“滴”的一聲，指紋核對成功，房門打開。傅曉在門口站了幾秒鐘，挨著褲縫的手指微微蜷縮，才跟著聞清鈺走進去。

房子比她想象中的更大，裝修一看就是貴而精致的典型，看起來比之前那間公寓多了絲人氣。

大概是餐桌上精致的花瓶裏插著一束粉色玫瑰的緣故。

傅曉多看了幾眼，繼而跟著聞清鈺去她的房間。

“你就住這裏，我的臥室在隔壁，有什麽事情可以喊我，但記得遵守規矩。”聞清鈺打開門，傅曉註意到他把那張紙上的規矩貼到了自己的房門上。

她假裝沒看到，擡眸去看自己的臥室。臥室寬敞，打掃得很幹凈，裝修風格跟客廳裏的風格相近，沒做任何改動。

傅曉把書包放在床上。

聞清鈺問她：“餓不餓，晚上要不要吃點東西？”

傅曉搖搖頭。

“那就早些休息，晚安。”聞清鈺說完，便關上房門離開。

“晚安。”傅曉喃喃了一句，身子往後一靠，倒在了床上。

看到這間房間的時候，傅曉說不上自己是個什麽心情。硬是要形容的話，大概可以說是——失落。

她期盼著聞清鈺對於與她同住這件事有所期待，甚至會專門為她的房間做出改動，哪怕是換上少女一點的裝飾，或者是床頭多一件玩具熊。

但是，並沒有。

冷清又雅致的房間，並沒有跟別處有什麽不同，就連餐桌那束粉玫瑰這裏都沒有。

傅曉翻了個身，拉過枕頭把頭埋進去。

她知道是自己的問題，她需要得太多了。聞清鈺並不需要做這些，他只是一個心善到會收留她的大人。

他不需要照顧她的心境，也沒有義務去做這件事情。

好半晌，傅曉拍了拍自己的頭，爬起來打開衣櫃，找自己早上讓程明帶過來的衣服。好歹這裏有獨立的衛生間，她不用像以前那樣等所有來打麻將的人走了，才能在睡前洗個澡。

一打開衣櫃，傅曉就楞住了。

上下兩層的衣櫃上掛滿了衣服，漂亮又時髦的各種小裙子，包包，一排精致的鞋子。

全都嶄新還帶著吊牌。

她楞了一會，轉而彎腰打開下層的兩排抽屜，內衣褲和睡衣擺得滿滿當當。

她自己帶過來的幾件衣服像是無意間闖入豪華宮殿的灰姑娘一樣，灰頭土臉的。

衣櫃內側的門上貼了張紙條，傅曉撕下來看：

【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式，就各種都選了一些。希望曉曉能在這裏住得愉快。對了，旁邊櫃子裏有給你的喬遷禮物。】

【聞清鈺留】

傅曉把紙條反覆看了好幾遍，鄭重把它放在書包夾層裏，才去打開旁邊的櫃子。

一只成人大小的奶白色大熊，委委屈屈蜷縮在櫃子裏。

傅曉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湧出來。

她從來不知道，默默地期望被人滿足的感受，是這麽的愉快。

愉快到，好像心裏那塊一直在刮風的大洞，漸漸被這只毛茸茸的大熊堵上了。

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四肢百骸一下子都有了用不完的力氣。

傅曉擡手抹了把眼淚，拿起自己的睡衣換上，走進浴室洗澡。

浴室裏瓶瓶罐罐地擺滿了早上那個塑料袋裏的所有洗漱用品。

傅曉洗了一個家裏亂糟糟以來，最舒服最有安全感的澡，洗完之後一身輕松，她甚至開始覺得，傅家如影隨形的陰影，都消散了不少。

趁著心情好，精力旺盛，她沒有立即睡覺，而是打開課本又開始學習，聞清鈺對她那麽好，她總要回報些什麽，就算她做的事情都無足輕重，但她仍舊想做一個被他喜歡的人。

或者說是被他欣賞的人。

那就從那篇訪談上他對員工的要求開始，從現在起，她要做一個：勤奮上進、能吃苦耐勞、腳踏實地，最好就跟天天打了雞血一樣的人。

於是，當晚傅曉就頭懸梁錐刺股學習到淩晨兩點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早晨，直到聞清鈺來敲門的時候，她還在睡。

持續不斷的敲門聲把傅曉從深沈的睡眠中叫醒，她睡眼朦朧地站起身，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好不容易睜開半瞇的眼睛，就看到聞清鈺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口，眼神裏滿是不讚同，下一秒鐘就要說出批評的話來。

“啪”的一聲，傅曉摔上門，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沖進衛生間洗漱，幾分鐘後才衣著整齊地拉開門，嬉笑道：“剛才不算數，現在重來。”

聞清鈺仍舊等在門口，他耐心地指著手腕上的手表道：“昨天我從你老師那裏要了你的課程表，現在——”他垂眸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分鐘早自習就要開始。”

“顯然，你要遲到了。”

傅曉：“……”

她想把昨晚那個打了雞血一樣熬夜學習的自己，拉出來暴打一頓。

明明說好要做一個讓聞清鈺欣賞的人，這才過了一個晚上就上課遲到。

就好像上班遲到還被聞清鈺抓住一樣。

他肯定會給自己扣上一個懶惰的帽子。

傅曉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辯解，就聽聞清鈺道：“昨晚沒睡好吧，是因為換了住處睡得不習慣嗎？需要我給你的班主任打電話說明一下情況嗎？”

傅曉懵了一瞬間，隨即訥訥點頭：“啊，有點，還做了噩夢。”

“不用打電話了，我現在就過去，沒事。”傅曉抓起書包快步跑到門口，免得自己心虛的表情被他看見。

她剛要開門，聞清鈺就拿起餐桌上的一袋子東西遞了過來：“早飯拿著，帶去學校吃。”

傅曉更心虛了，遲到的人還配吃早飯？

她接過來，擡眼認真道：“對不起，我騙你了。我沒做噩夢，我就是看書看到兩點，早上就有點醒不來，你要是不信的話……”

聞清鈺：“我信。昨晚我看見你房間的燈一直亮著，以後不要熬這麽晚了，學習重要，身體也很重要。”

他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冷冷淡淡，猶如水滴落在玉石上面，但卻透露出一絲溫和，像是能使冰雪融化一樣。

傅曉低頭，遮蓋了自己眼睛裏的熱意，“知道了。”

聞清鈺頓了下，手掌擡起，瞬間卻又放下，只問了句：“喜歡喝牛奶嗎？”

“啊，”傅曉茫然地眨眨眼睛，“喜歡，怎麽了？”

聞清鈺微微笑了下，嘴角的弧度輕了又輕，傅曉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沒事，隨便問問。好了，快去上學。”他打開門，讓傅曉出去。

“嗯，再見。謝謝。對了，下次你就叫我曉曉吧，我很喜歡。”傅曉快速說了句，飛快地跑進電梯，電梯門緩緩關上，將神情微微錯楞的聞清鈺擋在外面。

傅曉靠在電梯廂壁上，擡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那裏跳得好快，像是踹了一只小兔子一樣，砰砰砰的，猶如兔子遇到了天敵。

好不容易心跳平靜下來，電梯下到一樓，出去前，傅曉瞥了眼鏡子裏的自己。

那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明眸皓齒，眼神靈動，臉龐通紅，就連頸側耳尖都布滿紅暈。

剛剛平靜的心跳又開始加速。

傅曉暗自唾棄自己，說話大膽的人是她，這會暗自害羞的人也是她。

真是沒救了。

夜晚，傅曉回到家裏。

聞清鈺這次下班早，比她早到家。

傅曉洗漱之後，房門被人敲響，她拉開門，聞清鈺端著一杯牛奶站在門口。

“還不到晚上十點，不算破壞規矩。”他指了指手表道：“喝杯牛奶，睡眠會好一點。”

傅曉這下明白早上他問她喜不喜歡喝牛奶是什麽意思了。

心裏像是被太陽猛烈照射了一樣火熱。

她接過牛奶，輕聲道謝：“謝謝。”

聞清鈺說：“不客氣。對了，曉曉……”他緊跟著短促地笑了下，莫名覺得這個名字從他嘴裏出來，有種奇怪的韻味。

傅曉也笑了，察覺到自己的耳朵燒了起來。她隱晦的轉眼看了下臥室，房間裏她只開著床頭燈，光線昏暗，聞清鈺應該註意不到她的變化。

聞清鈺果然沒註意到，他只是覺得剛剛那一瞬間，自己好像心跳有點快，難道是最近加班太多的緣故？

他想著，繼續未說完的話：“今天中午，你的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了。”

傅曉心頭一緊，也顧不上害羞，忙問道：“她說什麽？”

聞清鈺：“表揚你了，說你這兩天狀態不錯，希望能繼續保持。”

傅曉松了口氣，笑得輕快不已：“都跟你說了，我學習好，是好學生。”

聞清鈺也笑了，他說：“那好學生能不能再跟我做一個約定？”

傅曉：“洗耳恭聽。”

聞清鈺：“聽你的老師說，五一放假前會有月考。如果你能在這次考試中考到以往的名次，甚至更好，我就答應你一件事情。”

傅曉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顯得神采奕奕：“什麽事情都可以？”

聞清鈺思忖了一下：“二十一條規矩上不許做的事情不可以。”

還真是老古板，她也沒想讓聞清鈺晚上十點後進她的房間，傅曉心裏悄悄嘀咕，面上得意笑道：“那你可得準備好了。”

聞清鈺一向嚴肅的面容上顯出了輕松之意，“我等著。”他的黑眸清澈，笑容清淡，俊美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琢過一樣。

傅曉在一瞬間裏心跳加速。

有了這麽一個約定，傅曉學習起來就更加刻苦。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李娟和傅振興，聞清鈺填滿了她心裏的空缺，同時又像做大山一樣擋住了這些事情帶來的晦暗。

積極向上，又吃苦耐勞的傅曉，經過一段日子沒日沒夜的學習之後，很快就迎來了月考。

這次，她肯定能達成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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