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3-28 8:29:57 字數：2804

“哇！慕言，你是在抓魚還是在玩水呢，潑得我一身。你不行就上來，我下去。”

“開什麽玩笑，我是抓魚能手，得！來了、大魚來了，紅蓮，抓穩漁網啊！”

湖上水色瀲灩，晴好的日頭下，男的沒在水裏，女的坐在小船上，年輕的男女穿著最粗制的布衣，臉上卻揚著無比歡快的笑臉。即便此刻當真有江湖人走過，也很難想像這兩個人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一個極樂二堂主，以斷刀力挑的俊朗刀客，一個以身影斐然聞名，紅衣飄然的緋影紅蓮，峨眉代掌門之名幾可披靡當年碧玉仙子的名望。可就是這樣兩個武林年輕一輩中的驕楚，寧可放棄人人欽羨的地位和前途，跑到這個偏僻的小村裏，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日近黃昏，柯慕言一手提著魚籠，一手牽著女子，嘴角掛笑地走在回村的路上。這個偏僻的小村落，比當初他們在蘇州住的村子還要小上一半。這裏的百姓大多都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或是彼此交換所需，民風十分淳樸，地域也很是怡人，倒不失為一個世外桃源。

“哎喲，小夫妻倆又去捕魚了？看這收成挺好的吶，果然是年輕人，一學就會，真是能幹。”

龍吟月笑得額外高興，“陳阿婆，今天我們抓了好多魚呢，待會洗好了給您送兩條去。”

“總吃你們的，阿婆怎麽好意思。阿婆今天烤了肉餅子，過會你們拿些去吃，嘗嘗我的手藝。”

“謝謝陳阿婆。”

龍吟月微微欠了身，攬著柯慕言的手臂便往家裏去。

“柯家小兩口還真是恩愛，聽說是私奔來的？”

“嗯，說兩家是世仇，偏生了這對癡情種，也不知道後頭有沒有追兵呢。”

“咱這山溝溝的地方，估摸著也尋不到，我看他們挺登對的，老天爺應該不會活拆了這對鴛鴦吧。”

身後的議論聲一字不差得傳進龍吟月和柯慕言的耳中，柯慕言頗為得意地對女子挑了挑眉毛，笑嘻嘻道：“聽到沒，他們誇咱倆般配呢。”

“是嗎？我可沒聽見，我只記得陳阿婆說要給我肉餅子吃。”

“你又裝傻充楞，那阿婆叫我們小夫妻，你總聽見了吧？”柯慕言舉起兩人交握的手，“瞧，你還牽我牽得那麽緊呢，娘子。”

“什麽娘子，不許你亂喊，我們又沒成親。何況你耍賴，明明是你牽我的！我才不要牽呢。”

龍吟月作勢便要把手甩開，不想男子似是早有料到，牢牢地拽著，半點都不放。

“嘿嘿，你不牽也要牽，你已經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啦。”手指纏繞間握得越發用力，好似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開，“至於成親嘛，我們什麽時候都可以辦呀，讓全村的人都來喝我們的喜酒，我人人發一條活魚。”

“活魚？虧你想得出。”龍吟月噗得一下笑出聲來，“你還真變作一個漁夫了哦。”

“對啊，我是漁夫，你是娘子，你看我們多匹配。”

“你呀是越來越痞相了，一點都不正經。”

“隔壁的王伯說了，正經的男人討不著媳婦。你知不知道王伯以前在縣城裏是個教書先生，可見這是他的人生經驗，我自然要虛心受教。”

這就是平凡人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刀光劍影，沒有陰謀算計，一切都是那麽得平靜。龍吟月已經很習慣如何殺魚洗魚，一如慕言將刀法的技藝全用在了劈柴上。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在這個村子裏住了快一個月，自從那日從唐門出逃以後，他們兩個幾經輾轉尋到了這個僻靜的村落。雖然日子過得清貧，可是心境卻是無比安穩的。

還記得初到這個小村子的時候，他們只是想先尋個地方落腳，奈何村裏的阿婆阿公、大叔大姨們對他們兩個小輩偏生熱情得很，又恰巧村尾空著一間草房，他們便收拾了一下住了進去。村裏的陳阿婆聽了他們胡亂編排的故事，以為他們是好人家的貴族公子小姐，定沒有什麽糊口的本事，便讓自己的丈夫教慕言捕魚，不想慕言那好動的性子，一學還學上了隱，不止在船上撒網捕魚，心情好的時候還要下湖游兩圈，親手逮兩條活魚上來，弄得自己一身濕不說，還幾度牽連了龍吟月。

只是龍吟月每次抱怨慕言捕魚的暴力手段時，那頭的男子總是應地自然又底氣十足。

“誰讓我們和水有緣分呢，何況夫妻本來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嘛。”

或許當真是與水有緣，倆人決定在這處美麗的湖畔下紮根落戶，安穩地生活下去。到了入夜的時候，他們就會爬到屋檐上，或坐或躺得仰望星空，而既是這樣的時候，柯慕言的手也總是緊緊地握住龍吟月的手掌，不曾放開過。

“星星真不錯，比煙火要好看多了。”

龍吟月也望著星空，歪了歪腦袋，問道：“有嗎？不是各有各的美麽。”

“哼，是哪個傻瓜說什麽煙火稍縱即逝，這世間沒有什麽東西是能夠永遠留住的？你看這天上的星星，既是下雨天瞧不見，但也永遠都是在天上的嘛。所以你以後不許再說那樣的話，我就和這星星一樣，永遠都會留在你的身邊。”

龍吟月沒想到，當日洛陽花火下的那一番臨別之詞，慕言竟是一字一句地都烙在了心上。她想，那時候自己有多難過多落寞，慕言也必然同她一般，殊無二致。

只是她終究不想再提起那些令人難受的往事，嘴上略帶不服氣道：“你怎麽知道星星就一定永遠待在那裏了？也許今天看到的星星並不是昨天看到的星星呢？何況不還有掃把星嗎？這說明星星也是會落下的。”

“你啊。”躺在屋頂上的柯慕言側過身子，瞧著身旁同樣躺著的龍吟月，假裝微惱道，“你怎麽就那麽不懂情趣呢？這時候你還真去管那些星星？你應該面頰羞紅地對我說，是啊，慕言，你就是我永遠的星星。這樣才對嘛。”

看著身邊的慕言裝出一副女子的口氣，擠眉弄眼，笑得龍吟月不尤就縮起了身子，好笑道：“慕言，你真應該去唱戲，我都不知道你還有做花旦的天賦呢。”

“要我唱花旦也成啊，那你是不是做小生？”

“我可沒你那麽會演戲。”

“那我們不演戲，我們講當下。”

“什麽？”

柯慕言坐起身，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木盒。龍吟月當即便眼前一亮，蘇城夜市中的情景豁然在目。這個木盒就是他們初到蘇州時，為了置放紅蓮花而買的，慕言竟一直貼身帶著？

男子的指尖輕巧得打開木盒，擺放在裏頭的紅蓮花早已幹枯，只留下片片花瓣，可慕言的另一只手又突如其來地變出一只發簪來。

“鴛鴦簪，還真被老伯說中了，我們就是一對現世鴛鴦，是一對被拆散了也能重新相聚的活鴛鴦。”

龍吟月這刻也起了身，從他的手中接過曾經最為摯愛的發簪，借著月光星辰，那支本該破碎的簪子此刻完好無損地躺在她的手中，碧玉翡翠交相輝映。

“你修好了？”

“是呀，只是雖然修好了，就是不知道它原先的女主人還寶不寶貝它？要是再弄壞一次，我看這鴛鴦簪的心肯定要碎得沒法再覆原了。”

想起那時摔斷簪子的狠絕，龍吟月真是紅了臉，喃喃道：“我答應你，沒有下次了。”

奈何柯慕言卻偏是憋著嘴，腦袋一轉，埋怨道：“你對我說的話素來不太算數，我不信你。”

“那，你想如何？”

柯慕言歪著腦袋偷笑了一聲，立即一手按住龍吟月的後腦，將倆人的額頭靠在一起，輕聲細語道：“你若答應嫁給我，我便信你。”

夜幕星辰下，星輝灼灼，照亮了屋檐上相依的男女，在他們的周遭浮起淡淡的光暈。天地間的萬物一時間仿佛都屏息凝視起來，只為等待著這一對佳人相互柔聲低喃的歸宿。

須臾，寂靜的星空下，只聽見女子堅定地許下承諾。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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