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9 18:40:54 字數：2941

“傾慕敬慕的慕，能言善辯的言，柯慕言，這個名字你可要好好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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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從長途跋涉中停下腳步，日子就感覺過得分外徐緩。此刻的龍吟月就是這樣的心情，在過了幾日峨眉緊湊迷茫的日子後，這個小村落的平靜讓龍吟月幾乎以為時間就此停住了。

龍吟月一直又躺了數日，才能下床，可她傷在內臟，不能多動，也只能扮了張凳子坐在屋前，曬曬太陽。這個村落不大，從村口走到村尾統共不過十幾戶人家，稍微走幾步就能看見村口高聳的大槐樹。慕言的房子位在村中間，不遠處就是村裏人自己開辟出來的一口井，圍了個小院。

白天，村裏的男人都下地農活，或是上山打獵，婦人們就圍著井洗衣洗菜，幾個孩子聚在一起，玩樂打鬧。龍吟月從出生起，就沒有過過這樣的日子，即是在峨眉的兩年，也是清心寡欲，一心修身，倒是與世隔絕的氛圍要多一些。這樣淳樸的農間生活，當真是從來都沒有體驗過的。

龍吟月摸著一身農家的布衫，雖然這衣服沒有峨眉弟子的服飾穿得舒適，可粗茶淡飯、麻衣布條卻更讓她感到安心。這種安心，讓她不用擔心有一天自己身邊的人會離她遠去。

忽然，龍吟月的腳邊鉆出一個小人來，小孩不過稍稍越過她的膝高，仰著頭對著她甜甜地笑著。小孩子的臉圓嘟嘟、粉嫩嫩地，看著就十分討人喜歡。

“姐姐，送給你。”小娃娃遞上一小束野花，紅紅的花蕊夾著野草，“姐姐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姐姐，這個也送給你。姐姐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

“姐姐，這個也送給你。姐姐是我見過最可愛的人。”

接連五個孩子竄到了龍吟月的身邊，一個個笑得比誰都甜，最後的一個小孩子有些費力才擠了進來。這個孩子比其他孩子要小許多，全身肉蒲蒲的，腳下還有些不穩，擠到龍吟月腳邊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跤，龍吟月急忙扶住了他，就見他的小手上也捏著一小簇野花，因為捏得太用力，花莖都快斷了。

開口還是同一句話，只是幼童的聲音要更糯一些，聽著像是在唱小曲：“姐姐，送給你，姐姐是我……是我……是我……”

小孩子的小嘴嘟地越來越高，可半天都說不出下半句話來。一旁的小夥伴都盯著他一個，不知是害羞還是尷尬，娃娃左瞧右瞧了一會，淚珠就落了下來，小手揉著眼睛“嗚嗚”地抽泣。

柯慕言從房裏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一群小孩子圍著龍吟月，不過眾人的焦點都放在哭喊的娃娃身上。龍吟月哄著孩子，有些不知所措，正生硬地替孩子擦去淚水，恍惚間，柯慕言似乎也看到了他夢想中的某一幕。

“哇哇……柯哥哥……”小娃娃眼角一瞥就看見了柯慕言，抽泣道，“我、我忘記要說什麽了……哇哇……”

“哎喲，我的小祖宗，才幾個字你就忘啦？糊塗蛋。”柯慕言走過來，很順手地就敲在他的小腦袋上，偏偏溺愛的舉動，對於小娃娃來說卻是天大的責備。

小娃娃本還是含蓄地小哭小鬧，這一下子立即放聲高喊，嚎啕大哭，柯慕言一楞，硬是沒發現這樣幼小的身體裏竟也有這樣大的爆發力。直到這邊的動靜引來井邊婦人們的張望，幾個做娘的過來看，又在柯慕言和龍吟月的身上左右瞧了瞧，才笑嘻嘻地哄著孩子們離開了。

柯慕言有些落敗地撓撓頭，龍吟月狐疑地坐在板凳上望著他，半晌問道。

“那些話都是你教他們說的？”

柯慕言起初瞥著嘴移開了臉，但很快眼珠一轉，抱胸輕揚嘴角應道：“不錯。”

“你做什麽要他們說那些話？”

“我雖然喜歡你生氣苦惱的模樣，可我不喜歡你因為別人而生氣苦惱。”柯慕言說著躬下身子，與龍吟月的眼睛持平，“你明白嗎？”

“你……”

“你還不明白？”柯慕言皺了皺眉頭，有時候他覺得龍吟月真是笨得只會讓他生氣。

“姐姐，柯哥哥喜歡你，想娶你做娘子！”

幾個小娃娃又不知從哪裏一股腦地冒了出來，幾個小腦袋疊在一起，一雙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都充滿著好奇和欣喜。說話的是他們中最大的孩子，這會見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瞧，又信心滿滿地補充道。

“是我阿娘說的，阿娘說柯哥哥以前都到我們家蹭飯吃，自從姐姐來了以後，他就成天讓阿娘教他煮飯，給姐姐吃。”

另一個孩子也接話道：“我娘也說，柯哥哥肯定是喜歡姐姐的，否則不會那麽上心，這就叫做心上人。姐姐，喜歡為什麽要傷心啊？我也很喜歡姐姐，可我一點也不傷心啊。”

區區小孩子的幾句話，讓龍吟月漲紅了臉。想起自己蘇醒後，柯慕言端藥送水的模樣，這……就是對自己上心了麽。

盯著龍吟月不知所措和迷茫的眼神，柯慕言有些失望，可既然小孩子們都將他的心思看了個明明明白，沒道理他自己還要做個糊塗人，於是下定了決心問道。

“我做了那麽多事，他們都明白了，你就真得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總以為你是這樣的性子，當初你不也自稱來峨眉采花麽？”

“哎……”柯慕言長嘆一聲，撓了撓脖子，哀嘆道，“我當真知道什麽叫做作繭自縛。”

“我會還你的……你救我那麽多次，以身相許……”龍吟月低著頭，聲若蚊蠅，“……也應當。”

“你要明白，人我要，心我也要。”柯慕言蹲在龍吟月的面前，肅穆的面色下難掩心底的興奮。而前語方落，他又恢覆了一臉笑瞇瞇、不正經的樣子，“不過是你自己說要以身相許的，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你是名門正派的子弟，一定要說話算數！”

幾個小娃娃懵懵懂懂地看著面前的一對佳人，也不知這一刻他們兩人已定下了終生之約。孩子們只管吵嚷著拉著龍吟月的袖子，撒嬌道。

“姐姐、姐姐，陪我們去玩吧，去玩吧。”

柯慕言眼尖，立即扯開了那肥嘟嘟的幾雙小手，裝出大人的正經模樣，“不行、不行、這是我未過門的媳婦，不能借你們玩。”

“柯哥哥，好小氣。”小孩子們撅著嘴，圍在兩個人的腳邊，“就是呀，姐姐陪我們玩嘛。”

“我可以的。”

“你要靜養。”柯慕言的口氣不容置疑，遂又張開雙臂，假裝嚇唬孩子們，“走、走，你們這群小魔怪，不許吵我媳婦，看我怎麽抓住你們，啊！”

恍惚間，龍吟月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仿佛看見了多年以後，她安居晚年的場景。嘴角不覺就揚了起來，靠著板凳，暖暖的陽光，越發覺得安逸舒適了。

晚些時候，柯慕言高興地哼著小曲，端菜上桌，一點也不介意自己做著婦人家的活。

或許是經了那些孩子的提點，龍吟月只覺得面前的菜色味香精致，一想到這些家常菜竟是這個男人特意親手為自己做的，龍吟月就有種說不出的感動。自己一個姑娘家，都不曾為別人做過一頓飯，他對她的照顧當真是體貼周全。

“光看著幹什麽，看又不能變飽，快點吃飯。”

柯慕言一邊催著，一邊很自然地夾了一塊雞腿肉放到龍吟月的碗裏。

“對了，明天蘇州知府賀自己大壽，聽說制了一個極好的煙花在山塘河上放，你要不要看？”柯慕言扒了口飯，補充道，“是那群小鬼吵著要去，我才順便帶你去的。”

龍吟月拿起碗筷，應道：“我也想出去走走。”

柯慕言把臉躲在碗後，偷偷地笑著，卻掩不住微紅的雙耳。有時候龍吟月弄不清，這個成日嬉笑滿面的男人，到底是臉皮厚，還是臉皮薄呢？

那個晚上，龍吟月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著。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男女之間的喜歡，這種喜歡的感覺似乎怪怪的。怪到如今想起第一次見面他們打的那一架，竟也不會覺得有任何的嫌隙，反而好笑他們的相遇竟是如此的張揚跋扈。

屋子的木窗被風撞得吱吱作響，斑駁的樹影印在紙窗上。龍吟月不尤從床榻上坐起了身子，自從她住到這裏，柯慕言就在外間鋪了地席，睡在地上。這兩夜風大，拿一床被子給他，總是應當的吧？龍吟月竊笑自己的多慮，明明同他不過一墻之隔，日日相見，這一刻卻不好意思去見他了。龍吟月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從櫃子裏找出薄被，悄悄地撩開門簾，深怕吵醒了睡覺的人。

可是屋子的外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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