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7 20:27:29 字數：2612

崔雪屏將華韻的身體放平，腳尖一點，突地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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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吟月忍著胸中一團要沖出來的氣，扶著受傷的年慕羽一路向瀑布沖去。峨眉的瀑布很多，華韻所指的這條瀑布源頭在一座吊橋的下方，原本她們若是走得順利，是可以繞路下去的，但現在對方手上有遠程的弓弩，是萬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咳咳……咳咳……忘焉，你先下去。”年慕羽豎耳聽著山路那頭的動向，不顧身上的傷痛，心硬是一橫，單手折斷了羽箭的尾段，不顧血流洶湧，就扯下腰帶牢牢系在一邊的粗樹枝上。

“年師姐！”龍吟月看得心痛，急道，“年師姐你受了傷，你先下，我殿後！”

“你既然叫我師姐，就要聽我的！”年慕羽將忘焉的腰帶也扯了下來，打上結，勉強能至瀑布高度的一半，如此憑借輕功是可以安然到達的。“忘焉，快下去！”

“年師姐，我們一起走！”

年慕羽將腰帶塞進龍吟月的手裏，慎重道，“不要多說了，我活不了的，這箭上有毒！你快走！我幫你擋住追兵，起碼還能保住你一個。”

“年師姐！”龍吟月緊抓著腰帶，卻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年慕羽氣極道：“你是不是要我和大師姐白白犧牲？你是不是要師傅含冤九泉？你是不是要眾多枉死的姐妹死不瞑目？峨眉墮入賊人之手，你保全自己，才能保住峨眉的一線生機，你難道要成為峨眉的千古罪人嗎？！”

“年師姐！”龍吟月明白年慕羽所說的都是正理，明白此時此刻只有保住自己的安危，才能在日後贖回師姐妹們的血債。但是師門之情也束縛著她，讓她不忍丟下共患難的同門，一個人去逃生。

“去找我表哥！一定要為峨眉清理門戶！”

年慕羽將腰帶狠狠纏在龍吟月的手腕上，不顧龍吟月含淚猶豫的眼神，推了她一掌，硬生生地將她推下懸崖。年慕羽探頭一看，龍吟月落至山崖半處，借腳力蹬過崖壁，旋身一閃，雖身型有偏，但還是安然地落進了水中。

龍吟月從水裏翻騰起來，瀑布源頭的水流很急，好在不深，她才能勉強站住腳跟，擡頭望向年慕羽的容顏，龍吟月恨不能重新躍上這懸崖，她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

這一別，或許就是永訣！

“年師姐！”

“走！”

年慕羽撕斷了綁在樹上的腰帶，還不等她多看一眼龍吟月的狀況，耳畔就“嗖”地飛過一支弓箭，好在她耳鳴聰慧，身體立即一側，才躲了過去。年慕羽眉頭一緊，在地上一滾，又躲開了數支弓箭。

年慕羽撐著地面，面對四個黑衣人，她絲毫不膽怯。很少人知道，在年慕羽一副病弱的身軀之下，有著連男子都未必能及的剛毅之心。她的毅力和隱忍，非一般人能及，這就是為什麽她可以用病弱之軀，位列峨眉七秀，為什麽可以身中毒箭，卻依舊支持到現下。

她就是憑借自己的堅毅，來維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哪怕為此要耗盡她的性命。

年慕羽想著，突然大笑不止，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裏，似乎沒有什麽時候比這一刻更應該笑的了！這裏是她生命的終點，也將是她最輝煌的一刻！

病弱之軀的雙眸，此刻炯炯有神，就好像是黑夜中最閃耀的繁星。

而水中，擡著頭想要查看年慕羽狀況的龍吟月，就見從崖邊竄出來兩個陌生男人的頭顱，他們舉著弓箭就對著水面連射弩箭。龍吟月立即沒入水中，但還是有兩箭擦過了她的皮肉，龍吟月顧不得這箭上到底有什麽毒，只能朝著左側的下游游去。

龍吟月順著湍急的水流，在水裏摸索了一會，才摸到大師姐所說的那條鐵鏈，但因為年歲太久，又常沒於水中，鐵鏈上長滿了蘚苔，滑的幾乎握不住。龍吟月只能很勉強地依靠它來減緩下落的重力。

但是在高達數十丈的瀑布裏，前半段龍吟月尚且還能靠著鐵鏈化解一些瀑布的沖力，可隨著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瀑布的泉水全都打在龍吟月的頭上，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身子本就受不住，還是因為毒藥發作，她整個人開始暈眩，使上不力氣，雙手也早就磨出了血痕。約莫過了瀑布的半截，龍吟月無法再握住鐵鏈，徑直重重地落進了水潭之中。

崔雪屏趕到懸崖邊時，年慕羽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黑衣人也只剩下兩個，可見年慕羽死前並沒有讓他們討到什麽便宜。

“還有一個呢？”

回答崔雪屏的是一個較年輕的黑衣人，他面色雖輕，聲音卻很是嘶啞，就好像一個老者，而他的目光更是狠絕地如同一匹豺狼。

“在瀑布下面，你來了，正好帶路。”

“我可沒那麽空閑，峨眉後頭的事，還得由我去處理。你們要去水潭，直接過了吊橋沿山路下去就是。不過瀑布水流湍急，想必她掉下去也是活不成的。”崔雪屏小心地往懸崖下探了探，微微瞇眼道，“我且將事情全部推脫在安常瑞的身上，同樣會讓一切變得合情合理。”

“不行。”年輕的黑衣人瞟了崔雪屏一眼，言詞間更像是命令，“安家於我們還有後用，此刻你將安家推到風口浪尖，會破壞我們的計劃。你最好不要有什麽自己的想法，一切要按城主的旨意。別忘了，你們崔家這幾年到底是靠誰，才能在武林中維持體面的。”

崔雪屏不悅地轉過身子，一雙桃花冷艷萬分，“你不用威脅我，我知道該怎麽做。”

入秋的深夜，崔雪屏沿著漆黑的山路往回走，可她的腳卻好像是踏在泥濘的濕土裏，軟軟地，仿佛自己隨時都會塌陷下去。從那天以後的很多個晚上，崔雪屏總是夢見這一夜，她踩著同門的屍首，踉蹌地跌進峨眉的正殿，她多年夢寐以求的峨眉金頂王座近在眼前，可每每她觸及王座之時，師傅就會突地從王座後竄出來，緊緊地掐住她的脖子，雙目猙獰，恨之入骨道。

“你將入十八地獄，受無業之火，焚燒永生永世，永無輪回！我們等你，我們都在下面等你！”

“啊……”

龍吟月在水裏嗆了很多口水，憑借著最後殘存的一點求生意志，費盡了所有的氣力，從水潭底部游進了大師姐所說的暗道。她的整個胸膛就好像被巨石壓著，悶地喘不過一口氣，就在龍吟月幾乎覺得自己要窒息的時候，她看見了頭頂上冒出微弱的亮光，立即掙紮著浮上了水面。龍吟月呼吸的第一口空氣，幾乎要將自己的肺也嘔出來，她一邊吐一邊手腳並用地爬到岸邊，整個人趴在冰冷的石子上，已經管不了嶙峋的石頭是不是會劃傷她的臉。她只覺得身體裏的骨頭仿佛都斷裂了，躺地越久，這種劇痛感就越來越明顯，身子就越來越沈，就連動一動手指都不行。

龍吟月胸脯起伏，猛烈地喘息，她告訴自己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她的性命是依靠別人的性命而存活下來的，從今以後，她的這條命就是為覆仇而生的！

她不能死，決不能……

然而，龍吟月終是抵不過身體的虛弱，在石灘上昏了過去。只是在她合上雙目的那一霎，她看見一雙黑色的靴子漸漸向她走進，耳邊隱隱傳來一個朦朧又熟悉的聲音，但和記憶中總是帶著三分邪氣的語調又不盡相同。這個聲音透著溫和親切，他撫著自己面龐的手像是一股溫泉，在這冰涼的寒潭黑夜裏，給予她滿滿的暖意。

“你怎麽將自己弄得這樣狼狽，旁人不疼惜你，我看著，卻是疼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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