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9 14:19:58 字數：2510

可無論故事如何，峨眉碧玉仙子曾為武林第一美人的事，終是無可爭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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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的江湖，再提起巾幗之姿，也少有能找出與碧玉仙子不相伯仲的。如今中原能算得上名號的江湖女子，也只有江南火烈山莊的吳女俠，她一手烈焰鞭法即是男子也少有能敵，可畢竟一動一靜，那宛如天上仙女一般風貌的人物，終不是年年能見的。

而論巾幗門派，數百年來甚至無人能出其左右的，自然是峨眉山上的峨眉派。

峨眉居蜀中峨眉山，依山而命名，歷經百年，興盛不衰，自從初代掌門於武林大會大放光彩，身法招數更勝各路須眉，而令武林人氏不敢小視，之後經歷代掌門努力，與少林、武當並稱中原三大正派，也就成了眾多江湖女子的欽佩之地。

夜半子時，巍峨秀麗的山門之間，各個殿堂之外，峨眉裝束的弟子們井然有序地進行巡邏守備。只是除了各廊道的掌燈處，弟子們的屋內早已漆黑一片，峨眉有不少女子出家修行，而修道之人總是作息規律，極少有更變的。

峨眉山獨金頂上分外安逸，連一個守備的弟子都看不見，這裏乃是峨眉掌門靜塵師太的居室，說到這靜塵師太雖與碧玉仙子同輩，卻著實是上了些年紀的。此刻她的屋內還亮著幾根蠟燭，徐徐地燃亮了整間屋室。靜塵師太盤膝坐在蒲團上，黑色的緇衣一塵不染，她的跟前正跪著一個女弟子，頭壓得低低地，仿佛犯了錯。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極為靜謐，靜得讓人覺得呆在這間屋裏就有一種壓力。

“師傅，徒兒都想起來了。”

靜塵師太沈了一會，輕微嘆息，目光望著遠處的燭臺道：“你恢覆記憶了？”

“是的。”

“然後呢？”

“徒、徒兒想要……下山。”

“下山做什麽？”

這次反倒是女弟子頓了頓，垂在兩側的雙手赫然握緊，頃刻從齒間吐出兩個字來。

“報仇。”

靜塵師太的手背上已滿是褶皺，然她握著拂塵的手卻分外穩健，不過隨意一揮，便揮滅了最遠的一支蠟燭。師太說話的語速很慢，語調更是平淡，眼神中卻包含著一種遙遠的回憶，就好像她的三千華發，在歲月的更替裏已全然花白。

“聽白老先生敘述，當年他將你救起之時，你一身白衣染血，身上多處要害受傷，刀鋒狠絕，可見那些人武功不弱，又是要置你於死地的。若不是你憑著極強的求生意志和白老先生的妙手回天，想必你這刻已不在人世。雖然之後你記憶竟失，可人生何嘗都會是幸事？不幸中之大幸，或許正是上蒼給你的另一次生，另一條路。”

“可知為師為何給你取名忘焉？煙水如幻，當忘作無，三千世界，宛如煙水。你好不容易延續下來的性命，要越加珍惜才是。”

女子磕了一個頭道：“當年得白老先生出手相救，師傅收留，徒兒才可以在峨眉過了這兩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往昔若是沒有恢覆記憶，徒兒必在峨眉侍奉師傅左右，報再生之恩。可如今徒兒記憶恢覆，父母養育之恩、兄姐手足之情、滅門殺親之恨，不能不顧。請師傅恕徒兒修行不深，不能拋開這些恩恩怨怨，徒兒下山也不敢再自稱峨眉弟子，也絕不讓自身惡名有辱峨眉半分。”

女子的頭始終貼著地面未曾擡起，但言語間的堅決，卻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動搖的，靜塵師太微喟問道：“你的仇人是誰？”

“家父一向行善，廣交武林好友，並沒有什麽仇人。只是我絕劍山莊自獲絕劍之名，便擁有上千絕世寶劍，自古得人窺視，想必此次滅門正是懷壁之禍。”

“絕劍山莊？你是絕劍山莊的人？”多年平穩安謐的靜塵師太也忍不住放高了聲調。

“是，不瞞師傅，徒兒是絕劍山莊莊主龍殷庭的三女兒，龍吟月。”

“龍吟月？你竟是龍吟月？！”靜塵師太驚愕地猛然起身，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地下的女子，驚得女子也略有不安，不明所以。靜塵師太許久不語，半晌似乎平靜了一些，卻仍是覺得匪夷所思，“你竟還活著？”

“徒兒僥幸存活。”

“滅門……”靜塵師太搖了搖頭，道，“不，龍家上下都十分安好，不曾聽聞過滅門之事，只是三年前，龍家的確是傳出龍三小姐在一次夜襲中跌落後山懸崖，屍骨無存。”

龍吟月猛地擡起頭來，這是一張清麗如玉的面容，白凈清瘦，雙眸如天空一般的清澈，只是此刻秀美白皙的臉竟透露出不可置信，“我爹？我爹還活著？！那我大哥和二姐呢？”

靜塵師太點了點頭，面對龍吟月的激動和欣喜，她更多的卻是擔憂和不安。

“他們都還活著！都還活著！”

“你何以覺得龍家已遭滅門之禍？”

龍吟月垂下眼簾，回憶道：“那夜的情景十分危急，莊中火光四起，兵器交錯，當時我已入睡，是爹將我喚醒，說有敵來犯，不久我們就被黑衣人追殺，一路上我看見好多莊中弟子的屍體，屍橫遍野，分外滲人。我和爹最後在懸崖邊被十幾個黑衣人圍堵，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鋼刀，刀上沾滿了絕劍山莊的血。那時我整個人都在發軟，平時學過的武功也不會用，爹爹一人力拼不敵，被他們打倒在地，然後我也被黑衣人一刀砍下山崖，我以為自己是死定了的，不想醒來後，卻被白老先生所救。”

龍吟月沈著臉，面露哀愁，那一夜對她來說，比天崩地裂還要可怕。原本安穩的生活，也在那一夜被徹底傾覆。

“師傅，您知不知道我家人現在的狀況？三年前又是誰奇襲我絕劍山莊？”

靜塵師太吐出一口氣，嗟籲道：“那夜奇襲之事雖江湖皆知，卻未能有個結果。這兩年，我讓你在後山安心休養，所以你少知天下事。兩年前武林大典，龍殷庭技壓群雄，已成為武林盟主，絕劍山莊的風光要更勝從前。”

“爹做了武林盟主？”

“不錯，可以說兩年前的龍家興盛一時，江湖人無不討論新盟主的豐功偉績及武學人品。”

“那我大哥和二姐呢？”

靜塵師太喟嘆道：“相對於龍盟主的意氣風發，龍大公子和二小姐，反倒顯得有些不太順利了。”

龍吟月急著問道：“還請師傅相告！”

“自從三年後龍家遭襲，龍大公子便常年游歷在外，多年未歸，曾經聞名武林的少年俠客如今可謂是蹤影全無。龍二小姐本早與慕容世家有聯姻之約，可她如今雙十已過，慕容家卻不知緣由地遲遲拖延婚期，頗受非議。”

靜塵師太拂塵一掃，又滅了一座燭臺。原本出家人不該染俗塵事，可偏偏人在江湖，怎麽都逃脫不了。千年古剎少林尚且不能躲開武林紛爭，她自然也不能免俗吧。

“這……”龍吟月凝眉不解家中為何會變得這般，只覺得師傅的眸子璀璨如星，諱莫高深。

“一切都是天意。”靜塵師太喃喃道，“當年你落下山崖，被白老先生所救，又偏偏做了我峨眉弟子，一切果真是天意。”

“師傅？”

“這世上，怕是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再知道龍殷庭的秘密了。”

“秘密？師傅，我爹有什麽秘密？”

靜塵師太的拂塵手杖輕輕晃動，卻是良久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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