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齊榮跟尹萌回房間的時候，齊榮在尹萌房間門口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尹萌看見齊榮停在自己身後的影子，疑惑地轉頭望向他。

齊榮看著小姑娘漂亮的眸子, 心底輕嘆一聲, 語氣溫和。

“新年快樂。”他低聲道。

尹萌怔了怔。

兩個人過完年見面已經有一陣了, 他這會兒才說這一聲新年快樂，按理說怎麽都有些晚了。

但偏偏，又極具儀式感得並不覺得突兀。

“新年快樂。”

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笑。

仿佛從這句話開始，兩個人才真正步入新紀年。

齊榮想了想，低聲道：“新年禮物, 我忘記了。不然……我給你個心願, 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

“任何事？”尹萌歪著腦袋看他。

“任何事。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小姑娘乖乖“哦”了一聲。

走廊一時安靜下來。

尹萌微垂著腦袋苦思冥想, 齊榮則耐心等著。

好半天，尹萌才開了口，十分苦惱地道：“我好像……也沒什麽想讓你做的？”這個禮物太難了。

在他看來, 齊榮已經很好了。以前還以為他學習上不刻苦，但現在知道了他的真實水平，倒也不用多刻苦……讓尹萌給他提一個要求, 她確實想不到。

兩個人對視一眼, 最後以齊榮無奈投降而告終。

“那要不……”

尹萌點了點頭，小聲道：“要不就算了吧，反正聖誕節你才剛給我送過禮物, 這才沒過多久……”

小姑娘話還沒說完，被齊榮單手在額頭上點了點，制止了接下來的話。

“我是說，要不就先欠著吧, 等以後想到了再說。”

尹萌呆呆地看著他：“還能這樣嗎？”

齊榮擺了擺手，轉身往自己房間的方向去，只留給她一個耍酷的背影。

“晚安。”

他說完擺了擺手，回到自己房間。

等聽見隔壁房門關上的聲音，齊少爺靠在自己房門內，頗有些無奈地按了按額頭。

他覺得自己是瘋了。

過年期間原本是惦記著給小姑娘買禮物的，但視頻電話裏看見小姑娘喝醉了酒，叫他徹底亂了陣腳，匆匆忙忙從B市趕回來，別說禮物了，連行李都沒收拾全。也就剛剛一瞬間，看著小姑娘說新年快樂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即便沒有買東西，也該給她新年禮物才對——別人有的，她怎麽能沒有？

於是脫口而出，許諾她一個心願。

齊榮閉了閉眼，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這要是被B市那幫發小知道了，肯定要嘲笑他了。齊家不可一世的少爺，什麽時候也學會這種哄小姑娘開心的酸把戲了。

……

假期很快就結束了。

再次回到學校的時候，所有人都肉眼可見的圓潤了一圈。

尹萌假期除了寫作業就是練習畫畫了，把秦姐給她帶回家的書都看了一遍，放學的時候，尹萌帶著之前看完的書，跟齊榮一起來到畫室。

尹萌這次過來還帶來了自己假期畫的畫。

秦斯雯一邊給她改畫，一邊讚嘆道：“這麽多學生裏，你的色彩、線條仍舊是最讓我滿意的一個。”

尹萌不好意思地彎了彎眼。

等秦斯雯幫尹萌把畫改完了，她又找了幾本書出來給尹萌帶走，同時從旁邊拿了張比賽海報，遞給尹萌。

“這是？”尹萌接過來，看向海報上的字，上面寫著“春嬌杯”的字樣。

“一個繪畫比賽，專門面向高中生的，”秦斯雯一邊解釋，一邊道，“繪畫主題和要求上面都有，你回去上網還能搜一搜往年的獲獎作品，了解一下主辦方的喜好。這個比賽挺正規的，以你的水平，即便不拿一等獎，只要正常發揮，至少榜上有名。”

尹萌把海報收好，感激道：“謝謝秦姐。”如果不是她，尹萌自己一定不會知道還有這樣的比賽。

秦斯雯笑道：“不用謝我，能不能拿獎還要看你自己。我一直都很看好你，不過你也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我知道你還沒決定好要不要走繪畫這條路，但總歸多個方向多一種選擇。順便說一句，這個比賽可是有豐厚的獎金哦！”她說著，沖尹萌眨了眨眼。

尹萌眼睛裏果然立刻亮起了光。

獎金多少不重要，對於尹萌而言，只要有就已經很好了。如果真的能拿獎，不論是幫家裏減輕負擔，還是作為她繪畫方面的肯定和鼓勵，都意義非凡。

“我一定會認真準備的！”尹萌認真道。

秦斯雯笑著把她跟齊榮送到門口。

回家的路上，小姑娘都有些興奮。

她剛剛已經就著路燈看了海報上的內容，大概是要以“春”為主題做一幅畫。此時她腦海中充滿了各種想法，從內容到配色，無數種排列組合，每一種都有其獨到的美，但尹萌現在只有構想，還不清楚這些畫完成以後究竟哪種更好。

尹萌一邊想一邊走，思緒沈浸在構思裏，就不太在意眼前的路。

正往前走著，小姑娘突然覺得自己額頭上多了一根手指。

她遲鈍地回過神來，才看見齊榮單手抵在她腦門上，一雙眼睛黑沈沈的，不悅地看著她，問：“還看不看路了？”

尹萌這才意識到，自己再走一步就要跟路前面的電線桿親密接觸了。

尹萌眨了眨眼，小聲認錯：“看路，看路。”

齊榮“嘖”了一聲，把比賽海報從小姑娘手裏抽了出來，放在自己手裏拿著。

“先放我這裏保管，等到家了再還給你。好好走路，不許再分心。”他低聲說著，語氣裏有種勒令的意味。

小姑娘毫無底氣地默默點了點頭。

海報是換到他手裏了，但她腦海中仍舊不受控制地不斷閃現著種種構思，從景物到色彩，眼花繚亂。

齊榮察覺到了。

知道再怎麽教育她也沒用。人的思緒哪那麽容易受自己控制，讓它往東便不往西？

於是他伸出手，提著小姑娘衣袖，把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衣擺上。

尹萌疑惑地看過來。

“抓好了，”齊榮故意冷著一張臉，不悅道，“我走哪你走哪，再撞著我可不管。”

尹萌明白他的意思，輕輕笑了一下，軟聲道：“謝謝你。”

齊榮轉頭望著前方，沒回話。

讓堂堂齊少爺給她開路，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修了幾輩子的福！

……

因為突如其來的繪畫比賽，接連幾天，齊榮跟小姑娘交流的時間都變少了。

尹萌沈浸在構思和畫畫當中，練習了好幾張圖，可最後總覺得缺了些什麽，於是又反覆推翻重來。好在尹萌已經把名報上了，作品郵寄的截止日期還有一段時間，她還有時間再多做準備。

齊榮這段時間也有別的事要忙。

競賽班開始也有一段時間了，雖然中間放空了一個假期，但陳柏和教授這段時間也沒讓他們歇著。競賽題、邏輯練習，一樣都沒落下。

開學沒多久，就在競賽班宣布了，四月的全國競賽考試，競賽班全員參加。

這是競賽班為學校出征的第一戰，同時也是陳教授對競賽班所有同學的一次試水。競賽班雖然成立時間不長，但各位同學之間參差的水平在平時的練習中也已經有了幾分端倪。他就是要通過這次競賽，將所有人的水平擺在明面上。

潮水褪去後，誰在裸泳，就一目了然了。

尹萌跟齊榮兩個人都忙，倒是把過年期間心滿意足得到齊榮許諾會幫忙補習數學的周伶語給忘到了腦後。

直到這天晚自習上課前，周伶語徑直走進了六班教室，站到齊榮跟尹萌課桌邊。

“我跟老師說好了，為了方便你給我補習數學，晚自習我可以在你們班上。”周伶語自從進到教室開始，感受到周圍望向自己的目光，心中難免有些得意。

這可是萬眾矚目的齊榮！

論壇上多少人留言連搭話都不敢的對象，但現在，她卻能得到讓他單獨補習的機會。

周伶語光是想想，都覺得格外舒心。

她目光望向坐在齊榮身邊的尹萌，幾乎是明示道：“為了方便齊榮給我講題，晚自習我能坐在你的位置上嗎？”

尹萌怔了怔。她坐自己的位置，那自己去哪坐？

不等她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周伶語已經理所當然地道：“你去我們班吧。我座位空著，你隨便找個人問一下就知道了。”周伶語說這話時幾乎不假思索，仿佛現在的場景早已經在她腦海中預演過無數次。她的去向，尹萌的去向，都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只不過她所有的預想中只遺漏了一件事——尹萌對陌生人、陌生環境的恐懼。

說是堂姐，但她對尹萌的關心連個路人都不如。

更不要說祝梨了。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祝梨就反對道：“那怎麽行？萌萌她……在我們班呆得好好的，去你們教室算怎麽回事？”她差點脫口而出尹萌的情況，但顧慮著班上還有其他同學在，臨時又改了措辭。雖然委婉含蓄，但其中的意思已經表達得清清楚楚了。尹萌不能走！

周伶語臉色難看了幾分。

尹萌的情況她當然清楚，但齊榮答應給她補習，這可是她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比起照顧自己堂妹的情緒，跟齊榮這位齊家少爺親密接觸顯然更重要。關鍵時刻，周伶語也顧不了這麽多了……她原本想自己不提，就讓尹萌這樣稀裏糊塗地把座位讓出來。沒想到尹萌還沒說話，倒先被祝梨給戳穿了。

周伶語尷尬地站在那，繼續讓尹萌走也不是，但要她就因為這點小事放棄跟齊榮獨處，她也絕對不甘心。

眼看著就快到上課時間，再磨蹭就要錯過今天了。

周伶語面上表現出幾絲急切來。

尹萌也知道，齊榮是答應給周伶語補習的。

她看周伶語僵持不下，小聲開口：“要不……”她原本想說，可以去辦公室再搬個凳子來，周伶語坐在她位置上，她則坐在走廊上。雖然課桌可能會有點擠，但能留在自己班級的教室而不用去周伶語班上，對她而言已經很好了。

只是她還沒說完，祝梨跟齊榮就同時開了口。

“不行！”

“不用，”齊榮說完，看了眼跟自己同時開口的祝梨，目光溫和了幾分，再看向小姑娘驚訝的表情，壓下心頭的不悅。

“我跟陳教授約好了，今晚集中練習。祝梨你坐我座位吧，至於你……”齊榮目光落在周伶語身上，漫不經心地拍了拍自己前桌潘勝的肩，道，“我們班長數學成績非常好，雖然沒進競賽班，但成績優異又樂於助人，很擅長講題。你跟他坐一起，不懂就問。班長，周同學就交給你了？”

潘勝剛轉過頭來就被齊榮這麽一頓猛誇，正羞澀著，聽見他的話，一口答應下來：“放心吧，我今晚就算自己作業不做，也一定幫周同學解決難題！”

說話間，晚自習上課的鈴聲也打響了。

齊榮於是起身，抱著書站起來。

等祝梨跟周伶語各自落座，他才看了眼小姑娘。

小姑娘對這突如其來的安排還有些懵。

齊榮挑了挑眉，不悅地動了動口型：專心看書。

尹萌接受到他這目光，嘴角勾了勾，悄悄回了句：你也加油。

只有周伶語，坐在原本祝梨的位置上，被潘勝講題的熱情包圍住，整個人痛苦得面目扭曲。

她千裏迢迢從自己班上來這裏，重要的是這幾道數學題嗎？不，重要的是講題目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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