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撥通了香帥的電話，她突然很好奇，他現在在哪？在做這些什麽？

如果香帥回答說他在酒吧，在工作。米莉應該會噢的一聲，然後就掛了電話。因為在她的認知裏，這個點，他應該在酒吧。

“在哪？”米莉不解地問：“倉庫？！”

等到米莉按照香帥說的地址，依據手機上的地圖導航，逗了幾個圈子找到地方時，只見到堆積如山的二手書本。

“有人麽？”聲音在四面墻壁的夾攻下，反彈了回來。

“往裏走！”香帥的聲音繞過書山傳了過來。

米莉順著聲音，盡量撿著空隙下腳，踩著書，總感覺是一種褻瀆，對書的褻瀆，對多年來自我認知的一種不尊重。

香帥正坐在三本堆疊在一起的書上，分類地挑著書。

“還楞著？！”香帥對呆楞的米莉說，“來了，就過來幫忙。”

雖然香帥的口氣不友好，但米莉已經習慣了。“哦，”她應了一聲就走了過去。“怎麽弄？”

“坐！”香帥扔給她兩本書，是讓她墊在屁股下面當做凳子坐的。

米莉的價值觀可不允許她坐在書上。她把書往旁邊挪了挪，空了個小面積的水泥地出來就坐了下去，盤起雙腿。“要怎麽做？”

香帥倒是不以為然地又在自己屁股下面塞了一本書，“把適合15歲以下孩子看得書，挑出來。”

“15歲以下？”米莉嘴巴重覆著香帥的話，雙手就開始在書堆裏翻找書了。“15歲以下，那童話書呢？”她手裏拿了一本安徒生童話書。

香帥拿過米莉手中的童話書，看了看，用力地將書扔到另一堆書山上。“別拿去禍害孩子了。”

如果不合適就是不合適，也用不著用“禍害”二字來形容吧。

“怎麽就禍害了？”米莉說：“讓孩子學著善良，又能培養孩子的想象力不是很好麽？”

香帥斜眼看著米莉，“你覺得大學生去貧困山區支教好不好？”

米莉點了點頭，她曾經就有過這個想法。支教既能鍛煉生活在城市中的大學生，又能給貧困山區的孩子送去最新的知識，是雙贏的啊。

“好麽？”香帥說。

米莉不解地看著香帥，難道不好麽？社會主流的價值觀對這種行為都是持讚同表揚的，最起碼能證明支教過的人富有愛心，富有社會責任感。

香帥把挑選好的書放在自己身後，眼睛直直地盯著米莉看。他另外一只握著書的手一揚，米莉以為她是要丟自己，忙緊張的閉上了眼睛。

書從米莉的頭頂飛過，直接飛到了另外一堆書山上。

“一個孩子，生活在物質困乏的貧困山區，然後突然一天，大都市來了一位熱情的新時代的人。”香帥的臉湊近了米莉，“以為支教的人都是支教不久的，所他們會比一只在職任教的人要熱心很多。但是當孩子們在他們身上寄托了感情，然後他們就離開了，帶著一個很好的社會活動經歷回到了大城市。你覺得這對孩子不殘忍麽？如果這種次數多了，堆支教的人是好事，但是對孩子們來說，就是一件徹底的壞事。孩子們的感情會麻木，你覺得這對他們的成長是好事？”

米莉認真地聽著，她覺得香帥分析得是對的。但是這個跟童話書禍不禍害15歲以下的孩子有什麽關系？

香帥看著米莉，“你是個編劇？”

米莉聽到編劇二字，就覺得是諷刺，“不是。”她嘆了口氣，“我只是想做一個寫盡人生百態的寫作者。”

香帥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我打擊你，”能提前預防地說一句，也算是香帥格外客氣了。“你這思維不行，舉一反三會不會？我剛才說的話，你能不能在往深裏想一下想？”

米莉就楞著，努力地回想香帥剛才說的話。

她的這個模樣，傻極了。所以，香帥笑了，笑得挺開心的。

“思維這個東西呢，是單獨在文筆和閱歷之外的。”香帥說，“你要做個寫盡人生百態的作者，這個理想挺好。不過，你還得多聯系。”

米莉不服氣地看著香帥，“你不就是想跟我說，童話書中的夢幻跟現實社會的殘酷相差巨大。孩子們從小看這種童話書，日後踏上現實的社會後他們會失落，會失望，嚴重的還會禍及生命，對不對？”

香帥看著米莉，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他笑著說：“你的思維能力也不是很糟糕。”

“廢話!”米莉嗆著香帥，“我本來就很聰明！”話可不過滿啊，她停了停，補充說道：“就是有時候反應慢了點。”

“趕緊挑書吧。”

米莉後才知道這個倉庫是市慈善總工會專門收納社會捐贈書籍的倉庫。

如今的社會，捐東西比實地送書得活動要多要頻繁。按照香帥的話說，就是扔到垃圾箱，倒不如捐出去得好了，日後在談論起來可都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光榮事項。

不過現在很多捐助愛心的活動，書籍所占比例越來越少。全國知名的愛心捐獻點，根本就不要書，人家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物質。書有什麽用，除了比木材好引火之外，其他一無事處。

兩萬當晚直挑選到眼花，手腳麻木為止。米莉說不回自己的家，要跟著香帥回家。

“嗯？”香帥奇怪地看著米莉，“你就不擔心我對你圖謀不軌？”

米莉楞了楞。說真的，在香帥說這句話之前，她可是一點也沒想過香帥會對自己做任何不好的事。雖然她整天見他對酒吧的美女毛手毛腳的，但從來就沒擔心他會對自己動手動腳。

“走吧！”香帥向前走著，“我對你可沒興趣!”這算是他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米莉不想回家，是不想回到她的傷心地，自己怎麽會不知道。16歲的自己，不是和她一樣。

“等等我，”米莉忙追著香帥去了。

兩人是一路走回去的。在一天結束和另一天開啟的時候，天空漆黑，路上行人寥寥，車輛寥寥，路燈發出昏黃的光芒。

米莉跟著香帥走過一段陰影，又走過一段燈光。“為什麽路燈的燈，不裝得亮點。”她看著頭上的路燈說道：“這樣的話，一個地方安裝一個路燈就可以了。那可以省了不少財政開支呢。”她點點頭，頗為讚同自己的這個想法。

“請問，米莉小姐，你讀書的時候沒學校是不是沒有物理課？”

沒有啊。米莉忙說，“當然有了。”

“那你就是偏科嚴重！物理課嚴重的差！”

香帥說得毫不客氣，米莉也承認的幹脆利索。她很好奇，香帥是怎麽知道的？

香帥沒回答她，而是說起了一個笑話：“一個人去買大餅，別人問他是切八塊還是切十二塊。他想了想說，‘切八塊吧，十二塊我吃不完。’”

米莉好笑地笑了，“八塊和十二快不都是一樣的。”

香帥從嘴巴中噴了一句“對啊！”說完就繼續走自己的。

米莉覺得他話中有話，就追上去問他什麽意思。不過沒等香帥開口，後知後覺的她自己就想明白了，也知道了為什麽路燈的燈光是昏黃色的。

燈光之所以是昏黃色的，是因為那是家的顏色，是提醒路人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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