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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刮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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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霽月的表情駭的嚇人, 蒼白的唇瓣不斷顫抖,他大笑著流淚:“你就這麽疼他?連這個字是什麽意思都不肯告訴他......好,你不忍心, 我忍心。謝依,淫就是賤,放蕩, 厚顏無恥,比小倌還要賤的男人, 千人騎萬人枕,女人的玩物。”

“閉嘴!”蘇慕想捂住他的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猝然, 謝依深綠的瞳孔像一灘渾濁的死水,透過他的眼眸,看不到裏面一絲生機,只有絕望、迷茫、麻木。

“......慕姐姐。”謝依僵硬的像個木頭,良久,木訥的喊著她的名字。

“我在。”蘇慕他帶進了屋, 將門栓住:“小依, 你別聽顏霽月胡說, 他是瘋了,他故意刺激你, 你忘了現在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上有烙字。”

謝依慘然笑了笑,當著她的面扯開了自己的衣裳,雪白的肌膚上一個猙獰的字眼在他的胸膛上張牙舞爪, 刺目的展現在她的面前。瘢痕之外還有大大小小小的新舊傷痕, 沈默的昭示著烙字只是他曾經所受折磨的冰山一角。

此刻的他好像一碰就會碎, 故作平靜的表情可見他壓抑到了極限:“慕姐姐, 我只信你一個人,你告訴我,這個字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像他說的那樣。”

“慕姐姐,小依只信你一個人,你告訴我,這個字是什麽意思,好不好?”前世謝依也曾經這樣問過他,之後的謝依發了瘋一樣拿刀刺向自己。

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如此奇恥大辱,謝依當著她的面拿刀一點一點剜下了這塊肉,大片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

她慌忙脫下衣服幫他止血,眼睜睜看著謝依倒在血泊之中,失血的嘴唇對她虛弱的微笑:“慕姐姐,我幹凈了,你還會要我嗎?”

她還沒有從前世的記憶中抽出來,下一秒一股溫熱濺到了她的臉上。

在她沈默的瞬間,謝依什麽都明白了,他不知從哪裏找到了一把尖刀,刺向胸膛剜開皮肉。

“不要!”蘇慕握住他的手:“小依,聽話,你松手、松手好不好?”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那些男人都在罵我,不要臉,賤人。”謝依臉色變得無比慘白,鮮紅順著他的指縫流下,□□的疼痛讓他全身顫栗。

可這些都比不上那個字眼帶來的輕賤和侮辱讓他感受到法子內心的恐懼,他的聲音哽咽嘶啞:“慕姐姐,我就是賤人。”

“不,你不是。”蘇慕握著他的手,想將他的手從刀柄上拿下來。

可謝依握的很緊,好像他手裏握著的不是要他命的刀,而是讓他解脫的藥。她能感受她的手在隨著謝依的力道移動,一點一點割開他的皮和肉,血淋淋的在她眼前鋪開,像在解剖一具溫暖的屍體。

她光是感受著刀的力道就覺得惶恐,更何況被割開的傷口在謝依身上,親自給自己淩遲的,是他自己。

“小依,聽話,放手。”蘇慕聲音在發抖。

上輩子明明已經見識過謝依對自己的狠,那時她對謝依是震驚是憐惜,可沒想到重新經歷一次之後,再次看到一樣的場景,她卻感受到深不見底的惶恐和不安。

謝依這一次對自己太恨了,她握著他的手,好像都能感受到冷厲的刀刃刮過骨頭的聲音,濃稠的血腥味包裹著她。

她好怕,怕他這麽死了。

“慕姐姐,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謝依痛得渾身打哆嗦,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無力的跪在地上,可刀柄卻依舊被他握的死死地。

“......是。”蘇慕跟著他跪在地上,一只手握著刀,一直手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謝依全身都像失血過多一樣蒼白如紙,只有胸口大片大片的猩紅刺痛了她的眼。

“......為什麽,為什麽還要幫我瞞著......”謝依無力的靠在她身上,聲音有氣無力,每一寸骨肉,每一根神經都在絞痛。

為什麽明知他被打上了如此下賤的標簽,身份甚至還不如畜生高貴,卻還要這樣幫他,維護他,甚至不惜去找李秀才的夫郎來幫他撒謊。

為什麽還不拋棄他?

他緊緊揪住她的衣裳,像在發洩,又像在求救。

“因為我想讓你過得好。”蘇慕抱著他,摸著他冰涼慘白的臉:“我了解你的性格,如果你知道了這個字的意思,你會像現在一樣把這個印記生生剜掉......太疼了...我舍不得。”

正因為上輩子見過那樣的場面,蘇慕才想改變他的命運,可是她終究什麽都改變不了。

“......舍不得?”謝依疼的牙齒打顫,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慕姐姐,我好臟啊。”

“不臟、你一點都不臟。”蘇慕捧著他的臉,直視著他一觸即碎的眼波:“被烙字不是你的錯,你很幹凈,你是我見過的最幹凈、最好的男子。”

綠眸不可置信的顫抖,隨後流出淚來。

他這樣的人,自私自利,精明現實,親弟弟罵他冷血無情,如果沒有這副皮囊,他所有的缺點都將暴露無遺被萬人唾棄。

可現在竟然有人這樣愛護他,誇他最幹凈,最好。

傻子,笨蛋,冰冷的軀體滾出兩行熱淚,可他手裏的動作卻依然沒有停止。

蘇慕越是這樣,他就越自慚形穢,越自卑。

曾經的他以自己的心機為傲,以溫軟賢淑為恥,男人如果為自己以後著想,一輩子受折磨。

可現在他為以前做的事情感到羞愧,感到卑賤,感到無地自容。這樣的他,配不上她。

已經虛脫的手不知從哪裏冒出了力氣,謝依緊握著刀柄,眼中帶著一股狠勁,將刀刃刺地更深,好像只有剜的更深,才能將刻進骨頭裏的腌臜汙穢一點點剔除刮盡。

“謝依你瘋了!”感受到刀柄又向下移了一些,蘇慕緊張又心痛的大罵。她性格向來溫和,從來不會這樣激動地罵人,可謝依卻讓她輕易破了例。

聽到蘇慕的罵聲,謝依心尖一顫,卻並不感到恐懼,反而有些扭曲的驕傲與欣喜。

從未在外面流露過激動情緒的蘇慕,從來不罵人的蘇慕,在他罵他,一邊罵他一邊溫柔的討好他:“小依,聽我的話,放下刀好不好,在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蘇慕不是在開玩笑,謝依流了太多的血了,空氣中都彌漫著強烈的血腥味。

“慕姐姐,你會趕我走嗎?”謝依往她身上靠了靠,因為失血,他的臉、脖子都變得冰涼,可看著蘇慕關心的眼神,他卻覺得心臟好像被泡在了溫水裏,暖呼呼的。

“不會,我怎麽會趕你走呢?”蘇慕捂著他的傷口,幫他止血。

謝依在哭泣,聲音嘶啞:“可你一直在趕我走,你想把我送回大漠。”

蘇慕楞了一下:“我以為你會想回家,我只是想讓你開心。”

謝依突然情緒有些激動,一手摟著蘇慕的脖子,沾血的手指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可在一瞬間縮了回去。

他的血也好臟。

“如果我不想走呢?你還會讓我留下來嗎?”謝依忐忑不安的問,劇烈的疼痛讓他光保持著身形都很吃力,眼前的視線也有些模糊。

他緊咬了下唇,生生咬破了唇肉才讓意識得到片刻的清明:“如果我想一直留在你身邊,永遠留在你身邊,你願意嗎?你還會要我嗎?”

蘇慕沈默了一下,問:“你不要你的家人了嗎?”

謝依笑了笑,沒有遲疑:“不要了,我要慕姐姐。”

他向來絕情的厲害,除了蘇慕,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例外。

自從那日答應蘇慕回家之後,之後的每時每刻他都在煎熬,在後悔,知道今天他終於確認了心中的想法。

以前故鄉是他活下去的希望,現在故鄉是他和蘇慕在一起的累贅,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舍棄,沒有一絲愧疚,為了得到蘇慕,舍棄這些又有何妨呢。

一瞬間所有捆綁在他身上的枷鎖,都被他斬斷。

胸膛上的烙印終於被完全剜去,露出裏面血淋淋的紅肉,暴露在空氣中,謝依疼的大口喘氣。

蘇慕趕緊脫下衣服幫他捂住傷口止血:“我去給你找藥,找大夫。”

“不要、”謝依拉住了她的手,聲線破碎:“不能找大夫,找大夫就會被人知道了,我不想......不想給你丟臉。”

“我不在乎什麽丟不丟臉,你的命要緊。”蘇慕想也沒想直接說道。

上輩子謝依剜去烙印之後,因為傷口感染而潰膿,發了高燒,昏迷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

她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謝依犯險,可她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謝依拼盡全力拉住了袖子。

他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像藤蔓一樣雙手攀附著她,頭枕在她的肩膀上,因為失血太多,他呼在她脖頸上的氣息仿佛都是冷的。

忽然,她感受到脖間一點冰涼又柔軟的觸感,好像一片薄雪落在她的頸上:“慕姐姐,我幹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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