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兮無意識地攥緊手心，只覺心都已經跳到嗓子眼，隨時都會蹦出來……她是真的要出嫁了！

擡眸看見黃氏、李鈺、江蘺、朱雀等這些跟她相熟的人皆是滿臉喜氣，她輕籲口氣，只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雖然效果甚微，但很快她就什麽都不能想了，因為將沈重的鳳冠戴上後，她差點被壓彎腰，幸好朱雀及時擡手扶了她一下，她才沒有當場失態。

想著待會得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拜堂成親，她又無端惶恐，只恨教養嬤嬤明明來了一撥又一撥，她卻自持於宮廷規矩上無所不曉，故壓根就沒有認真學習過……萬一待會出了岔子可怎麽辦？會被人笑話一輩子的！

惶惶不安間，鞭炮聲愈響，幾乎震破天際，喜氣洋洋的絲竹之聲順著風傳入耳中，她驀然一驚，旁邊的朱雀卻笑道：“哎呀，是主子來了！我得瞧熱鬧去！”

話是肯定的語氣，眼睛卻眨巴眨巴地看著葉婉兮，等著她同意。

葉婉兮自然點頭。

李鈺牽住葉婉兮的手，笑著道：“太子娶妃，場面可非同凡響，你們想去便都去瞧吧，我留在這裏陪著三姐，朱雀姑娘，還請你替我瞧著秋娘。”

“好勒！”朱雀便牽住正興致勃勃探頭探腦的陸蓁的手，一起往外而去。

“鈺娘，你也去罷。”葉婉兮道。

李鈺緩緩搖頭：“我是過來人，知道女子在出嫁之日會緊張會難過，我陪著你說說話，你莫嫌我吵便是。”

“求之不得呢！”葉婉兮立刻回握住她的手。

她這會確實忐忑慌張，沒人陪著還不知得如何胡思亂想，李鈺願意陪她說話轉移註意力，她心裏委實感激。

“其實沒什麽，”李鈺抿唇一笑，軟聲說道：“你我遠比其他人幸運，至少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什麽模樣，且早已心許之。殿下他這幾年排除異己，名聲確實不太好聽，可待你的心實實在在，沒有半分虛假，你們一定會幸福和美。”

想起朱景爍，葉婉兮臉頰微紅，彎起眉眼笑了笑。

李鈺亦似被感染般，眉目間浮現出幾分羞澀，躊躇半晌，壓著聲音道：“今夜，你會有點疼，且忍著些，下回便好了。”

葉婉兮一怔，待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麽事，頓時像被燙著般甩開她的手，局促不已地道：“你，你怎突然說起這事？”

話落，她已明白過來，李鈺是憐她無母相教，而黃氏忙得腳不沾地，壓根顧及不到她，連那種冊子也是央朱雀拿過來，怕她不知事，這才忍著臊意提醒於她。

她眼圈微熱，重新執住李鈺的手，語氣真摯地道：“我省得……鈺娘，謝謝你。”

李鈺含笑搖頭，故意用眼神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三姐，你可真好看，這九翚四鳳冠華貴厚重，原晃眼得很，戴你身上倒相得益彰，恰到好處，等會殿下瞧見，定會讓你迷了魂去，晚上指不定得怎麽折騰你！”

葉婉兮兩輩子加起來都不曾這般窘迫過，到底忍不住擡手在她胳膊處輕打一下：“你還打趣我，等會縫起你的嘴！”

李鈺吃吃地笑。

這般說說笑笑，氣氛歡快，葉婉兮也放松不少，朱雀等人很快折身返回來，臉上卻滿是失望，直道“場面熱鬧，但無戲可看”。

葉婉兮倒不意外，雖說新郎前來迎親時，女方必然得遣人攔門，可對方畢竟是太子，將來的皇帝，誰敢過於放肆，還不就是意思意思，遞幾個厚厚的紅封就過了。

絲竹唱和之聲越來越近，仿佛已在門外，葉婉兮知道已是出門的時辰，待眾人再替她將妝容服飾整理一遍，她便站起身來。

身上艷紅的喜服層層疊疊，好不繁瑣，她只能慢慢挪步，幸好有江蘺朱雀一左一右地攙扶，倒也妥當。

出了房門，葉孟衍正等在院中，旁人皆滿臉喜色，唯獨他雖說了恭賀的話，可神色惆悵，看過來的眼中滿含憐惜及不舍。

葉婉兮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眼眶，低低喚了聲“哥”。

全福人立刻輕咳一聲，提醒道：“現在還不到哭的時候，還請太子妃再忍忍。”

“走吧，我隨你去跟二叔二嬸辭別。”用眼神示意江蘺及朱雀退後，周衍攜了她的手，前往正院。

葉正興跟黃氏正坐在太師椅上翹首以盼著，見一行人前來，立刻正襟危坐。若是尋常身份，葉婉兮此時本應行跪拜之禮，可她現在的身份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於是只欠身施了禮。

葉正興便告誡道：“戒之敬之，夙夜毋違命。”

黃氏則走過來裝模作樣地替她整了整衣裳，道：“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宮事。”

葉婉兮頷首答應，但心中滋味莫名，這話本該由她的父母所說，但他們早已不在人世……這時全福人忽地“嗚嗚”而哭，邊喊道：“三娘子，你自幼長在葉府，好不容易長大成人，一朝出嫁，卻將長輩全然拋在一邊，不管不顧了喲！”

這便是要開始哭嫁了！

“三娘，我的心肝寶啊！”黃氏滿目淒然地掏出手絹擦拭眼角，這手絹許是被辣椒水浸染過，她的眼眶驟紅，淚水“嘩嘩”而落。

滿屋的仆婦皆效仿之，個個淚水漣漣，悲慟欲絕。

見到這般惺惺作態的場景，葉婉兮委實掉不出眼淚，只能拿帕子遮著眼睛，隨口“嚶嚶”兩聲，等到葉孟衍在她面前蹲下，她便順勢伏在他的背上。

葉孟衍背著她，慢慢走向正門。

身邊有禮部唱禮官的吟唱之聲，語調渾厚莊重，音律肅穆威嚴，凜然不可侵犯中卻又隱隱透露著幾分喜氣，竟別有一番味道。

從正院到大門的路不長，等葉婉兮透過紅蓋頭遠遠瞧見那個身穿赤色冕服的修長身影，呼吸便是一滯。待到近處，她忍不住地轉眸打量，見他以玉衡維冠，前後各垂九道旒，旒上各九顆玉珠，襯得他冰肌玉顏，俊美絕倫，心跳便不再受控制。

葉孟衍俯身將她放下，頗有些不舍地牽住她的手，遞到朱景爍已然遞過來的手掌中，啞聲道：“太子殿下，舍妹便交給你了，望你愛她憐她，今生無改。”

朱景爍點頭：“好。”

葉婉兮轉眸看向葉孟衍，見他眼圈已紅，霎時就忍不住淚落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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