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葉婉兮故意用一種看似可惜，其實幸災樂禍的語氣對朱明宸說道：“看來你的武功是廢了呢！沒有季，你就只能任我宰割了？”

朱明宸沒有回話。

剛才的情況確實危急，但抵擋暗箭的方法有很多種，而季的手裏明明就有著武器，卻偏偏選擇以身相救……沒能提前發現季心存死志，是他的失誤！不，或許早在遣派季前去通州誘騙那微不足道的婢女時，他就該猜到今日？

而瞥見朱雀三人果然已全部被控制住，且臉色蒼白地跌倒在滿是箭矢殘痕的地上，葉婉兮收起嘲弄的心思，冷喝道：“把解藥給我！”

“兮兮，”朱明宸喚她，感覺脖頸處傳來一陣刺痛感，知道她是對這個稱呼不滿，故小施懲戒，割破了他的皮膚，他不由得停頓會兒，然後繼續說道：“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

“你不相信嗎？其實我曾經也不相信，可當他告訴我你已經死了的時候，我一陣恍惚，只覺天都黑了下來，結果他趁機挑斷了我的手腳筋脈……我那時候沒有覺得痛，只莫名其妙的想著他一定是在騙我，他想假傳你的死訊騙我走神。”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沈，隱隱哽咽著，似是已陷入當時的情緒，就連背影都在痛苦哀傷：“我寧可成為廢人，也不願相信已經你死了……等渾渾噩噩地到了皇陵，我突然發現我臉上的神情竟跟他一樣，我們都在為你的死而痛苦，那時我才明白，你早已住在我的心裏。”

前世哪怕是他們最“如膠似漆”的那段時光，他都不曾用如此深情的對她說過這樣的情話……可她偏偏一往情深，至死方悔，故眼下入耳的這些話，她半個字都不會相信。

強壓下驀然湧現的滿腹心酸，葉婉兮面無情緒地重覆道：“給我解藥！”

朱明宸似還想說些什麽，但身體倏地一繃，猶如驟然被拉滿的弓弦，充滿戒備的意味。而周遭再次響起武器交接的聲音，在“砰”地一聲銳響後，所有聲音都歸於平靜……不用轉眸，葉婉兮也知道是朱景爍來了。

其實在看見那支射殺季的箭矢時，她就知道他已經來了，且帶著神機營的人用火銃控制了周圍。

跟朱明宸這場短暫的交鋒，是她贏了。

這般想著，她忽地有些緊張。

朱明宸突然說道：“他說，你是被我下毒而死，但我從始至終，從未傷你分毫。我隱隱覺得你沒有死，於是遣了人去金國暗暗尋你，那時金國動蕩，異國人無法靠近王都，我的人在城外潛伏數月，卻始終不得其法，只能放棄。”

“後來，我遇到二王子格烈，他告訴我你還活著，我便再次遣了人去金國，可你像是徹底從這個世上銷聲匿跡般，竟怎麽都找不到……兮兮，你蓄意躲他這麽多年，想必心裏其實十分膩煩憎惡他罷？”

聞言，葉婉兮只覺額角都快要流出冷汗來，明明她並不曾如此想過，卻無比的心虛，正要擡手封住朱明宸的穴位，讓他再不能胡說八道，朱景爍忽地說道：“讓他繼續說。”

葉婉兮斂起眉目，幾乎不敢去看朱景爍的神情，恨恨咬了咬牙，她再次收緊劍刃，聞著驀然變得濃郁的血腥味，她惡狠狠地道：“解藥！”

然而朱明宸對她的話充耳不聞，滿臉挑釁地看朱景爍一眼，果然繼續說道：“兮兮，你的選擇沒有錯，他不僅是個殘廢，且不能人道，你若嫁給他，這輩子就只能守活寡……你嫁給我罷？嫁給我，絕對比跟他在一起要幸福！”

朱景爍沒有說話，但葉婉兮感覺有一道冰涼刺骨的視線落在身上，幾乎快將她的身體戳個血洞。

她悄悄顫栗著，驀然有些生氣。他這是什麽意思？讓她當著他的面做出選擇？她明明已經說得很清楚，她想嫁給他，且只想嫁給他……可他大概就像她不相信朱明宸一樣的不信任她吧？只因為曾經深愛過，卻也被傷得徹底。

罷，是時候為過往做出決斷了，積壓在她心裏多年不消的仇恨，確實該盡快了結……深吸口氣，葉婉兮松開劍身退後一步，在朱明宸滿臉喜色地回身向她看來時，她凜然著眉目，右手往下一揮，銀白色的劍身劃過他的右腿，帶起一片嫣紅的血色。

悶哼一聲，朱明宸捂著腿，滿臉痛苦地倒在地上，但葉婉兮毫不留情地揮出第二劍、第三劍……在他痛不欲生的神色中，她以一種折磨人的手段，生生將他的右腿斬斷。

噴湧而出的血濺滿她全身。

朱明宸痛暈過去，卻又痛醒過來。

葉婉兮撿起他已然跟身體分開的斷腿，當著他的面再次揮劍，將它削成了一片片的碎肉。唯有這樣，他的腿才沒辦法再續上！接著，她以一種平靜無波的說道：“大殿下，若你當真喜歡上我，那你可不幸得很……你看，我只想殺了你。”

前世被利用至死，再加上殺父之仇，她沒有真的動手殺他，已是看在朱景爍以及皇帝的份上……皇帝曾說過不會把朱明宸的命交給她，她知道他的打算。

敦親王勢力龐大，他雖有意將皇位傳給朱景爍，但又必須以防萬一，故即便朱明宸犯下大逆不道的過錯，他依然讓他活了下來。

但她不要他的命，要他一條腿總可以吧？

只是……她不顧滿身的血跡，很小心很小心地側眸，想偷偷地看看朱景爍的神色，結果正好對上他既幽且深的視線，她驀然心跳如雷，只覺胸悶氣短，緊張得快要昏倒。

正想轉開視線，可他的視線下移，落在她手中幾乎被鮮血染成紅色的碎玉劍上，而後微微蹙起眉峰。

她不甚自在地甩了甩手，不少血跡隨著她的動作被甩落在雨水之中，但銀白的劍身仍泛著微紅，她頓時滿臉訕然。

想著必須得打破沈默才行，她略帶討好地說道：“殿下，朱雀她們中了毒，必須得找出解藥來解毒才行。另外得找個大夫替大殿下治療一下，不然他會死的。還有，剛才格烈好像帶著那些金人趁亂跑了，你要不要派點人去捉他回來？”

說起來，敦親王還有朱明宸之所以會早早知道她沒有死，都是被格烈告知的罷？

她的聲音沙啞難聽，臉頰也泛著些不正常的紅暈，分明是身體有異的征兆，偏偏她自己好似毫無察覺，朱景爍氣悶得很，冷冷命令道：“跟我來！”

他轉身就走，葉婉兮卻楞了楞，不甚放心地轉眸看向朱雀，卻見原本緊閉著雙眸的她突然睜開眼睛沖她擠眉弄眼，示意她快點走……她頓時哭笑不得。

明白朱雀是在裝暈，她便不再擔憂，邁步跟在朱景爍的身後，但走著走著，視線突然模糊，眼前也隨之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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