詆毀，謾罵，惡意中傷，葉婉兮前世便經歷過這些，早已習慣，故神情不變，只當沒聽見般，甚至阻止了試圖沖過去理論的紅菱。

這讓宮女們覺得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毫無顧忌地繼續議論。

“我看吶，要不是柳姑娘身懷有孕，不能伺候大殿下，也不會讓她趁虛而入！”

“聽說懷的是個小皇子呢！”

“母憑子貴，她很快就會飛上枝頭變成鳳凰！”

宮女們不疾不徐地離開，摻雜著嫉妒的聲音漸漸不聞，葉婉兮卻忍不住楞了楞。柳姑娘指的肯定是柳如煙，可她竟然又懷上了？如今葉雅歌已不會再去毒害她，倒不知道她這個孩子能不能保住？

前世的記憶湧入腦海，她忽然記起前世被她殺害的那個即將臨盆的婦人，以及那個明明來到世上，卻提前死去的女嬰……她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小姐？”紅菱狐疑地喚她，見她臉色倏變，不覺擔憂起來。可眸光一轉，卻發現前方有群宮女簇擁著一個頗是眼熟的姑娘緩步行來，她定睛一看，提醒道：“小姐，奴婢看到了柳七小姐，她正在朝我們走過來。”

葉婉兮雖然有聽到腳步聲，但附近畢竟有宮女在走動，故沒能提前警醒，得到紅菱提醒，她下意識地想避回落腳的宮殿，可才剛剛轉身，柳如煙便喊了一嗓子。

“三娘。”

葉婉兮猶豫一下，終究沒有假裝聽不見，頓住腳步。只是，等柳如煙來到她面前，她直接斂著眉眼退了三步，神情很是疏離。

“三娘，”柳如煙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悲傷，但卻強顏歡笑道：“我一個人在這深宮裏好生無聊，幸好你來了，以後我們就常常作伴，可好？”

作伴？這話得從哪說起？莫不是她跟剛才那幾個宮女一樣，覺得她此番入城的目的是為了薦朱明宸的枕席？

這個誤會可大了！

葉婉兮微微冷臉：“柳七小姐慎言，我跟你的立場不同，恐怕無話可說。”

柳如煙是個聰明人，頓時便明白她這話裏暗指的含義，眉心微微蹙起，神情也越發憂郁：“那你……三娘，那邊是供你歇息的宮殿罷？請我進去坐坐？我身體有些不適。”

她本想問那你為何入城？可話出口的那一瞬，她便明白得不到回答，於是臨時換了話題。

哪知葉婉兮毫無猶豫地拒絕：“宮殿既陰冷又臟亂，恐不適合你，請回吧。”

柳如煙頓覺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噎得她腹痛不已……腹痛？她楞了楞，猛地擡手捂住肚子，然後嘶聲尖叫起來：“禦醫，快傳禦醫，我肚子好痛！”

“啊啊啊，血，有血！”

“姑娘，您流血了！”

“快，快去告訴殿下！”

宮女們瞬時亂成一團。

葉婉兮亦嚇了一跳，身體倏地繃直，然後彎起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原來，即便葉雅歌已不在人世，柳如煙腹中的這個孩子依然跟她八字不合，遇著她便要出事。

因這附近幽靜冷僻，且她的宮殿是目前唯一已拾掇好的地方，柳如煙到底被攙扶入內，然後滿頭是汗地躺在炕上。

大抵是疼得厲害，她一直在反覆打滾，且不斷撕心裂肺地哀聲痛喊，聲聲淒厲，直令人毛骨悚然。

宮女們雖然陪著她，卻手忙腳亂惶惑不安，故四下裏吵雜得很，葉婉兮默默地站在門外，心裏一片悲涼。

許是前世的記憶影響她的判斷，她總覺得這個孩子保不住。

而事實正如她所預料的一般，柳如煙的嘶喊聲驀然消失，然後她驚恐萬狀地痛呼道：“他出來了，快來人啊，幫我留住他，別讓他出來！”

屋內詭異的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有膽大的宮女上前，掀起柳如煙的裙裾，褪下裏褲，往她兩腿間看了一眼，然後滿臉慌張地退後兩步，接著啞著嗓子大喊起來：“小皇子沒了！我們死定了！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快跑！快跑啊！”

她拎起裙擺大步往外而逃，其他宮女怔了怔，似被傳染般爭先恐後地跑了出去。

柳如煙捂著小腹，驀然放聲痛哭。

葉婉兮漠然聽著，沒有進去，亦不曾離開。倒是紅菱有些不落忍，上前替柳如煙蓋好了被褥。

很快，禦醫趕了過來，接著是賢妃，朱明宸以及柳浩魏，這座冷清的宮殿，突然就擠得沒地方落腳。

葉婉兮轉身想要離開，身後卻突然響起一聲夾著怒火地厲喝聲：“你站住！”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葉婉兮隱約知道這話是對她而說，便停下腳步。

賢妃繃著臉，帶著黃金指套的手指遙遙指著葉婉兮，冷喝道：“你個惡婦，既敢害我孫兒，還想平安離開？做夢！來人吶，把她抓起來，即刻推出午門斬首！”

早就侍立在旁邊的禁衛們頓時圍攏過來。

到底還是怪到她頭上來了！心中冷笑著，葉婉兮毫不猶豫地握住碎玉劍，然後揚手護住身後的紅菱，這才微微揚起下顎，寒聲道：“娘娘此話何解？我既未碰過柳七小姐，也不曾給她吃過什麽東西，她腹中胎兒……跟我有何關系？”

賢妃冷笑著道：“如煙的胎象很穩，斷不會無緣無故的小產，且她偏偏是在遇到你之後才出事，不是你在從中作妖，還能是別人不成？”

“這就得問禦醫，以及柳七小姐了。”盡管心中頗是不耐，葉婉兮依然一字一頓地問道：“敢問禦醫，柳七小姐突然小產的原因為何？”

朱明宸也微瞇起眼睛向禦醫看過去。

禦醫見狀，不敢隱瞞，立刻答道：“依微臣診斷，因是誤食寒涼之物所致。”

不等葉婉兮出聲，朱明宸便轉眸問道：“你今日吃了些什麽東西？”

柳如煙此時正悲傷不已，一張小臉慘白慘白，毫無血氣，聞言眼睛豁然發亮，像是有怒火在其中熊熊燃燒般，她目光如箭地看向賢妃。

賢妃亦看著她，眼中情緒覆雜。

即便旁人不懂，柳如煙卻看得清楚，賢妃是在警告她……剎那間她就明白過來，自己以及剛剛失去的孩子，都是賢妃手中的棋子，用來對付葉婉兮的棋子。

畢竟在前來尋找葉婉兮之前，賢妃突然喚她過去，邊暗示她葉婉兮很可能會成為朱明宸的暖床人之一，邊讓她吃了一碗羊乳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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