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擊，葉婉兮近乎使出全力，故而軟劍跟鐵索相碰，相互彈開時，兩個仆婦隨之被震退。她懶得跟她們糾纏，秉持著擒賊得擒王的道理，直接沖向葉雅歌。

可孫姨娘突然出聲尖叫：“三小姐，小心，快躲開！”

原來葉雅歌手中一直緊緊地握著一個沒有蓋好蓋子的瓷瓶，並始終在防備著葉婉兮沖過來，此時她瞅準時機揚手一揮，瓷瓶中帶著些微酒氣的液體便悉數向著葉婉兮潑去。

正是劇毒“嗜容”。

然而她有所提防，葉婉兮又怎會毫無防備？便見她擡腳往身旁的假山上一點，借力轉了個彎，然後身輕如燕地落在葉雅歌的身後。

葉雅歌驚慌失措地想要逃跑，卻哪裏還來得及？

葉婉兮快很準地擡腳，狠狠往她後膝蓋處一踹，她便身形不穩，踉踉蹌蹌地跪倒於地。

“不要！放開我！快放開我！”眼見著潑灑在地上的劇毒與自己不過纖毫之距，葉雅歌幾乎要崩潰。

“怕了？”葉婉兮冷冷勾起嘴角，不僅沒有放開她，反而抓住她的胳膊，反手一扭，再用力一摁，葉雅歌便不由自主地俯下上半身，俏臉緊緊地貼在地上。

那散發著美酒般氣味的液體，差一點點就要流到她的臉上，葉雅歌極其用力地掙紮起來。

“你若沒有動手，我還不知道要如何往你身上下毒呢，真是多虧你給我機會！”葉婉兮語氣漠然地說著，伸手抓住葉雅歌的另外一只胳膊，挽起衣裳，然後將她的胳膊當作抹布般狠狠往地上一擦。

葉雅歌乃是嬌養長大，皮膚纖薄細嫩，吹彈可破，整條胳膊便如藕段般白凈，毫無瑕疵。此時卻被粗糙不平的地面磨破，她的整條臂膀都血跡斑斑，地上也顯現出一條長長的血痕。而先前潑落在地上的毒液，迅速地跟她的血水交融在一起，血腥味跟酒香交融，氣味沈郁，直令人昏昏欲嘔。

便是嗜酒如葉婉兮，亦受不住這股味道，退後數步。

唯獨葉雅歌也不知是不是已被這變故嚇傻，雖張著嘴，卻半字不說，只瞪著眼睛直楞楞地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胳膊，半晌才兩眼一閉，昏迷過去。

她人事不知，那些以她為主的仆婦們自然作鳥獸散，紛紛逃離。

葉婉兮沒有阻止，她現在只想找回紅菱等人，於是冷聲問瑟縮在不遠處，半步都不敢靠近的葉雅歌的丫鬟們：“我的婢女們在哪兒？”

“她們都在盛華園。”丫鬟們沒有回話，倒是孫姨娘回答道：“大小姐把她們全部都綁在倒座房裏。”

“小姐，奴婢帶您去找紅菱姐姐。”孫姨娘的話音一落，便有個怯生生的稚嫩聲音傳過來。

是春希，她從清風觀裏帶回來的小丫頭。葉婉兮彎起眉眼，伸出手，便有個小小的手掌握住了她。

她卻沒有立刻邁步，而是冷聲對葉雅歌的丫鬟們囑咐道：“好好地照顧大小姐。”她雖然能肯定葉雅歌已經身中“嗜容”之毒，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她，只是下一步要怎麽做，還得再好好想想。

聲落，她才由著春希領著離開。

孫姨娘快步跟過來，聲音低微，卻飽含感慨及羨慕：“當時三小姐從清風觀裏帶回這麽個小小的丫頭，可引得不少議論聲，便是妾身都滿心不解，如今方知她機靈得很。此次若非她來尋妾身幫忙，妾身也不能這麽快就回來幫助於你。”

春希有些羞愧，卻一本正經地搖頭解釋：“奴婢年紀小，沒有引起大小姐的註意，所以她只命人把紅菱姐姐幾人抓走。可紅菱姐姐在走之前，已將隱瞞小姐行蹤的辦法告知奴婢，奴婢這才能夠幫忙。”

葉婉兮讚許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做的很好。”

春希紅了臉。

“姨娘，五娘的屍體在哪兒？”沈默會兒，葉婉兮問道。

孫姨娘低下頭，捏著手絹擦拭眼角的淚花：“毒發得很快，五小姐死的時候，已然面目全非，難以見人，我便置下棺材，將她葬了。”

“節哀。”不知是不是因為近來身邊親近之人接連過世的緣故，葉婉兮忽覺難過，亦有一點點內疚。

她本能救葉芳菲的命，但沒有救她。

想了想，她再問道：“姨娘，你今後有何打算？想在府中榮養天年，還是改嫁？”

雖然葉正淩剛剛過世，孫姨娘理當先為他守孝，再思他日，但孫姨娘在葉正淩心中怕是不曾占據半點位置，故討論這些，葉婉兮也不覺得愧疚。

“我沒有想過將來。”詫然地看她一眼，孫姨娘緊緊咬住牙關：“五小姐慘死，我如今只想為她報仇，好叫她在九泉之下安心。”

“你的仇已報，長姐如今同樣已身中‘嗜容’之毒。”葉婉兮淡聲說道。

孫姨娘一楞，隨即駭然大驚：“這話是什麽意思？”

“剛才她沖我潑灑的那些液體，便是‘嗜容’。此毒毒性猛烈，哪怕沒有入腹，僅僅是沾染在肌膚上，也同樣會中毒。”

孫姨娘繼續發楞，然後猛地明白過來，剛才她將葉雅歌的胳膊當作抹布般從地上擦拭而過，便是為讓葉雅歌沾染地上的毒藥？

“哈哈哈哈哈！五小姐，你看到了嗎？害你的人也活不了多久了！她很快就會前來陪你！”孫姨娘放聲大笑，笑著笑著，又嚎啕大哭。

葉婉兮沒有出言安慰她，事實上她並不需要安慰。

待孫姨娘平覆情緒，她們也已抵達盛華園。

此時盛華園裏並沒有能夠主事的人，無人敢阻攔葉婉兮，她便暢通無阻地進入倒座房，然後將紅菱等人救出。

秋霜及冬雪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上，自請責罰，葉婉兮轉身：“要跪也等回去再說。”

於是一行人回到書香苑。

葉婉兮嗅著淡淡的血腥味，知道一眾婢女們身上皆有傷口，便道：“你們各自回去擦藥休息，春希，你去找人請個大夫來。”

春希答應，快步而去。

其他人也各自散去。

“姨娘，”擡手讓孫姨娘坐下，葉婉兮道：“我有事想問你。”

“三小姐是想知道在這幾天裏發生的事情吧？孫家雖是商戶，但消息算是靈通，您想知道什麽，盡管問便是。”

葉婉兮沒有遲疑，當即詢問起來，而在孫姨娘的回答裏，她逐漸知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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