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隔著輕紗，壓根就看不見她的神色，但那種仿佛永遠都將淩駕於他之上的氣勢，楞是驚得葉玄風抖了抖。

他本是色厲內荏，此時氣勢漸消，便不免露怯。

周衍見狀，果斷地持香上前，並在經過他身邊時，態度惡劣地將他推擠到一旁，然後凝重神色，沖著葉正淩的祭奠牌位拜了三拜。

他戴著銀白的面具，又始終低垂著眼眸，故無人發現他的眼圈漸漸染紅。

在格烈接替他位置過來上香時，他走到葉婉兮身邊，輕聲道：“兮兮，我走了，待他出殯那日，我再來相送。”

葉婉兮欠身向他還禮，然後悄悄塞了個玉瓶過去，壓著聲音輕道：“這是玉容膏，你塗在臉上試試。”

朱景爍曾說過他已自毀容貌來撇清跟她的關系，她先前無暇顧及此事，再加上眼睛看不見，無法察看具體的損傷程度，故眼下只能讓他先用玉容膏試試。

周衍握住玉瓶，深深看她一眼，沒有回話。只是擡眸看向朱景爍，見他點頭，他也不管格烈，沿著曲折的蕪廊走了出去。

上完香的格烈見無戲可看，便也告辭離開。

一場風波化解於無形，皆大歡喜，唯獨緩過氣來的葉玄風赤紅著眼瞪住葉婉兮，像是恨不能撲過來跟她廝殺一番。

朱雀見狀，索性趁他人不察，暗悄悄絆了他一腳，他摔得七葷八素，頭昏眼花，待回過神來，葉婉兮已離開靈堂。

此時已近午時，葉婉兮回到書香苑準備用膳，卻突然有倉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便聽到老夫人身邊的丫鬟碧玉的聲音：“三小姐，老夫人有請。”

葉婉兮正在凈手，聞言眉目不動，依然慢條斯理的用幹凈的巾帕擦手。

“三小姐，老夫人身體不好，還請您憐惜著。”碧玉催促道。

憐惜老夫人的身體？葉婉兮凝眉想想，記起老夫人上輩子好像是因為怒極攻心而死，那麽這輩子也差不離。只是前生老夫人是被先後傳來噩耗擊垮心智，今生可能是被她給生生氣死？

冷漠地勾勾唇角，葉婉兮放下巾帕，朝紅菱伸出手。

紅菱明白她的意思，便攙扶著她前往富澤園。

一行人剛踏入內室，便有個茶盞沖著葉婉兮狠砸過來，緊跟在她身後的朱雀擡起手，輕輕松松地將茶盞接住，然後故作關切地對始作俑者道：“老夫人，您年紀大了，可不要隨便動怒，對身體不好。”

老夫人見她不僅接住茶盞，還翻轉著手腕把潑灑出來的茶水盡數收攏回去，心知她不好惹，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朱雀姑娘，老身有點家務事需要處理，還請回避。”

朱雀厚著臉皮搖頭：“殿下鄭重叮囑過我，必須寸步不離的守著三娘，萬不能再讓她被人欺負，否則便扒了我的皮……老夫人，並不是我不知趣，我也很為難呀！不過您放心，我嘴很嚴，您想說什麽便只管說，當我不存在即可。”

老夫人的臉色變了又變，顯然氣得不輕，卻終究讓步道：“我保證她會全須全尾的從這出去，你可能相信我？”

瞥瞥周圍，朱雀很是為難地道：“老夫人，你這屋子裏有那麽多人，多我一個也不算多，何苦非要攆我出去？”

明白她的意思，老夫人立刻對柳氏、黃氏命令道：“你們出去。”

柳氏及黃氏倆人此時的神情如出一轍，皆是焦急而憤怒，聞言，黃氏悄悄瞧柳氏一眼，見她穩坐不動，她便照樣學著。

朱雀頓時勾起嘴角，神情譏誚。

將她們幾人的神情收入眼中，老夫人氣得兩眼一翻，差點閉過氣去，幸虧羅媽媽及時找出護心丹，餵她吃了一粒，她這才緩過氣。

只是，這麽一鬧騰，她的臉色愈發灰敗，倒顯出幾分頹喪來。但她強撐著，用壓抑不住的焦灼語氣對葉婉兮道：“三娘，我聽聞你請求皇上收回爵位……可有此事？”

“有。”葉婉兮神情平靜地回答。

老夫人呼吸一滯，隨即怒道：“我還沒死呢，這個家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當家做主了？”

她的神情瞧著氣急敗壞，像是恨不得走過來掐死葉婉兮，可到底病弱，喊出來的聲音聽起來虛得很，像一只年老體衰，還掉光了牙齒的老虎。

“祖母，”葉婉兮幽幽喚她：“在問責我之前，您先捫心自問，長兄他擔得起保家護國的重任嗎？”

老夫人呼吸一滯，猛地剜了柳氏一眼，神情盡是責怪。

柳氏真正覺得憋屈，她的長子從未承歡於她膝下，更不曾受她教導，老夫人卻依然認定是她的過錯，憑什麽？狠狠咬牙，她終於按捺不住地說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知道什麽是保家護國？我生的兒子我知道，風哥兒他德愛禮智,才兼文雅，斷不會辱沒葉家的門楣！”

“那父親生前為何不曾請封世子？”葉婉兮輕飄飄地一句話堵回去。

柳氏頓時氣得臉色鐵青，眼底恨意滿盈。

黃氏聞言，急沖沖地道：“便是長房後繼無人，還有我們二房啊！我們老爺文武雙全，且在邊疆苦寒之地駐守多年，功苦勞高，你與其請求交出爵位，不如把爵位交給你二叔！”

“三娘，”老夫人瞥朱雀一眼，也接話道：“你尚且年幼，考慮事情難免不周全，你想想，便是皇上已把你賜給六殿下為妃，為可你將來總得有個娘家作依仗，否則勢單力薄，孤苦無依，有你吃苦受罪的時候！趁現在還來得及，你聽祖母一句勸，速去跟六殿下收回那句玩笑話。”

葉婉兮不為所動：“祖母，我意已決，您若覺得我做得不對，大可以去向皇上請求不要收回爵位……說不定皇上覺得比起德高望重的您而言，我就是個沒眼界的庶女而已，不必搭理呢？至於我的將來，就不勞您操心了。”

她刻意咬重“德高望重”四字，嘲諷的意味很濃。聲落，她轉過身，紅菱立刻攙扶她向外走。

“畜生尚知反哺，你如此忘恩負義，早晚會遭報應，到時候可千萬不要回來求我！”身後傳來老夫人怒極的喝罵聲，葉婉兮沒有回頭，心裏卻寒霜遍布。

報應？呵，在她遭到報應以前，她們會比她先下地獄####謝謝姝音的愛心，總算還有人記得我，感動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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