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五攥了攥手心，很想問她為何看上去像帶著滿身的傷痕，更想問她眼睛為何會看不見，但交淺言深，恐會惹她不悅，便只得同樣隨意地回答著：“我皮厚，那點兒傷早好了！”

“那便好。”葉婉兮松了口氣。

“葉三小姐，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應該好好在家休息，怎會前來此處？”林五問道。

葉婉兮唇角微勾，神情略有些嘲諷，不過她很快便將這份情緒掩藏起來，盡管林五已經看見。

“聽說長兄昨日跟你鬧了點不愉快，他想跟你和解，又怕你不搭理，便找我來做個說客。”

林五的眼神在這一瞬間變得殺氣騰騰，他扭頭看了葉玄風一眼，後者正用帶著點兒傲氣的眼神瞪他，大有他必須答應的意思在，於是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葉三小姐……。”

“喚我三娘即可。”

“三娘。”林五遲疑了會兒，倒也從善如流，畢竟現在不是拘泥這些小細節的時候。他換上滿臉冷漠的神情，聲音譏諷：“你可知道我跟他因何結下梁子？”

葉婉兮搖頭。她本來不知，但林五既然這樣問，莫非跟她有關？

“呵！”林五冷笑一聲，委實氣得不行，他也有庶出的姐妹，因著立場的關系，他跟她們雖不親密，可絕對不會當眾惡言詆毀，更不會如此卑鄙無恥，背後辱罵當面又肆意利用！這世上怎能有如此恬不知恥的人？

“三娘，”林五深吸口氣，竭力地壓制怒火：“雖然他是你的嫡兄，可很抱歉，我跟他之間，沒有和解的可能。”

葉婉兮點頭表示明白，並沒有覺得尷尬或者難堪。若她是林五，連看都不會看葉玄風一眼，還談什麽和解？

林五仔細地觀察她的神情，確定她沒有生氣，便再度看向葉玄風：“葉玄風，我今天便把話撂這兒，從你走出這個茶樓開始，每看見你一次，我便揍你一次！今後，你最好是躲著我走！”

語氣寡淡，卻帶著股狠意。

葉玄風“騰”地站起身來，想要發怒，但昨日他被揍得鼻青臉腫，林五身上卻幾乎沒有傷痕，他不敢當面跟林五叫囂，便把滿腔的怒火發洩到葉婉兮身上。

“葉三娘！我可是你的嫡兄，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欺負我，卻毫不作為？本以為你們關系好，這才叫你出來做個說客，沒想到你就是個廢物，半點兒用處都沒有！”

說罷，他便想拂袖而去，可剛走兩步，身後突然傳來一股熱風襲在他的背後，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沖，然後毫不意外地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身體痛得像是已經散架，他忍不住大聲痛呼。

林五卻毫不後悔，甚至在見到葉玄風還能在小廝的攙扶下走動時，覺得自己剛才下手應該再重點兒。

明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廢物，卻罵別人是廢物，他實在是氣不過，似葉婉兮這樣風光霽月的女中豪傑，便是連他都自愧不如，葉玄風怎敢再三詆毀？

只是，他畢竟是葉婉兮的嫡兄，故林五神情尷尬，委實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正糾結著，卻見她臉帶歉然地朝自己一笑。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她這般雲淡風輕的模樣，林五瞧著實在是心疼，卻不好妄論他人的家事，只得帶著歉意問道：“我給你惹麻煩了嗎？他回去後可會找你麻煩？”

葉婉兮抿唇，語氣中帶著極淡的不屑之意：“我不懼他。”

林五知道她本領高強，卻始終有些擔心，便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不要大意。若遇上麻煩，你盡管來這間茶樓尋我，我最近都會呆在這兒。”

“好。”葉婉兮答應。

見周圍不少人都將視線投遞過來，林五知道他已不能再繼續跟她交談下去，否則勢必會有礙她的名聲，可他又舍不得從她身邊離開，猶豫再三，終是道：“三娘，你在清風觀裏吃了不少苦頭吧？看起來瘦了很多。”

“其實你是女兒身，肩上不必承擔太多重擔，黎民百姓、社稷山河，這些都是男兒的責任……我、於三、謝七等人均已決心入仕，以後蒼生之事，皆由我們來承擔，你好好休息！”

他們這群公子哥竟然決心入朝為官？這番話實在震撼，葉婉兮滿臉詫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林五說完，卻覺臉皮陣陣發熱，怕被看出端倪，他不敢再繼續逗留下去，匆匆道了聲“再見”便快步離開。

葉婉兮怔楞會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抵是她以女兒身做下那麽多好事，他們覺得羞愧了，所以也想盡一份力？只不知道他們是打算靠自己的能力入仕，還是靠恩蔭？

若靠自己的能力，哪怕他們出身極好，也得吃不少苦頭，如是靠恩蔭，那就方便快捷得多……不過這跟她已沒什麽關系就是了。

亂七八糟地想了會兒，葉婉兮收回思緒，準備離開，從樓梯上走下時，大抵是有誰從下面上來，紅菱扶著她停下腳步，並退讓到旁邊，免得被沖撞。

然後，葉婉兮便聽到了那不認識的來人的對話。

“聽說六皇子受了傷，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都看見了，他在回宮的路上被火銃打中，傷得很重，當時就有血從馬車裏漏下來，直將地面染紅了好大一片，可嚇人得很。”

朱景爍受了重傷？葉婉兮如遭雷劈，整個人都有些發軟，她循著聲音伸出手去，驀然發力，準確地抓住最後出聲那人的衣襟，惡聲逼問道：“他是什麽時候受得傷？現在怎麽樣？刺客可有抓到？”

那人被嚇得不輕，下意識想要掙脫，可手腳詭異的使不上勁來，他驚慌地擡眸，卻見面前這小姑娘衣著富貴，容貌更是動人，唯有神情冷得像結了冰，便結結巴巴地回道：“昨、昨天，大概是未時受的傷。姑娘，你這其他問題，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個普通百姓，沒辦法打探出更具體的消息！”

未時，那就是剛跟她分開不久，他就受了傷……記起他曾叫她不要擔心的事情，葉婉兮松開手，整個人都有些發懵，胸腔的位置也悶生生的疼，令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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