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皇宮，主子便繞著你轉不肯休息，這是他自找苦吃，確實不怪你。可你一聲不吭就出了宮，主子為了尋你，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合眼。”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我能看出來他很自責，昨天晚上他坐在寢殿之中，手中拿著那支刻著你名字的珠釵，整整看了一夜。後來知道你被金人帶走，他又費盡心思親自尋找你的下落……三娘，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樣看待他，但求你別再傷害他了，他能堅持著活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

葉婉兮心頭哽咽，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他能活下來極其不易，不僅身中奇毒，時常都要受到病痛折磨，而且因為雙腿有疾的關系，還得忍受著各種嘲諷及奚落……若非心智堅定，他早已命歸黃泉。

可她也不想傷害他啊，她只是……不能回報他的心意。

難道是她做錯了嗎？

沈悶的氣氛中，朱雀索性破釜沈舟：“三娘，現在這兒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把你當朋友，自認跟你關系親近，你呢？如果你也把我當朋友，就把真話告訴我啊，你明明也對主子有意，為什麽要故意拒絕他？”

葉婉兮正兀自糾結著，忽地聽到朱雀的話，她差點咬到舌頭。

什麽叫她對朱景爍有意？她對他有意，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你不要否認……咦，你的眼睛怎麽啦？”朱雀回身看她，卻陡然發現她的眼睛正透露著一股詭異的黯然，於是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見她毫無反應，她的心忍不住地沈了沈：“你看不見了？”

“我中了朝生暮死的毒。”

朝生暮死？這名字好生耳熟……忽地想起什麽，朱雀臉色一變：“你怎會中這種毒？是你住在西殿裏的這幾天中的毒嗎？”

“大概是。”輕嘆口氣，葉婉兮將話題轉回正題：“先不要管我，他病得嚴重嗎？”

朝生暮死的毒牽涉很深，如今三娘中了這種毒，只怕要出事！強壓下沒來由的心慌及愧疚，朱雀回道：“主子不讓我診治，他的臉色又一向蒼白，我看不出來。不過你放心吧，顧清之的醫術很好，主子已經忍了這麽多年，這次肯定也不會有事。”

這倒也是，葉婉兮稍稍心安。

“三娘。”朱雀拉住葉婉兮的手，再一次問她：“你告訴我，為什麽要隱藏起自己的心意，拒絕主子？”

她的聲音裏含著一點急切，葉婉兮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

盡管她確實拒絕了朱景爍，但她不曾對他動情。

“你不喜歡主子，卻能為他豁出性命？你不喜歡他，卻能在自己最虛弱的時候割傷自己，用自己的血替他解毒？你不喜歡他，卻能無條件的為他付出？”

葉婉兮無言以對。

她對他好，是因為前世她虧欠著他，可在他們看來，這確實是匪夷所思吧？那麽朱雀誤會她對朱景爍有意，倒也不是空穴來風。

可是前世的事情，她又怎麽解釋得清楚？

見她久久沒有說話，朱雀再次發問：“三娘，你若不喜歡主子，那在你心中，他是你什麽人？朋友？可以利用的人？需要保護的人？”

朱景爍是她的什麽人？葉婉兮被問得一怔。這個問題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只知道自己虧欠著他，得補償他，卻不知道他算是她的什麽人。

絞盡腦汁的想了想，卻始終得不出答案，她幹脆思索起自己虧欠他的事情，可思來想去，竟發現所謂的虧虧欠欠，其實早已牽扯不清。

“我，不知道。”

朱雀握著她的手緊了緊：“那你再想想，你討厭他嗎？”

葉婉兮搖頭。

眼中浮現出幾分喜意，朱雀繼續追問：“你們之間的關系早已逾越男女界限，主子牽過你的手，更抱過你……如果換做其他男人，你願意跟他有這樣親昵的接觸嗎？”

他們不止牽手，不止抱過，還差點兒就……臉頰驀地發熱，葉婉兮將腦袋埋到枕頭之中，卻沒有回答。

難道不討厭，就是喜歡嗎？可她對朱景爍的感覺，跟曾經對朱明宸的感覺不一樣。

曾經還喜歡朱明宸的時候，她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她時時刻刻都在警惕著，既警惕著潛伏在暗處危險，又警惕著那些千方百計想要靠近他的狐貍精們。

那時候除了睡覺，她幾乎寸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邊，形影不離，但凡看不見他的身影，她便莫名的心慌。

即便在睡夢之中，腦海中浮現的依然是關於他的事情。

可她對朱景爍沒有這樣的感覺。

不過，說到底，什麽樣的感覺才是喜歡呢？

想著，她便也問了出來。

朱雀的表情僵了僵，她沒有喜歡過誰，她也不知道啊！不過這種時候，哪怕是裝也得裝下去，她絞盡腦汁地開始回想曾經看過的那些話本中的情愛糾葛，忽地靈機一動：“三娘，你想象一下，假如你看到主子將別的女人抱在懷裏，你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如果朱景爍當著她的面將其他的女人抱在懷中……葉婉兮呼吸一滯，心突然像是被細密的針紮了幾下，驀然有幾分痛楚傳來，同時，身體深處有清晰的厭惡感浮現。

她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很不希望！

她並不蠢，被問到此處，答案已然浮現。雖然不敢相信，但她好像確實對朱景爍抱有不一樣的感情？

可她竟絲毫都沒有發現。

莫名有些羞慚，恨不能立刻刨個坑出來，自己將自己掩埋。

而朱雀見她情緒不穩，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

她本來是帶著幾分懷疑來誆她，心裏自是忐忑不安，好在她並沒有猜錯，當即悄悄擡手將額頭處溢出來的冷汗拭去。

這會兒她忽地有些慶幸三娘的眼睛看不見，身體又虛弱著，不然以她這爛演技，估計早就露了陷。想著，她咧嘴笑起來：“主子若知道你的心意，肯定會很開心。”

“你別告訴他。”葉婉兮立刻說道。

“你傻了啊，這種事當然得你親口告訴他啊！我怎麽可能會說？”

沈默會兒，葉婉兮睜著空洞的眸子看向朱雀，跟她的歡欣雀躍相反，她的語氣有些沈重：“朱雀，我並不打算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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