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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侯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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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話她沒說下去了,大家自然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見眾人不吭聲了,她又繼續喋喋不休道:“這門婚事配雲小姐可是綽綽有餘了,不說侯爺身世高貴,就說他那妻族才是真不得了呢!他那亡妻的親妹趙玉璐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貴人娘娘,對侯府的那一雙兒女萬分照拂,只要雲小姐嫁進去哄好了兩個孩子,輕易就能站穩了跟腳,好好做你的侯夫人呢。”

雲易嵐瞥了她那摻雜著嫉妒憤恨的臉一眼,熱血沖腦,極力抑制自己洶湧的心潮才沒有大聲責罵出來:“呵,我嫁進去是做主母當妻子的,還是伺候兩個孩子當奴婢的?”

甚麽亡妻親妹趙玉璐!不過巧立名目,若非重生一世,雲易嵐怎麽會從李夢吉那裏知道所謂的亡妻親妹就是趙玉璐本人,李玄白這個烏龜王八蛋,皇帝給他戴了綠帽子,他也能忍!他自己忍就算了,緣何要拉她下水,毀她一生!

那婦人臉色冷了下來,一甩帕子,哼道:“喲,雲小姐當真不樂意哪,不樂意您就抗旨唄!就看看這闔府的腦袋夠不夠砍的!走了!”

說罷扭著腰帶著自己的丫鬟走了出去,走出了許遠還傳來了不屑的冷哼。

其餘婦人見狀也紛紛借故告辭,偌大的院落只剩下了雲家人。

雲易嵐發過脾氣後,被冷風一吹,腦子也漸漸清醒下來,雲夫人擔心的看著她的臉色,拉過她的手安慰道:“嵐兒……”

雲易嵐卻打斷了雲夫人的話,擡首冷笑道:“好,很好。”

李玄白既然想盡了法子要把她弄回去作踐,上一世她太傻,害了自己,害了親族,這一世原本將一切看做過眼雲煙,可仇人非要往她跟前湊,退無可退,無須再退,她又何必心慈手軟?

李家人再想糟踐她,卻再也不可能了!

雲夫人不知女兒心中所思,滿腹都是憂愁,她想的是如今雲家不在關中,沒有宗族撐腰,老爺和老太爺又都是一介白身,說起來雖是大學士,卻到底不過是庶人之流,這小門小戶的女兒,嫁到侯府當主母,豈非要因出身卑微,受人輕賤?

她憂心忡忡,拉著女兒進了閨房,好一頓說教,千叮嚀萬囑咐,來日嫁到侯府,萬萬小心,切莫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須知出頭的椽子先爛。對於她疼愛了十八年的女兒,她實在是不放心讓她進了那吃人的深宅大院。

雲易嵐倒是徹底鎮定下來,見父親與祖父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自己先開口安撫了他們一番。

雲夫人只當女兒是還沒緩過來,愈發的擔憂,只是不料到了第二日,事情又發生了極大的轉機,可謂是山重水覆,柳暗花明。

用了早膳雲夫人拉著雲易嵐又想叮囑幾句,不料外頭突然傳來軟玉焦急的聲音:“老爺、夫人,宮裏頭又來聖旨了!”

雲易嵐不由一楞,昨日頒旨是賜婚,今日又來頒旨,卻是為何?

只是容不得她多想,匆忙整理一下裝束後,雲家人呼啦啦又跪了一院子聽旨。

來的卻不是昨日那個內侍,而是開元帝身邊最為得力的大太監總管吉祥,他長了一張白白胖胖的圓臉,看著就十分喜慶,又笑瞇瞇的,格外親切。

起先雲家人還有些忐忑不安,不知為何連吉祥這個大太監都來了,誰知等吉祥一開口,眾人皆楞怔在當地。

原來吉祥這次來是來封官加爵的,雲家眾人順利接過聖旨,雲老太爺獲封太師,位極人臣,雲有餘則為九卿之首擢升為奉常。

這道聖旨一下,雲家可謂是一步登天,一門雲氏兩父子,一個輔佐皇帝,是皇帝的師傅,一個掌管祭祀禮儀,堪稱天子近臣,雲家門第自此被這一道聖旨改了命運,再不是白身,而是實實在在的肱骨之臣了。

待吉祥頒旨完畢離去,雲夫人半晌才反應過來,不禁喜極而泣,不住口的念佛,如今他們雲家也算是苦盡甘來了,最要緊的就是雲家的門第一夕擡高,雲易嵐的出身也隨之高貴,再也不怕嫁入侯門要受欺淩了!

雲易嵐首先還有些困惑,轉念一想,也釋然了,想來這一陣子父親和祖父常常出去以文會友,穿梭於各種茶宴詩會上,大放異彩,才引起了開元帝的註意,擢升為重臣的吧。

她哪裏又知道,這其中也有她出的一份小小的力呢?

時光荏苒,很快李玄白和雲易嵐的婚期就如期而至,雲易嵐冷笑著穿上嫁衣,跨上花轎,做好準備去李家見招拆招了。而芙蓉宮中,趙玉璐面色哀切,臥床不起。

一旁的燕澤章忍耐著心中開始冒頭的那份不耐,沈聲道:“玉璐,玄白今日大婚,他現已續弦,同你也算是徹底了解,你也不必傷戚,朕自會好好待你的。”

趙玉璐垂眉低低應了,等燕澤章離開後,嘴角抑制不住的翹了起來。

她等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等這句話啊!有了燕澤章的承諾,她還懼怕什麽呢?

雲易嵐,你絕想不到,縱然你才情橫溢,貌美絕倫,可只要陛下心中念著我往日的恩情,記著他對我的愧疚,我就有法子讓陛下往這芙蓉宮裏來!

只是李玄白……她的眼神又轉換為了陰毒,她早就嫌棄李玄白沒用,恨不得一腳踹開他了,可想到如今莫說皇後的寶座,就連夫人的位分還差著,李玄白又對她言聽計從,著實是個再好利用也沒有的棋子,實在舍不得一下就放棄了。

而在侯府中,新郎官李玄白俊美的臉上不見半點喜悅,反而滿是痛苦,他拿起“亡妻”留給他睹物思人的玉簪,眼中酸澀,幾欲飲泣。

若是玉璐想要他娶,那他便娶了雲易嵐又何妨?只要不是玉璐,天底下哪個女子又有甚麽不同?

“爹爹。”

少女純稚的聲音打斷了李玄白的思緒,他擡頭看去,看到李鳶鈴正擔心的看著自己。

“鈴兒。”

他蹲下身去,撫摸了一把李鳶鈴的頭頂,李鳶鈴定定的看著他,道:“爹爹,放心罷,雲姑娘定會待我們姐弟如親生的。”

李玄白澀然一笑,道:“不說這個了,外面在布置喜宴,爹爹要出去看看。”

說罷拉起李鳶鈴的手,兩人一道往外走去。

李鳶鈴面色如常,心中卻陰沈如水,不為別的,為的正是那日開元帝賜婚後,第二日又立刻將雲家擡為簪纓世家,即便嫁到侯府來,出身配自己的父親也綽綽有餘了,當真打亂了她的計劃。

她原本想著雲易嵐家世低微,進了侯府少不得低聲下氣,曲意討好,誰料開元帝一道聖旨,重用了雲家父子,現在雲易嵐有了強硬的娘家撐腰,她卻不好施展手腳了。

一開始的打算是想著為趙玉璐除去一個還未入宮的敵人,同時也為自己找一個掌控侯府的傀儡,如今一腔盤算盡皆落空,讓她很是惱怒。

不過……那又如何?只要她雲易嵐入了李家的大門,女子以夫為天,爹爹對趙玉璐死心塌地,只要有趙玉璐鎮著,雲易嵐在侯府就別想過好日子。

鑼鼓喧天,十裏紅妝,雲易嵐下了花轎,牽著喜娘的手跨過火盆後手裏被塞入一條喜綢,喜綢中間結著一朵大紅花,另一端送到了面無表情不像成親倒像上墳的李玄白手中。

三拜過後,二人被送入洞房,喜娘笑嘻嘻的將喜稱塞入李玄白手中,揶揄笑鬧著讓他趕緊掀開紅蓋頭,一睹新人嬌媚面目。

李玄白依然肅著一張臉,視線飄忽,顯然心思沒放在新娘子身上,然而等他掀開蓋頭,露出雲易嵐的廬山面貌後,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涼氣,就連他身邊來鬧洞房看熱鬧的一幹女眷也都噤了聲音。

原來隱藏在紅蓋頭下是個再難得的絕世佳人,膚如凝脂,烏雲墮鬢,一雙翦水秋瞳擡起來四顧一番,波光瀲灩,兩頰紅粉,腮映桃花,她仿佛有些害羞般的掃視了屋內一圈後,繼而很快垂下視線,略微低著頭,避開眾人詫異到幾乎說不出話來的目光。

最震驚的莫過於李玄白了,他本來心如死灰,想著趙玉璐要他娶雲易嵐他便娶就是,因此對於雲易嵐的事跡半點未曾放在心上過,也沒註意到她四處流傳的美名。

如今一見,當真狠狠地被驚艷了一把。

他和雲易嵐在甘露寺外有過一面之緣,但那個時候他心思根本沒放在雲易嵐身上,也不知道李鳶鈴打得鬼主意,所以那日只是驚鴻一瞥,再加上當時的雲易嵐一心想要避開李玄白,刻意的側臉躲他,加之那日又是素面朝天,所以他當日雖然也為雲易嵐的美貌所震懾了短短一剎那的功夫,但到底不如今日這盛裝打扮的燈下美人來得攝人心魄。

但下一瞬間,他就立刻想起了自己的“亡妻”,頓時胸腔裏就充滿了鋪天蓋地的內疚和心虛,他自詡情根深種,哪裏能承認自己為雲易嵐的驚人美貌所吸引,而有過短暫的心旌蕩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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