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供奉歷代先祖的地方，也是整個府裏最為陰冷恐怖的地方。

午後，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本該是歡愉快樂的時光，但輕塵墨卻獨自一人跪於祠堂之內。而即便此時是白日，但那寒冷的感覺卻絲毫不少，且經過一天一夜未進食、未合眼，他如今的體力早已抵達極限。

眼睛很酸，腦子很沈，輕塵墨一度懷疑自己會不會還未來得及征得母親的同意便先離開這個世界，不過他這樣的想法卻在那一縷熟悉的清香飄入的時候消失得一幹二凈了。

強撐著精神勾出一抹微笑，輕塵墨仰頭望著自己身前那朦朧的一襲黑影，聲音有些微微嘶啞地安撫道，“我...沒事。”

雖然輕塵墨努力地裝出沒事，不過他現在這個樣子在別人眼裏真算不是沒事。

憔悴的面容，烏青的眼眶，冷風吹過時身子還會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怎麽看都是一幅生病了的樣子...

“為什麽？”冰冷的問話沒有一絲起伏，冷心望著這個明明難受得不得了卻依舊逞強不讓人擔心的男子，心裏有著微微的不解。他不是已經決定放棄了，那現在的作為又是為哪般？

雖然因女子那冷得沒有音調的問話而微微寒了心，但他既已經下定決心要努力去追，那麽不論面對怎樣的困難，他都不會輕言放棄。

重新展開一絲笑顏面對女子，輕塵墨努力撐著自己的精神，說出了那句他一直想對她說，但卻又從未說出口的話。

“因為...我...喜歡你，只想...嫁給...你。”當這句話從男子口裏說出的時候，冷心被他眼睛的堅定怔住了，他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面頰微紅、神色卻意外堅定的男子，冷心可以感覺到自己心裏那些塵封的回憶一點一點地破壁而出。可是不行，因為她的追求並不是感情，若說這世上唯一讓她有興趣的大概就是武學了，所以她不會因為他而放棄。

但男子卻不一樣，似乎是因為開了個頭，所以他更加努力地將自己全部的心意說了出來。

“那日，當你從天而降落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便已經喜歡上了你，所以即便是你擄走我，我也絲毫沒有害怕...”

“當你開始對我好、開始關心我的時候，我明知道是假的，卻依舊想要去相信，我總認為只要時間久了，你自然也如我喜歡你一樣地喜歡上我...”

“那日在地牢內，你說你從未喜歡過我的時候，我的心真的一度死了，不再悸動，不再期盼，我封閉自己的心，任由母親替我安排親事...”

“可是就在我真的快要完全忘記的時候，你又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雖然換了一張面容，雖然不再有情，可是卻依舊會保護我，照顧我...”

“明明告誡了自己很多遍，不要再奢望，不要再迷戀，可是心終歸不受我的控制，它會因你的到來而緊張，會因為你的保護而溫暖...”

“我知道在你心裏並未有我的位置，可是我還是想要努力看看，想要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始終還是最想成為你的夫郎...”

靜默...

當男子的話音落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祠堂裏都是一片靜默。

緊張地等待著女子的回答，雖然明知道被拒絕的可能性最大，可他還是忍不住奢望，奢望她能夠說出那句讓他歡欣的話。

不過他沒有等到女子的回答，卻先聽到了一個調笑的話語。

“真是一段滿含深情的告白啊，不過你的對象似乎選錯了，像她這樣無血無淚的人，就算你掏心掏肺，她也不會有半分感動的。”雙手撐坐在木窗上，一名十幾來歲，身著水藍色長衣的少女晃蕩著雙腿悠悠地感慨道，烏黑的大眼珠裏閃著十足調皮的神色。

而她身旁，一襲青衣的女子手握劍柄，銳利的眼神從一開始就沒離開過黑篷女子。

“閣下...是何人，為何...擅闖...相國府？”本是等女子的反應，但在看到她很久未有動作的時候，輕塵墨這才主動出聲詢問那突然出現的兩名陌生女子。

“我們麽？”歪著頭思考了一番，少女跳下窗戶，從腰間的竹筒裏拿出一條七彩斑斕的長蛇放在手裏把玩著，“我們是細雨樓派來擄你的殺手。”

“不過可不要把我們跟之前那些不堪一擊的廢物們相提並論，我們和她們可是有著天差地遠的區別。”是的，那些廢物不過是會些皮毛工夫的家夥，和她們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蛇毒女，白漣劍。”冷清的聲音從那一直默不作聲的女子處傳出，說出了來人的名號，但奇怪的是她卻並未出手對付這兩人，甚至自兩人出現後就一直一步未動。

“咦？”疑問的聲音自少女嘴裏傳出，她看了看那絲毫不慌的女子，再看了看自己手裏嚇得想要躲起來的愛蛇，不得不承認她頭一回下手沒完勝，“你知道自己中了我的毒，所以才一步未動？”

她下的毒名為一步逍遙，只有人走上一步便會命喪當場；但相對的，若是不動便沒有生命危險。

“一開始。”冷冷的三個字自女子嘴裏吐出。

而正是這麽簡單的三個字，讓少女的臉皺了起來。

她向來是下毒神不知鬼不覺，凡是被她下毒之人都會在不知不覺地情況下死亡，可這女子怎麽可能幾乎在中毒的同時便察覺到了？

不過也無妨，反正她已經中毒，遲早是要死的。

“小白，接下來是你的工任務了。”靠在墻壁上得意地望著那看不清表情的女子，少女還不信她會有那麽高的能耐，可以一步不動地解決掉武林中被稱為第一利劍的白漣，同時保護她身邊的男子不被自己擄走。

“靜。”原本昏沈的思緒在聽到女子中毒後便被駭得煙消雲散了。驚措地望向那黑篷底下的女子，輕塵墨在看到她那已經顯現出青紫的嘴唇，心一下就陷入了無盡的恐慌，他不怕自己被擄，他只擔心她的生命有危險。

沒有溫度的視線轉到男子身上，冷心望著那一臉焦急的男子，也罷，自己終究對他還有虧欠，還有糾纏，那便守護好他吧。

至於以後...

劍光流轉，女子的身形就如同離弦的箭般以及快的速度沖向了那青衣女子。

從祠內打到祠外，兩人的身手似乎不相上下。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卻也可以隱隱地感覺到青衣女子神色越來越深沈，手裏的動作也漸漸力不從心。

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已經不知走了多少步依舊身手矯健的女子，少女心裏燃起了熊熊怒火，那股沖天的憤怒直接壓過了她要執行任務擄走男子的心。

她的毒居然失效了，不可能，但她也確確實實地肯定那女子中了毒，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就在她不解的同時，‘噗’地一聲長劍直入刺入青衣女子的肩胛，戰局結束。

回劍收手，冷心先是淡淡地望了一眼那捂著肩膀神色沒有絲毫憤忿唯有欽佩的青衣女子，隨即將眼神轉到了那兩眼發紅、青絲暴起的少女身上，“還打？”

打什麽打，她除了毒之外，不會任何武功，而如今她的毒又失效，不走還有什麽辦法。

不過這個恥辱她遲早要討回來，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設計出一個最強的毒，讓這狂妄的女子不得好死。

狠狠地瞪了冷心一眼，少女便被青衣抱著飛離了相國府。

“靜。”吊起的心一刻也未放下，輕塵墨雖然不知道靜是靠著什麽堅持到現在，但他可以肯定她絕不是毫發無傷，只因當時他清晰地看到了她中毒的樣子。

聽到男子的呼喚，冷心快步向院外走去，但心神卻因為男子一聲聲類似哀求的聲音而影響，使得原本一直用內力壓制著的奇毒沖脈而出。

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就那樣在男子的面前直直地倒了下去。

“靜...”驚恐的喊聲沖口而出，那一刻，輕塵墨滿眼都是那一片血紅中，女子倒地不起的身影。

不知哪來的力氣，輕塵墨拖著本就無力的身子爬到了女子的身邊。

石子刮過劃出了許多細密的傷口，但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只因他現在心裏滿是失去心愛之人的恐懼。

“不要...靜...你醒醒...”

為什麽他才剛表白心意，還為來得及聽她的回覆，就要失去她...

他還想和她白頭到來，還想和她兒孫滿堂，她怎麽能這麽輕易就離開他...

明明前一刻，她還那麽冰冷地和自己說著話；後一刻，怎麽可能毫無生氣地倒在血泊裏...

緊緊地將女子抱著懷裏，輕塵墨淚如雨下。

一聲聲地喊著女子的名字，脆弱的語調裏滿含著哀傷，以及懼怕...

輕輕地將自己的唇覆上了女子的，若是不能生作夫妻，那便死也相隨。

隨著那毒血流入胃裏之後，輕塵墨也在一片疼痛中慢慢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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