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咚”一聲，剛從虛空被甩出來，我們就直接栽進一汪寒氣逼人的水池裏，蝕骨的寒意讓人瞬間窒息，險些失去了知覺，我難受的瞪大了眼睛，看著池底幽幽的水波一浪一浪推到眼前。

心裏驚恐的一陣發麻，這裏不會是煞池吧，當年修行時曾拜訪過此地，池裏有一只上古冰系惡獸兇殘至極，當時自不量力與其大戰一場差點沒要了小命。

此時我和蘇公冶都泡在寒冷的水池裏，我不禁汗毛直豎。“桑兒，你沒事吧？”我聞聲轉頭，見一側的蘇公冶凍得已是一臉蒼白，一雙白皙的手還是緊緊的抓著我，生怕把我給丟了，我嘴角淺笑。

“等一下，就有事了。”我蹙眉道，這裏妖氣太重，我驅動靈壓游走周身，暗暗護住他的心脈，我一股勁力帶著蘇公冶飛身而起，嘩啦啦一陣水聲。

剛一離開水面，池水便開始暗暗的浮動，那股力好似是從池底深處漸漸湧上來，紜術這混蛋！我下意識的捏成拳頭，這筆賬我記下了。

“這是煞池，裏頭有一只上古惡獸，法力決不再我之下。”惡獸的速度很快根本讓人來不及思索對策，我蹙眉，抽出一把劍給蘇公冶防身“它來了。”

水聲大作，立刻有撲面而來的寒水迎頭蓋來，我捏指隨手張開結界避開。彼時，一只巨獸從水裏神速般竄出，形似游蛇，巨大無比盤旋在上空，頓時一股無形的颶風伴隨著惡獸猛烈的攻擊迎面而來。

我飛身後退，拈指口念“奔雷術”萬雷一時而來，齊齊攻向惡獸，它靈活的閃避，轉眼已憤怒到眼前我在吃驚之際，電光石閃抽出“方九”躍身朝它砍去。

被紫電密密包裹出劍鋒的“方九”在惡獸的身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它受傷後仰頭巨吼，強大的威壓重重的錘在我胸口，將人震出百米開外，要不是仙身恐怕早就粉身碎骨了，我捂住胸口幹嘔了兩聲。

惡獸出招生猛，一時不知如何招架，當下閃身往左避開，在它身軀盡淹在水中，我眼中寒光一閃，口念“焚雷術”直擊水面。

水加上電的效果是顯著的，一聲巨響，水面轟的燃起火焰，焦肉的味都有了。

也就在此時，惡獸猛勁沖出水面緊逼而來，張口狂吼，強大的威壓夾雜著冰柱直沖過來，我心中一驚，揮劍將冰柱砍碎，隨後而至的威壓，震的我胸口心撕作痛，嘴裏嘔出一口血。

彼時，護在結界裏的蘇公冶也不知何時出來護在我身前，他挾著長劍，微側頭擔憂的喚了我一句，桑兒。

我緊蹙眉梢，以這惡獸的速度我根本來不及施展“乾坤轉移術”這種需要時間的法術，我隔空掏出一張靈符拍在蘇公冶的身後。

他疑惑的轉身看著我，我抹掉嘴巴的血跡笑道“這靈符可以帶你離開這個山洞。”

“難道你要只身一人對付惡獸？”蘇公冶問道，我默不作聲，他滿眼憤怒的盯著我 “桑兒，你不信我。”我也可以豁出性命來維護你。

“沒告訴你，我是仙，放心死不了的。”不是不信，而是不能有萬一，我笑笑，看著他一臉憤怒的消失在眼前。

蘇公冶平安的離開我就放心了，不然不等這惡獸生吞了他，就整個山洞的靈壓暴動就會先要了他這個凡人的小命。

我拾起地上的劍，緩緩走向池邊，靈壓全開眼中冷冷泛起嗜血的殺氣。

惡獸不禁心生膽怯，要經歷過多少場生死決鬥才能有如此可怕的殺伐之氣，不過很快它就盤旋攻擊了過來，所經之處無不山石崩裂，幾經廝殺，好幾次我都險些被它巨大的身軀纏住活活捏爆。

轉眼，已然一身重傷，站立在波濤洶湧的水面大口喘著氣，右手已有半截被寒氣冰封，只能勉強用左手持劍。

眼前的惡獸也是負傷不輕，我們之間誰再重對方一擊都可能直接沒了性命。

它盤旋在巖石上直直的盯著我，僵持許久，彼時山洞中只能聽見它鱗片碾碎冰塊的森森裂響，如同要碾碎我骨頭般滲人。

誰都不敢冒然行動，我暗暗聚集了一股戾氣，忽然一躍而起，啊——一聲大吼朝它迎頭一劈，惡獸也知是最後殊死搏鬥，也殺紅了眼。

當“方九”紮進惡獸的身軀，我只聽它硬肉綻裂的聲音，溫熱的血立即噴了我滿臉，惡獸吃痛瘋狂的用頭頂開我數十米，我悶一聲，重重砸在巖石上。

五臟皆是劇痛，肋骨在撞擊巖石時不堪重負的斷了幾根，我捂住流血不止的嘴跪倒在地，丫的，痛死人了。

在昏倒之際有人匆匆跑來抱住了我，只覺一頭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檀香讓人安心，模模糊糊見是蘇公冶一臉焦急的面孔出現在眼前，我心中驚訝，他怎麽回來了。

他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劍轉身，朝著迎面而來還沒死絕的惡獸不管不顧的當頭一劈，電光石閃後一聲撕心的獸吼，是它在臨死前發出了最後的哀鳴。

那時我還納悶蘇公冶為何能使用“方九”劍，後來才知道沒有人比他更適合了。

我受劇烈的獸吼影響鼻孔裏硬生生掛出兩條血，緊蹙眉稍擔憂的看著眼前的蘇公冶，只見他雪白的衣衫一下子被鮮血染的通紅，我一時腦中空白，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沒事了。”他含笑，雙手握著長劍回身，目光還有些驚懼後的呆滯，一雙纖細的手硬生生被震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直淌血。

我楞楞的看著他，心狠狠揪成一團，眼中一酸大聲道“蘇公冶，你瘋了麽。”

他只含笑道“幸好，你那張靈符沒把我扔在太遠的地方。”

我扶著胸口，痛的面無血色死死咬著下唇，此刻我很想問他一個他曾經問過我的問題，為什麽要回來，難道不要命了嗎？

他走近，將不能動彈的我扶起，我面色虛弱的淺笑始終沒有問出口，撇開眼“真是出師不利啊，看來我還要好好的回山練著。”一口氣岔住，輕咳了幾聲。

蘇公冶楞楞的凝視著我的笑容，蹙眉揪心道“你的肋骨斷了。”

“沒什麽，死不了的。”我伸手從寶袋裏取出兩粒丹藥，手卻不聽使喚抖得厲害，我輕笑“這下慘了，還要花功夫將這手筋續上才能回去了....。”

我話還沒說完蘇公冶就突然將我摟進懷裏，我一頭霧水，淺笑虛弱道“你想借機揩油啊。”

許久，他才沈沈道“你是從何時開始如此的，骨頭斷了也不會吭一聲，為何還一臉笑容強忍著，你在怕什麽”

我微滯，嘴角的弧度僵在臉上，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突然深思起這個不曾想過的問題。

低眉淺淺一笑，怕什麽，這條路太苦了，我怕，怕一但軟弱那種痛楚便會緊抓著我不放，從一個習舞之人，變成了一個習武之人，真的很不容易。

我許久不語，他說若是痛了便哭出來，他會一直在。

我面色蒼白如紙的依在他的肩頭，淡淡道“沒有人，能陪我到永遠.....。”

他柔軟的手輕輕的撫了撫我一頭青絲，笑道“傻丫頭，那些曾經愛過你的人，即使都離去了，卻也一直都在，在你心裏，這份情意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淹沒。”

我靜靜的貼著他的肩頭，眼前漸漸浮現，許多年前雲媽將我抱在懷中滿眼期盼，口中唱著我將女兒酒好好藏，我的娃娃快長大，長大覓得好兒郎。

記得那夜我躲在轎子裏，緊張的看著的簾幕被緩緩扯起，九娘含笑對我伸出手“孩子沒事了，放心出來吧。”我並沒有去牽她的手，而是直接沖出轎子，消失在沈沈夜色中。

琉夙臨死前仍舊不放心的囑咐道“只是此路雖得永生卻也兇險萬分，再加上要報仇這叫姐姐心裏難免忐忑。”

我靜靜閉上了眼睛，淚水沿著眼眶悄然滑落，他們對我的牽掛一直都在，只是我不知而已。

之後，他將我背上身走向洞外，我的臉貼著他溫熱的脖子，虛弱的笑道“那張靈符我可是花了很多靈石買的，總共就兩張，你就這樣浪費了。”

他如玉的面頰沾著炙熱的血跡，可他仍舊笑的隨性“你說過不會丟下我，我自然也不會丟下你，相信我，我可以保護你。”

看著他含笑的側臉，我低眉抿緊了唇，恐怕他剛剛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來保護我，可我護著你，只因師父所托，你這份情意我該如何還。

我撇開了眼，扯開話題道“你騙我，那晚你喝醉酒後實際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那夜我扶他回房，無意察覺他盡然身中劇毒，此毒不會立刻要了人性命可也活不過三十歲，我一時不忍想將其化解，哪知他命格早有定數，反倒是我被巨大的反噬整的昏了過去，還短暫的喪失了記憶。

“我可沒說我們發生了什麽。”蘇公爽朗的笑道，末了，又添了一句“不過我倒希望發生些什麽。”

我貼著他的肩頭，略略紅了面頰，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頭，討厭。

陽光照暖了腳下的路，我們皆是一身傷漸漸向洞外走去，我懶懶的貼著他不語，感受著他好聞的氣息，我一身疲憊可從未覺得如此踏實過，困意漸漸襲來。

許久，蘇公冶含笑看著懷中已經沈沈睡去的我，伸手溫柔撫開我額前的發絲。

我好似隱隱約約聽見他胸口處，傳出低低的聲音，打心底深處而來“丫頭這一刻執起你的手，便永遠也不會放開。”

天際的晚霞，迷紅了一片腳下的山林，大約是過了許久，我才暈暈乎乎的醒來，吃了丹藥感覺好了很多，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經出了山洞身在萬丈崖頂，煞池便在山崖墻體的內部，如心臟一般被整座山包裹。

一側的蘇公冶正靜靜的坐著眺望遠方，青絲散亂，一身錦衣血色斑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如風一般灑脫，突有一種羽化而去的錯覺。

我回了神，緩緩邁步走到他身側坐下“你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他擡眼見是我，“你醒了。”淺笑著伸手指向遠方“這落日真美，很多年前我或許也是在如此赤色的暮日裏出生的罷，他們都說那日大蘇祥雲聚集，百獸朝明，一派祥瑞。”

他瞇細眼，淡淡道“可我卻越來越不知，是為何而來到這世上的。”

我轉頭註目看他半晌，他總是一臉平靜，卻又好似藏了許多心事，我淺笑道“人世走一遭，不求別的，只求一世安好。”

“一世安好。”他輕輕吐出這幾個字，笑的一臉傾城摸了摸我的頭，隨口道“這生辰我不要別的，只要你許我一世的癡情，可好？”

我頓了頓，起身背對著他，面色微紅，已然分辨不清是暮日照了面頰，還是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進我心裏“等你孑然一身的時候再來問我這個問題。”

“好，待到那時我便來娶你。”他笑聲清朗道。

“我可沒答應，怎麽就來直接娶了。”我道。他笑的自信道，你遲早會是我的。

我微挑眉，這都是打哪來的自信，轉頭突然對他道“把你的扇子給我。”

蘇公冶一臉不解的看著我拿出了扇子，我伸手接過那把他獨有的紙扇，觸手冰涼的白玉打磨成精致的扇骨，扇面寥寥幾筆勾畫著妖嬈的海棠，淡雅的掛墜隨風而動。

只是，此時的扇面□硬了的血跡牢牢黏住，我小心翼翼的撕開，又好好的合攏在手心，這是他的血跡，腦中此時浮現他決然擋在我身前的背影，心裏一痛。

擡眼見他正迎著晚霞淺笑靜靜的瞅著我。我楞了許久，淺笑，我值得你這般對我麽。

群山的落日曬傷了腳下一座又一座腳下的山脊，映紅了此時我含笑的臉“知道，我最擅長的是什麽嗎？”

他溫笑不語，我迎著霞光背對著他，“啪”一聲優雅的展開扇子，勾笑“是舞蹈。”

這支舞我只獻給你

當做生辰的賀禮

一輪紅日在天際帶了醉意，懶懶的透著赤紅照著我一頭青絲，我提著迎風而動的裙擺盈盈轉過身，含笑間捏著扇子旋轉如羽化而去的千鶴，緩緩停下，玉扇遮面含笑回眸，纖長如玉的手緩緩合上扇面，露出帶笑的紅唇。

蘇公冶眼中滿是驚艷，其實太後大壽那次跳的舞根本不到我舞技的一半，那時只想隨便糊弄過去就行了。

他溫然含笑起身看著我在他身側旋轉翩翩起舞，沒有華美的舞衣，漂亮的妝容，就這樣迎著落日的餘暉旋轉起舞。

我們相視而笑，恍惚間我覺得我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傳聞此舞名《醉花令》，有天下第一舞姬九娘所創

雲鬢花顏金步搖，不願傾城傾國色，

滿眼落花多少意，獨醉君心於夢中。

我想大概就是從那時起，我便將一生的情愛都給了他，這個我愛了千萬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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