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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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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前情回顧:

1、陸錦惜穿越成將軍府大將軍薛況的遺孀陸氏,整頓了家宅,重新執掌了中饋,真正掌握了如今的將軍府內務。養著四個孩子:

①傳為胡姬所生的庶子薛廷之,是薛況從邊關帶回,左足有疾,已由杏林聖手鬼手張醫治;對女主暗生情愫;疑似十三年前宮變中已死的先皇後之子;

②薛明璃,陸氏所出;

③薛明瑯,陸氏所出;

④薛遲,陸氏所出,薛況遺腹子,唯一的嫡子。

2、參加太師府壽宴。

初步側面了解“亡夫”薛況,並認識了昔年薛況身邊的白袍小將方少行,再遇顧覺非,開始與其互相“套路”,產生興趣。顧覺非更因此在長公主為陸錦惜選夫婿的時候,毛遂自薦。

3、閱微館薛遲拜師。

陸錦惜被纏著給薛遲講薛況生前的故事,逼得陸錦惜從長公主嬸母處借來戰事的卷宗,以尋找可以與《三國演義》吻合的故事,但從中發現了驚人的疑點:薛況生前可能以戰養兵。

隨後因顧覺非算計,陸錦惜被迫帶薛遲和薛廷之前往閱微館考試,第一輪在兩人都交白卷的情況下,薛遲被錄,薛廷之落榜;第二輪薛遲因答出一句“真將軍,不佩劍”,被顧覺非收為學生。

顧覺非知道此話其實來自陸錦惜,心有所動,感情轉變。

但回到家中,卻被父親顧承謙責斥為謀害忠臣良將的罪魁禍首,責斥其收薛遲為學生乃心懷不軌,顧覺非一怒之下告知顧承謙,還想娶薛況遺孀陸錦惜為妻。顧承謙盛怒,責罰顧覺非——父子決裂。

次日陸錦惜本要送薛遲去學齋上學,顧覺非卻傳來消息,今日不在學齋上課,讓她送薛遲到太師府即可。

京裏人人都知道,老太師上了年紀,身子骨不大穩健。

機靈的白鷺開庫之後便挑了些常用的一些保養藥材,又選了一些寓意吉祥的擺件,一如陸錦惜所言,禮不很厚,卻很合適。

陸錦惜看過了擬上來的單子,自沒什麽意見。用過了午飯,她便著人為薛遲換上了一身幹凈簡單的新綢袍,拎著他上了馬車,直奔太師府而去。

今日的天氣還好,日頭照著,暖暖的。

過了長順街,遠遠便見著太師府了。今日不是壽宴,大門沒開,只開了東側門供人出入。

但陸錦惜沒想到,門外頭竟然停了一大片的馬車,還有不少人捧著各種錦盒,往門裏走。

這就奇怪了。

顧老太師向來不是什麽高調的人,又因為曾輔佐慶安帝蕭徹登基,位高權重,所以一直以來都很忌諱“結黨營私”這種事,有什麽來客都是能不見則不見。

今天又不是壽宴,怎麽還這樣門庭若市?

薛遲是頭一回來太師府,見著這熱鬧氣派的場面,兩只眼睛都瞪圓了,下車來的時候都是滿臉的驚嘆。

可陸錦惜心裏面卻生了幾分疑惑,便擺了擺手,讓青雀前去打聽了兩句。

沒一會兒,青雀便回來了。

“夫人,奴婢問過那些人了,都是京城各達官貴人府裏來送禮的。說是太師大人昨夜犯了病,挺嚴重的,一早沒起來,早朝也沒去。”

“又病了?”

陸錦惜頓時一怔,有些詫異。

月前說老太師病了,是因上了大昭寺一趟,被那山上的雪給凍的,腿疾犯了。但在壽宴那一日,她遠遠見著,只覺這一位太師大人氣色還不錯,該是將養得差不多了。

而她又送了鬼手張開的方子,按理說問題不大。

這才幾天,竟又說病了。

兩道黛眉輕輕蹙起,她只覺得奇怪,但一下又想起今日顧覺非讓薛遲來太師府這件事情來,於是嘀咕了一聲:“是因為要照顧太師嗎……”

“娘親?”

薛遲抱了書囊站在旁邊,見他娘半天沒動,不由問了一聲。

陸錦惜這才回過神來,但心裏面主意已經改了。

她今日本只是準備來送薛遲的,順道盡些禮數。可眼下顧太師怎麽說也算是陸錦惜一長輩,人病了,她又到了府上,不能置若罔聞。

所以她略一思索,便對薛遲道:“一會兒我讓你青雀姐姐跟著,先讓人帶你去先生那邊,娘親要去看看老太師,再拜會拜會太師夫人。你自己去,可要聽話。”

薛遲早過了前陣子跟她娘鉆牛角尖較勁兒的時候了,又覺得他那一位顧先生實是個厲害人,因此很看重今日拜師。

聽見陸錦惜這般叮囑,他連忙點頭:“娘親你放心好了,今天我一定好好表現。”

看他這樣子,陸錦惜也放心,然後才帶了薛遲並青雀、白鷺兩個,一道到了側門口,遞上拜帖。

顧覺非一早就安排了人在門口接應。

一聽是將軍府夫人和小公子,當即便有人來將人往裏面引。只是陸錦惜沒跟去,反請人前去通稟太師夫人。

彼時唐氏正在顧承謙屋裏,手裏端了一碗藥,輕輕吹著,一臉的憂心忡忡:“太醫說,您這病也無大礙,就是急火攻心。這藥喝下去,順順氣兒,往後平心靜氣,也無大礙。”

平心靜氣?

一朝宰輔顧承謙,眼下就臥在榻上,半搭著那滿布著皺紋的眼皮。雖只一夜過去,看著竟然老了許多,一臉的暮氣沈沈,甚至白頭發都多了不少。

聽見唐氏這話,他掀了眼皮,看了看那藥碗,又慢慢閉上了眼。

唐氏見狀,心裏面堵得慌。

天知道昨天夜裏那情況多兇險,嚇得闔府上下都不敢睡覺。直到天蒙蒙亮了,太醫說情況穩下來了,所有人才松下一口氣來。

那時候,她才想起來過問過問前後發生的事情。

又是顧覺非。

這一位大公子,那個顧承謙原配留下來的嫡長子。

在她再三逼問之下,萬保常才肯吐露:

老太師昨日在祠堂裏大半夜,等的就是晚歸的顧覺非。父子倆談了什麽,就連萬保常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之後去看,老太師已經倒在了地上……

唐氏本就是續弦,即便心胸再大,也不可能從心底裏待見顧覺非。

更不用說,這一位大公子,還優秀到讓人恐懼。

有他在這一日,她便一日喘不過氣來,只覺得顧府上頭的天,都蓋著厚厚一層陰霾。

顧承謙與顧覺非之間不和,她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更具體的原因。

六年前,顧覺非走了,她松了一口氣,以為自己母子終於有了出頭之日;六年後,顧覺非回來了,她心裏不高興,可也知道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似顧覺非這般的存在,早已不是她一深宅婦人能拿捏。

只想著,她自入府以來,從沒做過什麽虧心的事,更不曾虧待他。顧覺非回來她攔不住,就這麽認了便是。

可誰能想到,這才幾天?!

顧承謙竟被氣得病倒在床,差點就沒救回來!

唐氏想起,眼圈都差點紅了,聲音裏多了幾分哽咽,終是沒忍住埋怨:“您這一病,不說府內外的親朋,就是沒點關系的都上趕著來送東西,偏生他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大半日下來連院門都沒出!他把誰放在眼裏頭了?便是養頭白眼狼都比他強——”

“你住嘴!”

不待唐氏把話說完,顧承謙便猛地睜開眼來,大聲地呵責,只是才說完,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一張沒有血色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咳!咳咳咳……”

“老爺,老爺!”

唐氏一見,立刻慌了神,又是著急,又是委屈,連忙把手裏的藥碗遞給了旁邊丫鬟,自己上來給顧承謙順氣兒,眼淚卻啪嗒啪嗒往下掉。

“是我胡說八道,老爺您別生氣了,我就是替您不值……”

“咳咳……”

咳嗽了好一陣,顧承謙才慢慢緩過勁兒來。只是潮紅過後,一張臉卻越見慘白,隱隱竟有一種灰敗之感。

他閉了閉眼,只疲憊地揮開了唐氏的手,慢慢靠在了床榻後面豎起來放的引枕上,一語不發。

整個屋子裏,都靜悄悄的。

顧承謙不說話,從裏到外,所有人都畏懼地垂下了頭去,唯恐在府裏這極其敏感的時候觸了黴頭。

於是,從回廊上來的腳步聲,便變得清晰了許多。

萬保常從門外進來,本已經上了年紀,如今更一夜沒睡的他,看上去有些蒼老憔悴,只躬身通稟:“大人,太太,外面大將軍府陸二奶奶來訪,說本是來送薛小公子上學,但聽聞大人身體不適,所以略備薄禮來探望。”

內宅的事,都是唐氏在管。

有外面命婦來拜訪的事情,本也應該通稟給唐氏,但因此刻唐氏在顧承謙屋裏,所以萬保常一並說了。

唐氏方說了兩句話,惹了顧承謙不快,聽見陸錦惜來訪,便起了身,道:“那請她去花廳裏先坐,我隨後便來。”

“不必了。”

顧承謙竟出乎意料地打斷了她,一雙蒼老的眼中,一時湧現出一種旁人難以看明的情感,身子都輕微地顫抖起來。

“是,是大將軍夫人吧?請她進來便是。”

“老爺?”

唐氏大為詫異,險些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可顧承謙並未有半分解釋的意思,只是擺了擺手:“我與她有些話說,你也出去吧。”

有話說?

唐氏怔忡了好半晌,根本想不出顧承謙與陸錦惜這晚輩有什麽交集來,只記得他與陸九齡交好,能跟陸錦惜說什麽話?

只是這府裏,顧承謙說話從來都很管用。

她心裏雖疑慮,卻沒多留,只捏了錦帕把臉上淚痕一擦,才著人將藥碗放到一旁去:“這藥才熬好,已經不燙了,老爺記得喝下,我先告退。”

陸錦惜被太師府下人引著進來的時候,唐氏剛出去,恰恰打了個照面。只是唐氏也沒多話,勉強笑著,寒暄了兩句,便讓她進了屋。

濃重的藥味兒,頓時撲面而來。

陸錦惜聞見,頓時想起自己剛到陸氏身體裏的時候,也是這般重的藥味兒,只一聞便覺得滿嘴滿心都是苦澀。

這還是她頭一次真正來拜見這一位傳說中權傾朝野的宰輔,大夏文官第一品,太師顧承謙。

盡管有心理準備,可當她看清楚對方此刻模樣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當日壽宴上所見的顧太師,盡管身子骨不很健朗,可氣色還是好的,當著那許多賓客的面,談笑自若,怎麽看都是真正的當朝太師。

可這才短短幾天?

人靠在榻上,渾沒了精氣神,看著竟蒼老得嚇人。唯有那一雙似乎已將世事看透的眼底,還能窺見幾分叱咤的感覺。

“晚輩錦惜,拜見太師大人。”

因知原身父親陸九齡與顧太師交好,所以陸錦惜謙卑地稱了一聲“晚輩”,躬身下拜。

因著今日天氣還不錯,她穿了一身顏色淺淡的湖藍色春衫,雪色的百褶裙翩然地散開,臉上只點了薄薄的妝容,看上去很是素凈溫雅。

顧承謙擡起頭來看著她,只覺得又熟悉,又陌生。

站在他面前的,便是陸九齡那個視如珠玉的閨女陸錦惜,便是如今掌管著大將軍府的陸二奶奶,便是昔日馳騁疆場的薛況的……

孀妻。

許多年以前,他還抱過這個小姑娘,一眨眼長大了,嫁人了,可歲月在她身上似乎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

於是,顧承謙才恍惚地想起——

是啊,她現在才多大?

滿打滿算也不過二十七,卻已經守了寡。

這一瞬間,他竟不由得悲從中來。

六年前,薛況殞身沙場的時候,也才二十七!正是意氣風發之時,本該縱橫捭闔,建功立業!

可如今呢?

鐵血忠魂,殞身他鄉,屍骨無存!

放在錦被上的手,忽然握得緊緊的,卻依舊顫抖個不停。

顧承謙咬緊了牙關,才能控制住那冒出來的滿心悲愴,就這麽看著陸錦惜,卻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薛況。

常日裏冷肅著一張臉,治軍嚴明,可與軍中弟兄們走在一起的時候,卻少見地開懷。

冷靜,自持。

只有在戎裝覆身、刀劍在握時,能窺見那一身英雄氣概……

“你起來吧……”

顧承謙眨了眨眼,眼前那幻影便消失不見,說話的聲音則遲緩滯澀,像是沒了力氣。

陸錦惜本只準備去拜會拜會唐氏,並沒有想到會被老太師接見。她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並不犯怵,但對於顧承謙叫她來見的目的,卻有些不明白。

不知怎地,她想起的只有顧覺非昔日胡言亂語的“娶你”雲雲。

一時間,便在心裏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聽見顧承謙叫她起來,她恭敬的謝了禮,才起了身,將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端莊地立著。

顧承謙就這麽打量了她許久,久到陸錦惜都要以為他其實要睡著了,他才開口說話。

“陸兄是養了個好女兒的。我與你父親乃是故交,算輩分,你還該喊我一聲‘世伯’,一眨眼,竟已經過去十一年了……”

十一年?

那不正是陸氏奉旨嫁給薛況的時候嗎?

陸錦惜聽著顧承謙說話,總覺得這一位老太師似乎哪裏不對勁,但又因為對過去的事情所知甚少,猜測不出。

她保持著沈默。

顧承謙也未對此有所察覺,只是轉過眼來,看著虛無空中的某個點,慢慢說著:“我那不爭氣的大兒子,離家上山有六年,著實不很像話。聽說昨日他在閱微館,收了你家那小孩子為學生……”

莫名的,陸錦惜心頭一凜。

顧太師與顧覺非之間應該是曾有過什麽不和的,但隨著顧覺非在太師壽宴上歸來,京中人人都覺得這陳年舊賬就算是揭過去了。

可她卻記得,壽宴結束天將夜時,出現在巷中的顧覺非。

身上沾著狼狽,脖子上還有點傷痕。

那模樣,明擺著是被誰用藥碗砸了。

這偌大的太師府裏,誰敢這樣不要命地對身為顧大公子的顧覺非?答案其實根本不用想。

只是不知,顧太師如今提起,又是何意。

她心電急轉,面上卻已經掛了一點笑意,如同這天下最常見的慈母和晚輩,只道:“回世伯,確有此事。遲哥兒今年五歲,性子也頑劣,能得了大公子的青眼,怕也是大公子看在大將軍在天之靈的面兒上。錦惜心中感激不盡……”

“……”

看在薛況在天之靈的面兒上?

顧承謙實在說不清心底是什麽滋味,腦海中只有昨夜祠堂裏與顧覺非對峙的一幕一幕,不斷回閃。

“在你心裏,我便是如此地罪大惡極,如此的不堪。連收個學生,都成了滿腹的陰謀算計!父親,你為什麽不覺得,是我見他天資聰穎,真心實意,欲傾囊授之?”

“……你不配!”

“不配……這就已經不配了,那如果我告訴太師大人你——我還想娶陸錦惜呢?”

顧覺非那浸著戾氣、寒意與惡意的話語,如同驚雷一般,出現在了他耳旁,炸得他忽然克制不住,嘴唇顫抖。

陸錦惜……

那個逆子,竟親口對他說他要娶陸錦惜!

害死了薛況還不夠,如今還收了薛況唯一的嫡子為學生,更妄想要娶薛況的遺孀!

他是要薛況在天之靈都不得安寧,要他死不瞑目!

這天下的惡,都被顧覺非一人給占盡了。

顧承謙從未如此後悔過,也許他不應該上山的——六年前,既逐顧覺非出了家門,就該當從沒有他這一個兒子。

也許,便沒有今日這些事情了。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陸錦惜,顧承謙只覺得有一雙眼睛,透過她在看自己,讓他想在這一刻將一切的真相和盤托出。

可當初那樣的一場大陰謀,事涉內朝與外政,是他顧氏一門的大公子在暗中推動,是當今龍椅上那一位九五之尊在背後支持!

他怎麽能說,又怎麽敢說?

這終究是顧覺非一手作下的冤孽,也是顧氏一門終要背負的冤孽,一如他在十三年前宮變時做下的那些……

心裏面,一片的風起雲湧。

可在最後,終於還是慢慢歸成了一片沈沈的死寂。

顧承謙過了許久,才問了一個很突兀地問題:“你覺得,讓先如何?”

陸錦惜一下怔住了。

這節奏,不大對啊。平白無故地,問顧覺非幹什麽?

更不用說,她往日其實與顧覺非沒什麽交集,就算是近日,那所謂的“交集”也是都私底下的,按理說沒幾個人知道。

除非,是顧覺非自己坦白了。

一念及此,陸錦惜眼皮頓時就跳了起來,心裏生出一種不大妙的感覺來:顧覺非這家夥,不會做得這麽絕吧?

這都告訴家長去了?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且覺得顧承謙態度很奇怪,她不大敢亂說話,只撿了旁人都知道的來答。

“大公子雖是六年未歸,但昨日在三賢祠祭拜,閱微館開試,有鴻儒相伴。人人都說大公子才華蓋世,昔年更是探花及第。侄女雖不與大公子相熟,可料想人才品格都是一等一。遲哥兒能拜他為先生,實是八輩子修不來的福氣。”

“……”

何等的荒謬絕倫啊!

人人都覺得顧覺非是個好的……

顧承謙一時間竟沒有忍住,一下笑了一聲出來,可眼底心裏,卻是淌著老淚。

連他當初都沒看出他披著畫皮,又怎能指望世人看透呢?

再一次,他久久沒有說話。

可沒想到,這當口上,外面恰好傳來一道慌慌張張的聲音。竟是顧覺非那邊的陳飯匆匆來稟,說薛遲到了別院之後,便臉色發白,頭上冒冷汗,直喊肚子疼。

這一下,陸錦惜這個當娘的,哪裏還能坐得住?

盡管她心裏面覺得薛遲這“狀況”來得很離奇,畢竟方才還是好好的,這家夥身子骨也壯實,可面上卻沒表露出來。

畢竟還是擔心薛遲,她便連忙跟顧承謙告了罪,從屋裏出來,由陳飯引著,連忙往別院去了。

屋子裏,只餘下那滿屋的藥味兒。

可顧承謙忽然覺得,這一點點的苦味兒,還比不上他心裏彌漫出來的味道:宦海沈浮多少年,他哪裏看不出顧覺非這簡單的伎倆?

薛遲好好的來,怎麽恰恰這時候不舒服?

顧覺非。

這個他曾引以為傲的顧氏一門嫡長子,如今卻讓他一想起這個名字來,便覺喉嚨裏一股一股地朝外面冒血腥氣!

他是擔心他找陸錦惜,是要對她說出點什麽來。可他到底是身在局中,一葉障目了——

縱使權傾朝野,可這一段陳年的公案,知情者寥寥,誰人敢言!

顧承謙只覺得渾身都沒有了力氣,眼前也是一片的模糊,只能看到那一只擱在旁邊的白瓷藥碗。

裊裊的煙氣浮上來,又慢慢消失。

直到放涼了,這屋裏伺候的人,也沒一個敢上來勸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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