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斥喝。

她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眼裏只看見出口，一步也不停。

「孟莎拉，妳再走一步，我會把妳拉回來。」

她氣唬唬地把鞋子挾在腋下，抓住門把。

「莎拉，我是說真的。」邁克奔向房門插上門閂。「妳哪裏也不去。」

她一腳踢在他的脛骨上。

她大叫：「打開這該死的門！」

他蹣跚地攫住她的手，將她拉回。他面對母親說道：「出去！」

伯爵夫人直視莎拉。「你不會傷害她——毀了她吧？」

莎拉氣得發抖，怒斥：「毀滅？妳只是怕他會毀掉商品罷了。」

他的母親退後一步。「孟莎拉，我從來不是真的討厭妳。」

莎拉諷刺地說：「妳絕無法了解那樣讓我感到多麽快樂。妳是個自私又殘酷的女人，根本不懂喜歡或是討厭，就算它們已經溜進妳可笑的假發下。」

邁克突然覺得一切極不真實。

艾美夫人突然停頓了一下，再度開口時說道：「妳堅持要翰芮把我送到伐夫。」

「惡劣的謊話。翰芮根本很少提到妳，他從不談黎翰芮以外的任何人。」

邁克覺得自己好像兩只手各抓著一只生氣的孟加拉國虎般。

他的母親叱道：「在妳送同意書來之前只見過翰芮三次。」

「那四一定是我的幸運數字了。」莎拉怒叱。「我真後悔自己曾註意到妳的兒子。」她仰頭看著邁克。「兒子們！放開我。」

他的掌握愈緊。「冷靜，莎拉，妳並不是在生我的氣。」

「那你就跟她一樣聾了。你引誘我又安排她發現我們在一起。現在把你的手拿開，我要走了。」

他的母親移向房門。「不，得有人去請牧師，我會是那個人。」

邁克將莎拉推到身後。「是的，母親，妳要離開，但是莎拉跟我會通知教堂。」

就在他打開門閂的時候，莎拉推開他沖進長廊，艾美夫人跟隨著她。他匆忙沖向房門時，幾乎撞倒母親。

等他終於將母親移到一邊並踏進長廊，卻霎時停在那兒。

威廉、滕霸、左右護法兄弟及咆哮的治安官正站在樓梯平臺上。

莎拉則有諾奇跟在身後、女仆蘿瑟隨侍在側，沖出了客棧。

***

羞辱及悔恨的眼淚流下莎拉的雙頰，與洗澡水相混。邁克引人註意且男性化的味道仍流連不去，無論她已經在身上塗抹多少肥皂或在水中倒入多少香水，她總是無法消除他令人飄飄然的氣味。

猶如他的氣味緊跟著她，那段愛的記憶也充塞心中。她打了一陣哆嗦後更加滑進浴缸。

她背叛的不只是孟家人的愛與忠誠，還毀了在愛丁堡有一段充滿愛的婚姻或是過令人尊敬生活的機會。她會被烙上淫蕩的記號，大家會認為她不適合監督孤兒，她的驕傲及固執害自己被毀、被誘惑。

外面傳來聖吉爾教堂敲出晌午的鐘聲。莎拉克服了自己與艾美夫人災難性的會面所引發的情緒波動，她打算寫份文件阻止黎家動竊取嫁妝的意圖。在她根本無法停止哭泣時，要如何才能專註於解救銀行裏的錢呢？她把臉埋在掌間，放任自己痛苦、嗚咽。為什麽竟有人會稱她為理智的莎拉呢？她實在不知道。愚蠢的莎拉更加適合她這半年來的舉動吧！

但是昨晚的愚行已經使從前種種都不算什麽了。她把自己的心給了邁克，在她最需要他的支持時，他卻表現出真正黎家人的模樣了。

當她想起他的母親所說的侮辱與謊言時不禁反胃，但是自己駭人聽聞的行為卻更讓莎拉嚇呆了。僅著一件男人的罩袍就直接跳下那張充滿罪惡歡愉的床，她把自己的罪行大肆宣揚，讓自己成為全城最大的閑話對象。

她到底在想什麽？她沒有在思考；邁克跟她所分享的激情已把她所受的禮教完全抹去。

雖然知道實情，莎拉還是忍不住希望自己錯了。她因想起他愛的表白與自己屈服的反應而心痛。

他那些話是愛嗎？他的誓言是真實的嗎？

也許，但是沒有人會願意娶個悍婦當一輩子的伴侶。

失落與失望的痛苦像把利刃般刺人，她緊抓著小腹，希望能撫平疼痛。她記得他的雙手愛撫她的感覺，他的嘴品嘗著她那些無法在新床之外提起的地方時的感受。

新床。她哭得更厲害了。在白晝中，熱情的數小時燦爛時光顯得像場噩夢。有關這件事的閑言閑語會像野火燎原般散播出去。

莎拉在黎邁克的床上被發現。莎拉，像個潑婦般對格嵐夫人尖叫。莎拉，一身淩亂地沖出客棧進入馬車。莎拉，是每個酒家與客廳內的話題對象。

孟藍棋會為了她的行為而蒙羞。就在她接受自己的過去時，她卻毀了自己的未來。就算邁克會原諒她，莎拉也無法原諒自己。

厚顏、莽撞，就是她的寫照。逃跑的需要驅使她結束沐浴並穿衣，在寂靜的臥室裏，她控制自己的想法，開始著書反對黎家宣稱擁有她存在愛丁堡銀行的錢財。

她壓抑另一波羞辱，叫了一輛馬車。但是當她抵達銀行時，她發現艾美夫人並未提出傳票，但寇先生向莎拉保證若是收到那樣的文件，絕對不會釋出那些錢。

她從一位職員處得知艾美夫人已經匆匆啟程前往倫敦。莎拉糟蹋了自己的閑話已經要傳往聖傑姆的法庭了。

她心煩意亂得受不了任何同伴，她回家開始寫信對家人解釋與道歉。

不久，蘿瑟突然沖進來。「快來，莎拉小姐，諾奇說喬力跟指揮官為了昨晚發生的事情正在皮爾森巷打架。」

***

莎拉好像有鬼在後面追似的，快速沖過愛丁堡的街道。邁克在公共場合打架使自己蒙羞的想法讓她無法忍受，至少她不能是他打架的理由，還有那個清道夫。是什麽觸動了那個陌生人——喬力──讓他起而為她護衛？他錯置的騎士精神會讓他進托蔔斯監獄的，因為治安官有責任對攻擊貴族的平民百姓判刑。她也為了喬力的處境備覺悔恨。

在海街與皮爾森巷的街角，她碰到那些群聚圍觀的人。

「十英鎊賭清道夫。」有人大叫。「他打破指揮官的嘴唇了！」

「為什麽不？指揮官叫他多管閑事的老笨蛋。」

「那是在喬力說指揮官是親蟾蜍的低地人以後啊！」

「我的錢押在指揮官身上。對老喬力來說，他動作太快了。」

「看清楚，兄弟，喬力不老。」

莎拉每走一步就更覺羞辱，擠過鼓噪圍觀的人們前進。她瞥見諾奇跟他的朋友在街道那端。莎莉坐在右護法的肩上張望，壯觀的場面讓她杏眼圓睜。

在群眾的鼓噪下，兩個男人緊鎖在一起。邁克面對著她，但是喬力寬闊的背部擋住了她的視線。邁克佯裝向左而躲過一拳。

莎拉既已能看見他，便開始尋找傷處。嘴唇的血沾汙了白色的領巾，他的及腰外套與馬褲也臟汙磨損，他的臉頰上腫起了一塊，使他原本兇猛的表情更具威脅性。她擔憂得心跳加快，如果他以後都跛行或被殺了怎麽辦？這種結果有其可能性，因為他的對手顯然對徒手打鬥非常在行。

莎拉覺得清道夫少了短披風確實顯得年輕許多。他的背脊寬闊，他黯淡、蓬亂的頭發證明了他在下層社會生活。他的臉上有打鬥留下的疤痕嗎？如果他轉身面對她，她就知道答案了。

邁克咬緊牙關發動一波攻勢。她畏縮了，知道他的對手勢必因他猛烈的攻擊而得到一個黑眼圈。

「嘿，兄弟，」莎拉身邊的男人大叫。「莎拉小姐來看嘍！」

喬力咆哮著蘇格蘭詛咒並收回拳頭。邁克低頭避開，但是接下來的一拳就正中他的下巴。他的頭猛然向後縮，腳步搖搖晃晃。清道夫把握機會一蹲，像只公牛般蓄勢待發，強迫邁克進入一扇門內。木頭碎裂，門坍塌了，兩個男人一起消失於門楣。

莎拉趕在人群接近前緊追上打鬥的兩人。一進入黑暗的空間，她便抓住那扇如今扭曲地掛在鉸鏈上的門。

「回來，你們兩個！」她大叫。

她得到了噓聲與抗議的響應。

她的身後傳來巨大的嘈雜聲，最接近的圍觀群眾引頸窺探正精彩的打鬥。

莎拉下定決心結束它，從群眾瘋狂的表情看來，他們都不會協助她，他們都是陌生人。

她對諾奇示意。「去找治安官。還有，找滕霸來。」

老天保佑那孩子，他點點頭便匆匆離去。

她用肩膀抵著受損的門，試圖使它重回門側柱。門上的彈簧嘎嘎地在抗議。莎拉不接受拒絕。她最後一推，門便重回原位。她猛然閂上門。

怨言與噓聲四起。陶器摔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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