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跳走過長龍，一路像馬般嘶叫著跳過去。右護法便匆匆進入大廳。

其它孩子都對莎莉揮手；一個九歲的急切男孩試圖拿走鞭子。莎莉把鞭子緊抓在胸前，猛烈地搖頭。

她的動作讓諾奇失去平衡。「嘿，崔克，住手！」他大叫著站穩腳步。「讓莎莉玩。」

莎莉像個衣衫襤褸的公主，催促著諾奇前進。當他們走過長排的孤兒時，她以她的魔術棒輕點每個人。

邁克走出來叫喚諾奇。男孩跨出大步走向大門，每一步都讓莎莉上下晃動。

「下一個就是你了。」邁克說道。「接著我們就要開始那些小孩子了。」

「那莎莉怎麽辦？她只肯跟我還有護法兄弟在一起。我等一下好了。」

「你現在就去。我們現在一切都聽鞋匠的指揮。」邁克把莎莉從諾奇身上抱下來，但是卻因她震耳欲聾的哭聲而畏縮。「看！」他說，抱著她。「紅色的馬。」

她的雙腿晃動，停止尖叫並轉過身。「哪裏？」

「那裏。」他把她移到腰上，指著一匹有斑點的灰馬。

「是白的。」她極端惱怒地說著。

「妳知道，莎莉，我想妳考倒我了。我的馬是什麽顏色呢？」

「紅色。」

他們開始討論路上每一匹經過的馬的顏色與大小，還有兩只為了爭奪骨頭而打鬥的狗，莎莉甚至把一個衣著顏色陰暗的挑夫稱作甲蟲。

右護法穿著黑色新鞋走出來，鞋子上有結實的木頭扣環。邁克放下女孩，接著便幾近趾高氣揚地走向莎拉。

「還不錯。」他說道。「就算是對共謀的黎家人而言。」

他自認與孩子處得很好，她承認他是。「我很抱歉那樣辱罵你，但是我並沒有看見你做出任何把我們的爭吵放在一邊的表示。」

他在她身邊繞了一圈，搜尋著。「妳放在哪裏了？」

他可能是向喬布(譯註：Job，聖經中的人物)借了耐性。「邁克，停下來。」

「我會的，等海鷗對月狂叫時。」接著他表情嚴肅地停在她面前。「妳稱呼我邁克，但我卻不能稱妳莎拉。」

「除了指揮官，你還有其它頭銜嗎？」

「是的。聖安德魯子爵。」

莎拉再次評估自己對他的看法，並在他漸漸增多的良好品行中添加了謙虛一項。「真的？」

他顯得迷惑。「不，我其實是在考蓋整理房間的。」

她忍不住笑了。「為什麽到現在才說？」

「妳沒有問。」

莎拉覺得自己是活該被罵，她以最優美的姿態對他行禮。「邁克爵爺，致上十二萬分歉意。」

「說實話，是最近才加封的。」

她想起今天他與艾美夫人共進午餐，也因此知道他已封爵。這是個讓她困擾的結論。他將自己的一份分給母親了嗎？莎拉希望不是，凡是被格嵐伯爵夫人碰過的人都會被她玷汙。

和平常一樣，莎拉很關心他對事情的感受。「你高興嗎？」

他聳聳肩，但是她認為他很喜歡這件事。「你會在國會占個位置嗎？」他的哥哥並不願意為服務大眾而煩心。

「我比較喜歡在下議院占有一席之地。」

他選擇了困難重重的路──面對市民的選票考驗。他也安撫其它受驚嚇的女孩，並奪去了毫無疑心的女人的良好判斷力。「會議期間，你會高興地待在倫敦嗎？」

他狐疑地看著她。「我還沒有贏呢！」

但他會嬴的。她可以賭上自己的嫁妝。「如果我有選票，我會投給你。」

「小姐！」穿著圍裙的鞋匠探出頭來。「我們需要妳幫忙弄這些小鬼。」

莎拉不情願地把邁克留在人行道上。他總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她暢談起來，無論是意氣相投或爭論性的話題，她總會欣然發表意見。

稍後，年幼的孩子都試穿過新鞋，她仍想著自己與邁克的對話。

心中懷著這個激勵人心的想法，她走出去並看見那匹母馬孤零零地在街上，側鞍系在牠凹陷的背上。莎拉的閹馬、邁克及所有的孤兒都走了。

嬉鬧聲間，制革工人傳遞了邁克的訊息：如果她想要回馬，她得跟著人群到海關大樓。

***

「你這惹人生氣的壞人。」

邁克適時閃避。她的手套颼地掠過他的頭頂。「不是粗人？」他伸出雙手問避。「我以為所有的黎家人都是粗人。」

「他們是，尤其是當他們的所作所為像個平民小賊時。」

站在已經部分重修的大樓階梯上，邁克假咳著掩飾笑容。「諾奇，你能回避一下嗎？」

少年跟他的同伴都沒有移動。

莎拉以短柄馬鞭輕扣大腿。「是的，麻煩一下。我打算讓這個惡作劇大王看看他的詭計得到什麽樣的收獲。」

「如果妳用皮鞭打我，我會把妳拉到膝蓋上的。」

「你得先爬出黎氏洞穴，丟掉棍棒才行。」

諾奇目瞪口呆，輪流看著兩個人。「你不會打莎拉小姐吧，指揮官？」

羅斯公爵不在，總得有人管管這個女人。邁克喜歡這份工作。「諾奇，我得承認那是很遺憾的事。」

邁克攫住莎拉的手臂，引導她進入預備作為圖書室的房間。「孩子，別管她的尖叫，蓋住小孩子的耳朵。」

門關起來的剎那，莎拉的感覺也敏銳起來。潮濕的灰泥及發黴的木頭造成的黴味變得十分刺鼻，樓上的地板傳來陣陣鐵錘敲打聲，在天一化板問回蕩著，灰塵紛紛落在淩亂的地板上。她的心中掠過不祥的預兆。

邁克跨過地毯及碎玻璃走向她。「我做的只是讓妳嘗嘗妳自己所作所為的滋味，真驚訝妳會大叫犯規。」

他說得對，但她不準備承認。「你這個沒心肝的壞蛋，不要再瞪著我看了。你看起來就像你的祖父。」

「啊，又是黎家的悲劇。我都忘記妳曾到格嵐居作客了。」

「讓我後悔的一次拜訪。」

「告訴我。當妳見到翰芮，妳的浪漫情懷是不是備受打擊？」

她繞過凹陷的桶子。「我不是被受傷的驕傲逼進令兄的懷裏。」

他撲通一聲跌坐在桶子上。「翰芮說妳只親過他一次。他承認其它時候都是他向妳求愛。」

其它時候？他說得好像她很大膽，而且跟翰芮在一起的時間都是在調情。她直覺想質問他，但是每次提起翰芮就在兩人間掀起軒然大波。邁克送了海關大樓這份大禮，而且兩人對孤兒的關註，應該會形成她跟黎家這個危險而迷人的小兒子間的界限。

她看著房間東側的窗子。「你認為加上百葉窗或窗框好嗎？」

「都好，如果妳是想保護書本不受潮腐壞。」他解開外套的扣子並把雙臂交抱在胸前。「妳為何這麽急於結婚？」

「我顯然不是。」她走向最近墻上的新書架。「你應該會高興知道有個裝訂書籍的人要貢獻四箱書。」

「又改變了一顆心？有人可能會說妳善變喔，孟莎拉。」

「那人大可下地獄。」

「但是如果她夠真誠，也許能找到支持者。訂婚的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不怕告訴他，但在她解釋之前，他得先對她袒露自己的靈魂。「你想知道我跟翰芮發生過什麽事？」

「每一支舞、每一次熱情的擁抱以及每一次嘆息。」

那些事沒有一項發生過。「你告訴我心靈深處的恐懼作交換？」

他的眼神搖晃不定。

她讓他無處躲藏，但是她的追擊卻維持不久，因為他說：「妳否認自己向翰芮求婚。」

「不公平。」她踢踢桶子，使它嘎嘎響著滾過地板。「你必須先說，不然就只好滿足於令兄所說的版本了。」

他的行為添加了奸詐。「妳不想聽我的懷疑？」

她望著窗外。「保留給你自己吧！啊，是蘿瑟跟滕霸。我們到外面加入他們吧？」

邁克執起她的手低喃：「妳真是固執，孟莎拉。」

而他這麽做的根據卻是舊聞了。「精明的男人真是令人愉快。不要皺眉，否則我要叫你黎漢密了。他不是以穿著獸皮及用棍棒打獵物聞名的嗎？」她抖落他的手臂並猛然打開門。

他輕松地抓住她，將她拉回房間並重重甩上門。灰泥從天花板飄落。「我猜想孟家人緊偎破碎的海貍皮大衣纏腰布，還從珍珠貝殼啜飲茶？」

他的怒氣十分明顯；莎拉讓兩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你真是讓人容易預料。」

「只要妳告訴我，我正在跟哪個孟莎拉談話就能修正這點了。」

她踩過一區堆鋸屑。「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那就站好，我告訴妳。我在科地納廳看見的莎拉是個為一群平民孤兒而充滿愛與希望的女人，她就是融化在我的懷裏並以失落在天堂的真誠親吻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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