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瑟說得對。莎拉現在仍猜不透黎邁克發現誰擁有海關後會怎麽說。如果在她提起這個話題前，他就知道了實情，那該怎麽辦呢？

邁克乘著出租馬車於九點準時抵達。攙扶莎拉與蘿瑟上車後，他坐在她們對面，接著便輕松地聊起客棧供應的精致餐點。溫暖的磚塊堆在馬車地板上，厚毯子蓋著坐墊。結果予人一種舒適小窩的印象而非單純的旅行馬車。

邁克在及腰外套及棕色天鵝絨馬褲外披了件羊毛披風。鮮黃色領巾適切地圍在頸項，為他男性化的外表添加一絲色彩，也使他古銅色的皮膚更加耀目。他晶亮的靴子反射出馬車上燈火的金光。

對莎拉而言，他現代化的穿著與另一種服裝恰成強烈對比，一種顯得正式，一種充滿文化氣息。不同的穿著是否讓他產生不同的感覺呢？她想知道答案，但這是兄弟姊妹與夫妻間會提出的親密問題。孟莎拉當然不能拿它詢問黎邁克。這種坦率直言是她對婚姻的許多特殊期望之一，這是未來她將會與伴侶分享的親密與愜意。

馬車在黑暗、狹窄的街道上轆轆前進，邁克沿途不斷聊著，到他們下車前都相當順利。

邁克把一只手放在蘿瑟背上，輕輕將她推向前，同時叫喚著門房。

「這位是蘿瑟夫人，莎拉小姐的伴婦。」邁克說道。「你要確定讓她舒適。」

「要我帶她跟滕霸一起坐在下方的沙龍嗎？」

「可以。要迅速為她服務，無論她喜歡什麽都給她。」

蘿瑟好似已經感激得快化為一灘爛泥了。「謝謝你，爵爺。」她先迎上莎拉的視線，再意有所指地看著他的雙膝。「如果他們有甘藍菜就真的讓我很驚訝了，我沒有在附近看到成熟的。」

笑意由莎拉體內升起，她必須遮住嘴轉過身。邁克今晚沒有穿蘇格蘭裙，所以蘿瑟無法看見他的膝蓋。他已經徹底迷住她了，她忘了他姓啥名啥，衷心地稱讚他。

他今晚真的表現得無懈可擊，就莎拉的記憶所及，他也有非常棒的一對膝蓋。

「私人笑話嗎？」他詢問，好奇的微笑增加了他的男性特質。

她的背脊僵挺，蘿瑟竊笑著跟隨仆役進入客棧。

「是的。」莎拉坦承。「而且蠢得不足以與你分享。」

「如果妳堅持。」他領頭走進去，並協助她脫掉披風。

仰頭看著他的輪廓，她有種感覺，好像不肯跟他分享那個笑話讓他很失望。她感覺他微微退縮；她常在諾奇身上見到同樣的反應。

諾奇跟黎邁克。她怎麽會把他們倆湊在一起呢？小孤兒跟一個顯赫的貴族之子根本不可能有什麽共同點。

「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稍後她再來思索這樣的比較，現在她有更急迫的關註點。「沒，沒有臟東西。」

「如果有，妳會說嗎？」

「當然。看著另一個人苦於尷尬，真是邪惡又不體貼。我從來不是那麽不入流的人。」

「好。現在妳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妳後面那個黑黝黝的瘦家夥竟像領著鄂圖曼軍隊進攻的蘇利曼大君般沖向我們？」

多有趣的模擬啊，不過他畢竟是軍人。她轉頭。那是市長，黎邁克並不認識他。她打了賭，而且贏了。

由於對邁克的性格判斷正確，使莎拉備受激勵，她把手臂穿過他的。「那是戴市長。他就是我提過的陪客。」

邁克低喃道：「他看起來不特別高興嘛！」

戴市長是精力充沛、條理分明的人，在哪裏都是一副急促的模樣。他穿了一件深綠色短外套及相配的及膝褲。褲子與褶邊襯衫都是雪白色的，假發上也撲了一層淡綠色粉末。長年皺著的眉頭就好像他的流行喜好般成了他的一部分。

邁克壓低聲音說道：「妳確信他想跟我們共進晚餐嗎？」

他並不想跟莎拉晚餐，但是邁克不必知道。「我們的好市長看起來總是不高興的樣子，不過那其實是個微笑。」

「在我遭遇的各種文化中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事。」

莎拉為他脫口說出的機敏回答低聲笑起來，也懷疑他究竟去過多少國家。市長來到他們身邊時，她仍努力壓抑著笑意。

「謝謝你邀請我，小黎。很高興見到你。」

「我想是。」邁克說著迷惑地瞥了莎拉一眼。

她以邁克的名義邀請了戴市長，如今只能微弱地解釋：「每個人都急著歡迎禁衛軍。」

戴市長彎身說道：「晚安，莎拉小姐，妳還是跟往常一樣美麗。這是崔縵妮禮服，不是嗎？」

這件天藍色絲衫是高級的維也納女裁縫的設計。去年夏天她們生日時雅妮送給莎拉的生日禮物。店東此時正帶領他們走出公共房間前往私人沙龍，所以莎拉省下了回答。

壁爐裏火焰熊熊，餐桌已經為三個人的用餐準備好了。一面墻上掛著一對交叉的羅赫拔長柄斧作裝飾，其它幾面墻則掛著荷蘭式畫風壯麗的風景畫。莎拉選擇面對房門的位置。邁克坐在靠近火爐的位置，市長只有坐在那個面對古高地武器的位置。

「要來點餐前酒嗎？」穿著圍裙的店東問道。

邁克轉頭看著莎拉並揚起眉毛。「小姐，妳有何喜好？」

她第一個要求就是今晚繼續如此幸運，第二個願望則是獲準直接跟店東對話。她詛咒那些創造了女人得透過一個男人與另一個男人說話的荒謬風俗的男人。她對邁克說：「如果酒夠香醇，告訴他我要紅葡萄酒。如果不，那我要強森剛釀成的麥酒。」

「當然，先生。那正是昨天禁衛軍暢飲的酒。」

邁克對莎拉說：「妳很幸運還有剩餘。」

「怎麽說？」

「昨晚我有些朋友相當喜歡它。」

快活的店東拍拍大腿。「先生，你訓練的那個新來的家夥──從桌面上除了他的鼻子，能看見的就不多了。之後他就只能躺平了。」

「我確信他今天會頭痛欲裂。戴市長，你要什麽呢？」

市長端起空杯子。「我就冒險再來些葡萄酒吧！」

「那就來一杯紅葡萄酒。」邁克說道。「門不必關了。」

莎拉覺得這麽做真是周到，尤其幾分鐘後見到杜蒙伯爵帶著他的情婦在大廳裏選了一個正對莎拉的位置時，更是如此。杜蒙伯爵背對莎拉而坐，但她不需要看見他的臉就能知道他正鐘愛地對著情婦笑。他們之間的歡樂可以清楚地從女士的眼中看見。

莎拉竟奇異地有種挫敗感。她以前也見過這樣的感情：她的繼母就是以同樣的眼神看著孟藍棋；施大偉有時也會對著若婷出神。

「有什麽不對嗎？」邁克問道。

「沒有，一切都很好。」據諾奇的說法，溫夫人是杜蒙伯爵的情婦。不過莎拉親眼看見他們在一起的情況，事情就很明顯了。

「我才正打算跟戴市長聊聊天氣呢！」邁克說道，他的眉毛懇求似地對莎拉揚起。

「近來滿冷的。」她說道。

「我跟妳保證，比印度冷多了。」

第一道菜是多汁的羔羊肉搭配百裏香配料及價值不菲的胡椒，用餐期間他們一直愜意地聊天。莎拉不時瞥向另一個房間中的那一對。

她的心中充滿妒意，但不是因為她想要取代溫夫人。喔，她喜歡那個法國人；他既愉快又有趣──過度有趣得讓人很難認真考慮將他視為一輩子的伴侶。莎拉的妒意源自於她自己的浪漫渴望，而杜蒙伯爵卻沒有辦法激起。她垂涎的是溫夫人眼中閃耀的愛意。杜蒙伯爵的愛人看起來就像有人允諾她，讓她與愛人在天堂占有一席之地般。

莎拉認為那個法國人應該娶他的情婦才對，她發誓要告訴他。

「我們讓莎拉小姐覺得無聊了。」邁克意有所指地說道。「我懷疑凈談著國王的事能讓她覺得有趣。」

她聽見他們談到英國人統治印度；她可以同時傾聽與觀察。她該對這個話題大發議論嗎？對，這是迷惑他的好方法。她無心地用大拇指指甲把面包屑堆成一堆。「英國的擴展對高地蘇格蘭人而言是個麻煩的話題。」

邁克放下他的酒杯。「妳是保皇派？」

「不，不是以傳統的方式。健康王子如今已經老得不能即帝位了，就算人民希望他上臺──事實上人民又不希望他即位，他在傳續斯圖亞特王朝這件事上失敗了。」

市長推開餐盤。「他跟另一個女人產下了一個女兒，而且已經承認她為嫡出了。」

莎拉必須同意這是高貴的行止，但當自己的哥哥是樞機主教又兼任約克公爵時，這樣的安排其實易如反掌。既然夏洛夫人無法從漢諾威王室得到王位，這事就懸而未決了。「如果我們皇室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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