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月再一次踏足人界才知道已經是兩月後了，她覺得自己像是被關了好幾年的猴子從籠子裏放出來，幾乎要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

江城，依稀還有當年的模樣。

站在橋上，看向新修的雲夢閣，腳下的橋似乎也是新的，樣式卻還和以前一樣。

雲姐瞧見了她，走過來拍她肩膀玩笑話道：“喲，這是哪家的姑娘，傻乎乎的我帶走給我攬生意去。”

“雲姐，好走不送。”姝月抱拳。

風雲忽變，烏雲壓頂，雲姐只覺氣氛忽沈下來壓得她喘不過氣，回頭就見一雙暗紅色的眼睛鬼剎一般的盯著她，只覺得肝膽俱痛，嚇得她忍不住尖叫。

她才知道姝月在說什麽。

“媽呀！是妖帝！”

姝月還沒來得及反應，雲姐已經抱著頭火速躥走了。

“聽說桃花鹿是因為反抗桃酒不肯忘記過去才被懲罰的……”姝月瞧著雲夢閣來來往往的人們，餘光看見妖帝的神情，嘆了口氣：“說這個做什麽，你也不記得。”

“你到底要我出來做什麽。”

妖帝的臉上展現了一絲的不耐煩，姝月惴惴不安，她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怒了他，被一下捏碎骨頭。

姝月伸手，把妖帝的黑色鬥篷上的兜帽翻起來逮到他的頭上，這個過程裏妖帝表情寡淡，雙眼直直的盯著她，弄的姝月不安的吞了口唾沫。

她謹慎地牽起他的袖子，帶他走過熙熙攘攘的大街，路過那棵愈加蔥蘢蒼翠的老榕樹，回到了那個小院子裏。

裏面的人都已經去了各處，虛天去尋了一處僻靜地潛心修行，雲鶴派的兩個姑娘回了派中許久沒有消息。

這處院子戰亂後本是無主的，姝月自己回來修繕了一番。不過許久未至，桌椅上還是積了許多的灰。

抹去累月的痕跡，屋裏像是頃刻有了人氣，姝月說要給妖帝做個炒個韭菜再做個韭菜雞蛋餅，妖帝皺眉看著她問為什麽除了韭菜還是韭菜，姝月指了指院子裏瘋長的韭菜，聳了聳肩。

掛在梁上的蒜頭還能用，她去隔壁家半買半借的拿了些柴米油鹽，拿小碗分別裝著放在案上，準備做這兩道她為數不多會的菜。

妖帝毫無期待的看著她，也意料之內的沒打算來幫忙。姝月挽起袖子，和了面打了蛋，洗了菜切了菜，忙活了半天後她在油燒開後止戈停戰了。

和勻的面下油鍋後濺了她一胳膊，姝月嘶得一聲直接跳到了井邊去。

她是故意的，連被燙到的神情都誇張了些。

他從百無聊賴的出神中回過神來，看著漸漸糊在鍋裏的餅，發出了他的疑問：“這東西本來就是這麽黑的嗎？”

“當然……不是啊。”

妖帝聽罷，從凳子上站起身，走向了竈臺。

感知到澎湃的狐火氣息的鶴童與阿寧同時趕到，落地就楞住了。只見妖帝在竈前揮舞著鏟子把一個個的菜餅子鏟進盤裏，然後丟給蹲在地上的姝月一個小東西，那東西砸到姝月頭上咕嚕嚕滾下來，妖帝道：“剝蒜。”

洗了姜的姝月又開始剝蒜。

她手指機械的動作著，有什麽就要脫口而出，猶豫了許久她終於開口問：“你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我為什麽要記得這個地方，”他很快的回答道，而後妖帝看著盤子裏烹飪好的食物陷入了沈思：“但我確實忘記了一些事情。”

妖帝似乎沒辦法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了，他開始關註一些東西，比如站在旁邊那個一直呆楞著的小孩。

特別是那雙眼睛，真是不能不令人在意。

妖帝擡起手臂，指頭還沒指向鶴童，姝月大概就猜到了他的意思，便擡頭說道：“那是……你兒子。”

妖帝很疑惑，他不是不知道兒子是什麽意思，他只是覺得這個東西不該跟自己有關系。

鶴童本來就是來牽制妖帝的，但目前這個情況看來，似乎還可以控制，他便試探的喊道：“阿……爹？”

鶴童身後的阿寧探出頭來，也脆生生的叫了聲“阿爹”。

妖帝瞬間享受到了兒女雙全的待遇，卻有些消受不過來，懵了一會，然後皺了皺眉說：“哦。”

姝月氣結，這算什麽反應！

入了夜鶴童與阿寧還坐在院子裏的石凳子上，兩個人喝著小茶剝鄰居送來的堅果吃，並激烈的爭論那個老奶奶是看誰可愛才送的小零嘴。

姝月搬了個竹板凳坐到他們中間，板著她的一張臉：“你們為什麽都不來找我？”

“冤枉啊阿娘，我向玄女告假找了你好久了，阿爹的結界有多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呆那裏面我們能找到嗎！”阿寧鼓起腮幫子瞪姝月：“我們怎麽能忘了阿娘。”

鶴童道：“阿娘有沒有受傷。”

姝月摸鶴童的頭：“沒呢，他似乎比之前預測的好許多，像是一開始就有理智。”

“我也以為他會六親不認翻天覆地呢。”鶴童說。

阿寧道：“大概是因為之前大家都不知道阿爹一直保留著他的心。”

“其實我覺得阿爹變成妖帝比起他是滄戒的時候，傻傻的。”

“是嗎，我沒見過之前的阿爹誒。不過現在他確實，慢半拍的樣子。”

這樣看待他著實是一個奇特的角度，姝月笑道：“你們這樣真的好嗎？”

“你看他不僅記不住什麽事，還對周遭都很淡漠，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樣。”

“而且不知道睡床。”

“去不周山逛了一圈又回去了。”

“一點也不霸氣。”

“就是。”

“他以前也這樣嗎？”

“該不是走到不周山忘記自己要來幹嘛了吧。”

兩小孩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叫姝月插不上話了，她剛想開口，就感覺到身後忽然低下去的氣壓。

“那你們是想讓我攻伐九天？”

鶴童與阿寧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誰的聲音，兩人皆僵住了身子，而後灰溜溜的俯著身子往屋裏走，好像這樣妖帝就看不見他們了似的。

這恐怕是在他生涯幾十萬年中第一次與“傻”這個詞掛上鉤，雖然之前的幾十萬年沒有印象，但他確信這一點。

面前這個女人還一副偷著笑的模樣，實在是不知死活。

可他竟然一點都不想動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