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佳宴良辰，賓朋盈門；兩族之壑，於此締約……然……然後什麽來著？”

“這才第一句……”滄戒忍不住挖苦了。

姝月白他一眼，看了一眼紙，繼續背：“盤古有懷，分天隔地；爾卿無隙，赤繩系定；擇今時今日，請嘉賔締證……”

滄戒把她的發釵插好，掰過姝月身子讓他面對自己，以柔軟細筆在眉上穩穩的畫上一筆，又用無名指點上唇脂。

姝月看著他發呆，目不轉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中指彎曲，敲了敲她的腦袋。

姝月“哎呦！”一聲，臉皺作了一團。

滄戒看著她，皺了皺眉：“我敲你額頭，你捂肚子？”

“不行我想上茅房，定是方才那桃子消化了。”

“……”

姝月把自己的長裙提起來卷成一團抱在懷裏，蜷著身子沖了出去。

滄戒在屋裏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回來，便跟著離開的方向找到了茅房，他敲了敲門，裏面傳來姝月壓抑的聲音：“有人！等會！”

滄戒嗤笑一聲，正了正色道：“你那誓文怎麽辦？”

“滄戒？”姝月哭喪著道：“你走遠些，臭得很。”

“……”滄戒無語笑了笑：“你變狐貍的時候，可沒因為我在旁邊就不拉撒，還得我給你收拾……”

“啊！”姝月抓狂：“閉嘴！走開！”

昆珞等來迎親的隊伍到的時候，滄戒已經在茅房邊站了幾個時辰，他一遍一遍念那些文字，嗯，在茅房邊念。

如此漫長的時間，姝月頗為不好意思。

她道：“你會嫌棄我嗎？”

“你的腦子還是用來記誓文，不要想那麽覆雜的問題。”滄戒道。

“……”她覺得滄戒現在十分的欺負人。

茅房的門被推開，姝月腳軟的趴到滄戒身上：“腳麻。”

滄戒哈哈的笑得肚子疼。

“你……”姝月瞪他。

聽到昆珞喊滄戒名字的聲音，滄戒一把將姝月橫抱起來，向迎親隊伍的方向而去。

等二人出現在了眾人面前，祁月氣急敗壞的湊上來：“臭丫頭，你怎得這麽容易就給被接了去？怎麽得也該讓他喝幾杯酒在進門吶！”

說著祁月就使眼神讓姝月下來。

姝月見狀，恐懼的緊緊抱住滄戒的脖子，像是抱住樹不撒手的猴子。

她不能下來，她現在腳麻的仿佛兩條腿已經不見了，若是現在下來，旁人問起來她為什麽瘸著，滄戒定會把她蹲茅廁蹲成這樣的事情給抖落出來。

看著急切的向自己發出求饒訊號的姝月，滄戒只得向祁月微微鞠躬，祁月無可奈何。

在他抱著姝月向滿顏笑意的人們走去時，紅色的杜鵑花瓣忽然從天而落，瞬間鋪了滿地，它們還在不斷的翩飛而下，在雪地裏分明。琴瑟齊鳴，鼓點歡快，幾只仙鳥在天空雲層間穿梭，喙上銜著裝滿鮮花的竹籃，灑下如雨一般的祝福。

紅繩流蘇裝飾在鸞鳥的身上，滄戒把姝月抱上鸞身，而後自己也一躍而上，從後面環住她的腰。

溫暖的呼吸觸碰到姝月的耳朵，她回頭笑如煙霞。

滄戒閉眼貼了貼她的額頭，感受到她軟軟滑滑的皮膚，像是碰觸到溫涼的水面，在心裏映開一圈漣漪。

他俯身在姝月耳邊說了什麽，但姝月沒有聽到。

姝月皺眉問：“你在說什麽？”

他是故意讓姝月聽不見的。這句話封印在她的耳邊，在未來的某一天自然會被她聽到，那個時候，她的生活應該已經沒有他了。

他說，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也記得我還會回來。

鸞鳥載著他們飛至筵席之上，賓客已經坐滿，天邊自現五彩的祥雲，神妖皆以為奇。而後一只漂亮的鸞鳥載著紅衣的二人穿過祥雲落下，此情此景，美如夢境。

月老揮手：“向盤古、大地獻香，行三頂禮！”

不知道為什麽，姝月也忽然感謝起大荒時的眾神靈們，他們把天與地分開，造出了大山與大江大海，使得今時今日他們二人能在這樣的世間相遇。

這個想法是不是有些荒誕？

她用餘光看滄戒，那人無暇的側臉氣質清遠，與這神境仙雲如若共生，像是生來就是仙神一般。他現在會想什麽呢？姝月忽然有些好奇。

向大地叩拜後，則是拜月下老人了。

月下老人慈祥的看著他們，其實姝月一直好奇月下老人為何對她二人如此在意，系上紅繩，又親自賜福姻緣。

月下老人道：“老頭我，從沒有想到你會為了另一個人把自己化成灰燼，你本是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看著你們走到今日，你二人之間的姻緣，像是老頭子我手裏看大的孩子。”

滄戒微微笑了笑。

“說起來這是第二次來你們的成婚典禮。”

滄戒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忽然變化的天氣，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姝月在想這月下老人該不是活太久記性不太好了，怎會將滄戒認作妖帝，他與妖帝無半分相象，連狐火那一點聯系現在也沒有了。

滄戒則道：“今日我便不與上神爭論此事了。”

月下老人爽朗的笑了，像是什麽惡作劇得逞：“倔強如此。”

而後月老面朝九天的方向，緩緩的念了讚詞。

滄戒與姝月再拜月老。

之後便是姝月最怕的部分。

滄戒牽起她的手，輕聲道：“別怕。”

她現在有些緊張，倒是更記不住了。

滄戒張口了，姝月連忙跟著出聲：“喜佳宴良辰，賓朋盈門；兩族之壑，於此締約；盤古有懷，分天隔地；爾卿無隙，赤繩系定；擇今時今日，請嘉賔締證……”

“泉水泠泠，曾得驚鴻影來；孤城舞風，除卻巫雲滄海；空夜故城，長望長燈長明；沈江明滅，能渡幽冥忘川；海月舊樓，造化故人換顏；雲夢樂起，舞罷清歌離怨；白衣化風，渡我海市蜃樓；在劫難逃，命途終有歸處；九重仙使，金鑾瑤池召入；六魂成魔，莫問人神前路；白狐迷途，叛天地以同途；極寒凝風，入夢以遇前生；餘暉螢火，問君留戀凡塵；山海能平，執手莫嘆朝夕；謹立此誓，死而覆來歸。”

謹立此誓，死而覆來歸。

滄戒這句話，是看著姝月說的。

她也覺察到了，看向滄戒時，他已面向席間賓客，接受各方賀詞與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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