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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忘川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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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君正翹著二郎腿在坐在奈何橋上靠著墻墩子翻著一本書,突然一陣狂風刮來,書落到地上,路過的鬼魂一看,原來是一本人間的香艷話本。

崔府君老臉一紅,瞪了瞪那鬼魂,羞怒道:“快抓緊時辰,在這幹嘛楞著做什麽!”

鬼魂嚇的疾步走遠了,崔府君拍了拍書上的灰,正要繼續欣賞時,他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

剛剛那陣風,似乎有些詭異啊。

崔府君腦海裏閃了閃,蹭的站起來往閻羅殿瘋跑,把路過的鬼魂都撞了個遍。

“姑奶奶!你要幹什麽!”

崔府君一邊跑一邊喊,等到了閻羅殿兩只鞋都跑得不見了蹤影。他氣還沒喘一口,就上前去攔那個闖入閻羅殿的女人,被她反身一掌推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閻羅殿中的櫃子,綿延到上方無窮盡的高度,那裏一片黑暗,誰也不知道上方究竟有多長的距離,像是生與死那麽遙遠。

姝月瘋狂的翻那些簿子,把它們一本本的打開,一本本合上,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想要的名字。她飛身上去,想去觸摸高處黑暗中的生死簿,被崔府君抓住腳踝拖了下來。

姝月摔到地上,崔府君招出法器,鎖鏈一揮把姝月的身上圍了好幾圈,以仙力束縛她。

“我知道你要找什麽,那人在地府根本沒有名字。”

崔府君說完,殿中只有他自己的嘆息。他走到姝月前方蹲下來,看到姝月低著頭,湊過去看的時候,她的淚水剛好滑落,從崔府君的眼前落到地上。

“九天都不追究你,你還是不要惹事,免得閻羅王治你的罪。”

姝月仰起頭,看向無窮的上空,那不可窺見的黑暗,代表著長久的死亡。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淚水滑落,覆又清晰,循環往覆。

她擡起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一言不發。

身上的鎖鏈是鎖鬼的,對她的震懾作用有限,但她一動不動,任由這鎖鏈的法力浸來,刺痛皮膚,在她的周圍作微微發光。

秦廣王伴著一陣黑暗出現,殿中燈光暗了暗,微風拂動燭火,閃爍如眼中那暗淡的光。秦廣王伸手,撤去了姝月身上的鎖鏈,他道:“閻王殿中無其姓名,輪回道裏無他魂魄,你回去吧。”

“不可能。”

她突然站起來,往殿外走去。

奈何橋上每日都有無數的人來來往往,橋下的河水緩緩流淌,裏面綴著蒼穹星光,這裏沒有白天,也無花無葉,唯有荒蕪永恒。

那些人的臉上,各有千百種表情,悲傷,留戀,超脫……

忘川奈何,六道輪回,卻唯獨沒有他的身影。

怎麽可能呢,一個人怎麽會沒有靈魂。

第一日,第二日,第三日……

第三日她看見了熟悉的女人,姜篌拿著投胎的文書,停在她的身邊。

“徒弟的事,我都聽說了。”

姜篌看見姝月擡眼瞧她,在姝月那雙能迷惑眾生的眼睛裏,沒有了光彩,黑洞洞的一片,就和沒有星辰的忘川河一樣。

“那老頭說,剛撿到滄戒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孩子是沒有魂魄的,滄戒他,註定沒有來生。”

姝月只是揚了揚嘴角。

像是笑了,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笑意。

姜篌道:“別等了。”

三個字,像是最殘忍的審判,姝月轉過身,不願給任何人看到她眼裏的河流最後決堤的模樣。

姜篌走了,姝月沒有聽她的話,她在奈何橋上迎來送往,一日又一日。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崔府君要去人間辦事,路過此處腳步頓了頓,然後嚴厲而又收斂怒氣的道:“你在何處拿了生死簿?”

她都沒有擡眼看看崔府君,只是擡筆在那上面添了兩個字。而後淚水落下,淌濕了簿子。

崔府君連忙搶過來,她劃過的地方,什麽也沒剩下。

崔府君想,她添的兩個字,他應該是能猜到的,那兩個字是一個名字,是一個在生死簿上留不下痕跡的名字。

也許是,“滄戒”吧。

奈何橋上,是崔府君一聲嘆息。他收了書,離開了這裏。

第七日,第八日,第九日……

仆臣提著一盞燈走到了地府,被奈何橋邊的孟婆攔下,孟婆語氣警備不善:“妖龍,你來此做甚。”

“是閻羅王應允的,讓我來給姝月送點東西。”

彼時姝月半蹲在橋上,替一個八九歲的小女鬼系好淩亂的衣衫,姝月拍了拍小女鬼的頭,讓她喝下孟婆湯,看著她走下奈何橋。

奈何橋上的微風吹起姝月的鬢發,露出她皎好的鼻尖,下巴微擡,眼睛未曾轉動,只盯著前方。

星辰於眼中落下倒影,那裏面卻什麽情緒也沒有。

像一個絕美的布偶。

仆臣走到她的側面,把燈遞給姝月。

姝月側頭看向那個燈。

燈只是人間普通的燈,唯有裏面跳動的火燭有不同的顏色,那是幽藍色的光,是鬼差的心頭火。

仆臣道:“是白寒。”

先前白寒被奪去心頭火用來維持仆臣的生命,現在仆臣把它還了回來。

“閻羅王說,將它寄生於地獄的花上,以忘川河水澆灌,或許花會開,那時候,白寒就會回來。”仆臣說完,想要等待姝月的反應。

她只是看著那盞燈,眼中沒有光彩。

孟婆走上橋,繼續熬她的湯,道:“這孩子從來到這,就沒有開過口。”

仆臣把燈塞到姝月手裏,然後把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按到燈柄上,強迫她做出一個握住燈柄的姿勢。做完這些,仆臣轉身離開了。

第七日,第八日,第九日……

姝月撿起了被她扔在橋上的燈,走下奈何橋,把燈中火苗種在忘川河水邊,覆上土。

崔府君和秦廣王站在遠處看著她的動作,崔府君道:“這能轉移她的痛苦嗎?”

“能與不能,有什麽關系呢,她的時間,也不多了。”

姝月在忘川河水裏看見了河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樣。

好幾根血脈,已經被體內狐火灼燒的枯朽,呈現如枯樹枝一般的姿態,蔓延而上,直達臉頰旁的耳邊。

她忽然笑了笑,淚珠同時也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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