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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狐族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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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姝月,似乎只有十六歲,在狐族中,還尚在幼年。她每天頂著一對大耳朵,撅著屁股在比她還高的荒草地裏找草莓吃。

那時候的狐族,飽受天臨山妖帝勢力的侵擾。

很多很多的人都上了戰場,很多很多的人都沒有回來。

姝月的父親九死一生,但重傷難愈,父母每天都在修行,都在尋找痊愈的辦法,幾乎沒有人管她。

她的幼年,就在這片高高的雜草中度過。

姝月把今天摘到的果子裝進背在背上的小袋子裏,忽然聽到遠處傳來熱鬧的樂曲聲,她才驚訝的想起,母親說過,今天是有祭祀大典的。

祭祀大典意味著,父母親也許能想起來出個關,也許能想起來給她做頓飯什麽的。

狐貍山萬裏荒原,溪水縱橫,自由散漫的交錯在其中,她穿過比她還高的荒草,游過可能有蛇的溪水,終於到了祭祀的高臺旁。

族長霽夜,站在高高的石臺上,陽光從他的身後打過來,把他的周身鍍上一層光。白衣勝雪,隨風翻飛不歇。

那張年輕的面容讓人根本想不到,他已經活過數不清的歲月,那些將嫁給他作為追求目標的姑娘們也老了一個又一個。

他忽然走了下來,姝月楞楞的看著他離她越來越近。

在一眾留著鼻涕互相揮打爪子的幼狐之中,霽夜將她抱在懷裏,笑著說:“這只小狐長大以後,一定驚為天人。”

霽夜了解狐族,比了解自己還了解,這只小狐貍雖然滿身是灰,也沒有一點人形的模樣,就僅僅是一只能兩只後腳站立著走的狐貍。但霽夜的眼睛能透過這灰撲撲的樣子,猜測到她今後的模樣。

只是修為太過遲緩,同齡的孩子,快的已經褪去了狐貍尾巴,她卻停滯不前。她瘦瘦小小的,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裹,霽夜聞出來,裏面是野果子。

原來這個小孩是吃這個的麽?

“你的父母是誰?”

他將自己的聲音放的非常柔和,不想嚇到這個小狐貍。

“她是伯旸和祁月的孩子。”長老在旁邊答道。

因為姝月彼時沒有人形,不能開口講話,她只是眨巴著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呆呆的看著霽夜。

“伯旸是那個……”霽夜似乎想起了什麽。

“就是那場大戰中,唯一活下來的那個人。”

霽夜很清楚那場大戰是指什麽,那是霽夜這一生,做過的最後悔的決定。當時狐族中幾乎所有的人都不願成為妖帝的附庸,狐族有自己的風骨,對於妖帝他們是不屑的。

並不是不清楚妖帝的實力,而是他們跪拜的,只能有九尾天狐。

這個偏安一隅從不爭鬥的種族,和善的同時,也有不願低頭的一面。

那時候霽夜下令,所有稍有修為的男子,皆去迎敵。

後來的一切,他沒有預想到。

霽夜把小狐貍舉起來,看著這雙忽閃忽閃茫然的大眼睛,輕輕的說:“對不起。”

長老搖頭:“族長,戰,是全族的決定,並不是族長的錯。”

姝月並沒有聽懂他們在說什麽,只是眼珠子飄向了祭臺上的祭祀品。

霽夜順著姝月的眼神看過去,知道她在垂涎什麽之後,霽夜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沒有。

他說:“長老,等會把這些分給孩子們吃吧。”

“這……不符合規矩啊。”

“狐族已經不如從前,孩子們都餓著了。”

長老眉頭緊鎖,猶豫了片刻,點頭道:“是。”

這一年,是狐族屈服於妖帝的一年。

這個魔頭,喜好四處征戰,把一切都囊入自己的懷中,狐族不是唯一一個,也不是最慘烈的一個。

姝月什麽都不知道,她只知道這一天她吃的很飽,本來她弱弱小小,搶不過其他的小狐貍。站在外圍巴望的時候,霽夜遞給她一大盤的食物,裏面什麽都有。

姝月抱著這一盤東西,擡頭望見霽夜的臉,被光照的通透無比,像是天神一般。

霽夜本來以為,姝月不過是狐族子孫中於他來說,沒有什麽特別的一個。她也會化人,長大,然後老去,死去,是霽夜漫長生命裏一個不起眼的存在。

變化的轉折點,在某一次姝月一百歲那天跑出去找東西之後。

她跑出了狐貍山,回來的時候,引起了許多的圍觀。

霽夜路過狐貍山的入口,在雲頭上看見那裏人頭攢動,還以為出了什麽事,便停下來瞥了一眼。

姝月站在狐貍山的入口處,身上裹著一件黑色的衣物,因為裹的嚴實,看不出那是一件什麽樣式的衣服,只是這片黑,經緯與花紋,都不是尋常,對霽夜來說,又似乎在哪裏見過。

是一讓人恐懼的映像。

狐族的人都沒有看出這件衣服有什麽特別,他們圍著姝月問:“你是哪裏來的呀?”

“怎麽到我們這裏來啦?”

“小姑娘長的真好看。”

姝月已然化了人形,少女的身體裹在衣物之下,怯怯的後退。

她低頭,支吾著說:“我……我是姝月。”

“你是……姝月?”

周圍都響起驚訝的聲音。

“你終於化形了呀!”

族人驚喜的叫,他們都以為這小丫頭從小營養不良,修行也不修行,就要永遠做一只小狐貍了呢。

鄰居家的大嬸感嘆道:“真是不容易啊,還化的這麽好看。”

姝月見到面熟的人,也不那麽怕生了,她擡頭對大嬸羞澀的笑了笑。

膚如白玉染煙霞,紅唇嬌艷,著了花色。眼中似囊括了一萬種美,眼尾一抹迷人的弧度,像是細細的月牙。笑起來的時候,月牙更彎,把千裏江山和人心萬世都灑上這層獨一無二的月色。

那一瞬間,這層月色就能勝卻千千萬。

如風一般過山游川拂面而來,如月一般咫尺卻隔天端;如風搖亂衣擺心神過而留白,如月圓缺次第變化無常。

男人們捂住胸口:“哎呀呀!受不了受不了,看來又要多一個迷惑眾生的狐貍精了。”

霽夜在雲頭微微一笑,他那天猜的果然沒錯,小狐貍長大,是狐族一抹難遇的絕色。

他的笑從看到姝月身後走出的那個人後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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