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川楞了有一盞茶的時間，這個女人的一雙眼睛像是個無底的深淵，有一只像面前那麽好看的手抓住他，讓他掙紮也掙紮不掉，無可奈何的陷進去。

“餵？”姝月拿手在他面前晃：“我沒有使妖法啊，你在幹嘛？”

淩天劍狠狠的敲陸三川的腦袋，額頭上立刻就破了皮。

滄戒把淩天劍插到陸三川背在背後的劍鞘裏，抓住陸三川的肩膀把他從水裏脫了出來。

陸三川回過了神，又拔出劍向滄戒而來。滄戒嘆口氣，不慌不忙的接住他的一擊。

姝月坐直了身體，把另一只手裏的酒杯盛滿，忽驚覺身後出現一人。

“白娘？”

白娘蹲下身，使自己與姝月視線平行，她說：“好久不見，你沖破了秦廣王的封印？”

白娘的聲音還是波瀾不驚帶著一點點冷氣兒，有時候她心情好，尾音會顫一顫，顯出一些輕佻來。

姝月點頭：“我吞了妖帝散落在人間的三把狐火，你說……”她聳聳鼻子：“我要是再吞三個，會不會長成妖帝，變成男人？”

白娘眼神覆雜的看了她一眼，姝月感覺白娘現在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她不笑，也沒有微顫的尾音。

見白娘不說話，姝月說：“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白娘搖頭：“我來找你是秦廣王派遣的，你現在不但會被道士追殺，任何妖物都視你為目標，跟我走吧。”

姝月回頭望了望陷在陸三川的死纏爛打中的人，說：“我能留在這麽。”

白娘搖頭：“秦廣王所下的命令，若我不遵從，便會受到懲罰。”

姝月楞了楞。

白娘從不曾用這般理由威脅過姝月。

她跟著白娘走出很遠，期間兩人一直沈默不語，姝月忽然問：“玄郎呢，他為什麽沒有和你一起來？”

幽焰奪魄索從白娘手中躥了出來，姝月來不及後退，白娘已經迅速回身，鎖鏈像蛇一樣盤繞到姝月的身上，炙熱的溫度從上面傳過來，灼燒姝月的皮膚。

姝月緊緊的盯著白娘，若不是白娘能夠使這幽焰奪魄索，她簡直要懷疑，面前此人根本不是她。

“白娘，你做什麽？”姝月怔怔的看她。

“我最不該的，就是有所牽絆，為了這個我不該有的牽絆，我只能這樣做。”

狂風驟起，烏雲蔽日，妖氣彌漫而來，姝月的狐貍鼻子敏銳的嗅到了可怖的氣息。

“是仆臣，你要把我交給仆臣？”

白娘看著她，原本蒼白的臉更加沒有顏色，痛苦的表情漫上她的臉，那是姝月從來沒有在白娘臉上看見過的。白娘原本張揚，原本清冷，原本不可一世不懼任何東西。

白娘伸出手，姝月看見那上面跳動的一簇幽冥鬼火。

“玄郎已經不在了，這就是他。”

火苗在她的指頭上幽幽的跳動著，微弱不已。

“他為了抵擋琴鬼以心頭火祭陣法，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仆臣能幫你什麽，但我這條命絕對不能交給他。你是鬼差，鬼差是至純至凈的魂魄。你會這麽做，一定是仆臣沒有告訴你，妖帝歸來的一刻，他絕對不是個會講道理的人。”

姝月張開雙手，身體騰高到半空，玉一般的腳丫點在空氣中，原本用妖法隱藏的狐尾顯了出來，妖氣大作，脖子上的鈴鐺在劇烈的搖晃。

姝月的聲音比方才冷了十分：“他會忘記一切，變成最初那個十惡不赦，殘忍暴戾的妖帝。他歸來的時候，生靈塗炭，人間沒有時間再給他幾萬年來折騰收他的性子。”

白娘像被人擊中了命門，操控法器的手頓在半空，一動不動，眼中空洞一片，她悲哀的搖頭：“我……早就不是所謂至純至凈的魂魄。”

姝月的皮膚裏滲出狐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燒灼身上的幽焰奪魄索，幽冥之火與狐火相對峙，高下立判。

白娘的額頭上冒出冷汗，她支撐不住了。

姝月停在房梁上的吻獸上，腳尖點在它袖珍小尾，廣袖長裙拂著房梁，風上屋頂，雲卷如浪。

姝月原身本是白狐，尾巴也是雪白的，但此刻，六支尾巴化作六條火尾，火越來越烈，它們肆意張狂，主宰一切。

周圍所有的東西都在融化，包括姝月身上的那條鎖鏈。

白娘眼神一凜，將全部的力量放了上去。

“你瘋了。”姝月說，這話出口的時候沒有一絲問白娘的意思，她是以肯定的語氣描述的，白娘瘋了，她把心頭火祭了上去，如果姝月還不收回狐火，白娘就會死在她的手裏。

“我沒有辦法，就算是賠掉我的性命。”

“就算是賠上天下人的性命，你也不害怕嗎？”

“從白涼變成白娘，淌過忘川河，路過三生石，前世種種，千年的禁錮，才有了答案。我，沒有辦法。”

世間別離，紛紛擾擾，從始至此，有因而過。

姝月不知，卻並非不懂。她輕嘆一聲，收回了狐火。

於此同時，仆臣落到她的頭頂，從龍身化人身，妖雲在他們的頭頂形成一個漏鬥一樣的形狀，風與雨不斷的往裏灌。

仆臣擡手，妖法所化的鎖鏈捆上姝月的手腳，風吹著鎖鏈發出清脆的響聲，姝月靜靜的看向仆臣，眼裏的平靜似乎與周圍顛倒的天地格格不入。

“我要謝謝你，讓我不用費力，就找到六把狐火。”仆臣出手成爪，妖龍尖利的爪牙上，指甲烏黑發亮，妖氣凝結在其上，他用手放在姝月的頭頂，像是山壓了上來。

龍爪包住她的整個頭顱，將狐火和姝月的靈魂一點點的抽離她的體內。

“仆臣！”一聲冷呵，九章出現在仆臣身後，九章幻卷架在仆臣的脖子上，他冷冷的對仆臣說：“你昨晚不是就死了麽？”

“我死了，你很開心？”

幻卷張開，以前所未有巨大的姿態展開在天地之間，千年萬年，時光與萬象，山河大海，人事仙史，從天地洪荒到今世繁華，都一幅幅的繪於其中。畫卷張開的時候，從九章手中蔓延到天邊直到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

“你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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