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致的周圍一片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他向四周張望，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只有他喊昆玉的名字。

忽然有人打破了這種寂靜：“你還沒有明白過來，她不是昆玉嗎？”

“狼妖？”昆致用手中的劍指向地狼所在的方向：“你把昆玉弄到哪裏去了？”

“不是我弄到哪裏去了，是你自己迷失在桃花鹿的法術之中。”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地狼的輪廓，她從黑暗中走出來，氣定神閑：“你失了魂魄，所以你的幻境，居然只有一片黑暗。”

“我要去找她。”昆致向四周摸索，期盼能夠找到一束光，或者一條路。

“找她？”地狼呵呵的笑：“誰？昆玉？姝月？是你一直不待見的師弟，還是那個妖妃？”

昆致在地狼逼問的眼神中退卻了片刻，他無法回答地狼的問題，只能用驚恐的眼神盯著地狼。

“你曾經那麽討厭她，你根本不喜歡她，一切只是因為你丟了魂，被她所蒙騙。”

昆致低下頭，細微的聲音從喉嚨裏沙啞的慢慢出來：“不管……她是誰，她都是那個我要成婚的人。”

地狼仿佛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她仰頭大笑，癲狂的像個瘋子。她走到昆致面前挑起他的下巴，鬼魅一般的說：“你想與她成婚，你可曾想過，她是不是真心？”

昆致猛地後退一步。

“她是妖妃姝月，你知不知道，她愛過狐族族長霽夜，也愛過妖帝。你相信，她會想要和你成婚？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說過的誓言，都是假的，都是違心的。”

昆珞不斷的搖頭，口中念著否定的字句，他推開地狼，向旁邊尋找出去的路，卻像個沒頭的蒼蠅一樣迷失。每當他向前跑出百步，就會回到地狼所在的位置，他跑不掉。

這是地狼最聰明的一次，她猜到，會吹奏定魂引不多，絕不可能是凡人昆玉，而這昆玉的魂魄早就在她的內丹之中。現在的昆玉，早就不是原來的昆玉。

她說話的語氣，她的一笑一怒，都像極了那個人。

“她看到你與我親熱，回來之後，可有與你生氣，可有與你計較？”地狼將手搭上昆致的肩膀，細長的手指拂過昆致：“她若是真的心裏有你，這些事怎麽可能不放在心上，你卻還高興，以為她不興師問罪，便是萬事大吉。昆致，你真的不懂。”

昆致垂下眼眸：“你不要說了。”

“連有別的男人背她，你都會介意，她卻為什麽毫不在乎？”

昆致怒吼：“我叫你閉嘴！”他變得暴怒，拔出劍刺向地狼，地狼躲閃開，眉目間也凝了怒意。

“昆致，你變得一點都不可愛。“

“狼妖！不要以為你是妖精就可以恬不知恥的纏著我，我不管以前我和你有沒有什麽。就算是有，你想用那些東西來威脅我，門都沒有。”

“昆玉已經死了！姝月也根本不愛你，你要堅持什麽？”

昆致用拂在自己的胸口，冷冷的說：“我的心。”

“什麽？”

“從我睜開眼的時候，她一身素衣長裙，秀如書中女仙。她兇狠又可愛，這便是她的模樣，是我記憶中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一個人。”

“呵，”地狼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她還是盡力保持嘲笑的姿態：“不知道你找回了兩魂，會不會後悔今日所說。”

“如果我後悔了，那便是我的錯。”昆致握緊手裏的劍，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與地狼抗衡，在江城之時，他和江老道昆珞三人也無法抵擋地狼一時片刻。但他如今沒有選擇，若不選擇戰鬥，地狼恐怕又在花言巧語中將他迷惑。

他向地狼沖過去，劍帶著絕對的殺意，毫不退縮。巨大的妖氣從地狼的身上蒸發出來，她冷笑著，露出狼一般的獠牙：“我本來想留你一條小命，但現在看來你與那些人一樣，一點都不可愛了。不如你就進了我的肚子，去與黃泉中的昆玉匯合，看看你是更喜歡她，還是姝月。”

地狼沖過去，獠牙就要咬斷昆致的脖子，她忽然在此時停住了下一步的動作。

昆致抓住這個空隙，一劍刺了過來。

地狼後退，將身體從劍身上抽出來。她捂住被昆致一劍貫穿身體的傷口，臉色煞白。

真正給她一擊的不是昆致這一劍，而是方才內丹中傳出的一股力量。這股力量正是內丹中被禁錮的昆玉的魂魄。

這個頑強的魂魄還沒有被煉化為地狼內丹的一部分，地狼冷哼：“看來這昆玉，也不是簡單的人物。”

地狼站直了身子：“昆致，我又有些舍不得殺你了，下回再來找你敘舊。”她朝昆致狐媚一般的眨了眨眼，然後消失在昆致的幻境之中。

桃花鹿站在姝月的旁邊看著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幻境在桃花鹿慵懶的眼神中一點點的發生變化，風越吹越大，周圍的景象也越來越清晰。

姝月低頭，她被凍得通紅的腳踩在堅硬的巖石上，紅色的石紋像是流動的巖漿，似瑰麗，似妖冶。

這種石頭姝月有所印象，它只在妖界之中存在，並且僅僅分布於天臨山。

姝月回頭，萬丈懸崖下是一條長長的河，河水腐朽仿佛已經死亡，無波瀾，也不流淌。雖然已經別了一千八百年，姝月還是輕易地就想起了它的名字。

弱水河啊，好久不見。

劍穿腹而過，血水四溢，劇痛斷肝腸，也在姝月的意料之中，這是桃花鹿為她布下的迷局，她走不出。這一次不會有人來救她，這把驅妖之劍，將斷送她的性命。

走不出的也不止她一個人，一千八百年過去，過去的又輪回，仿佛是宿命一般的重演。

“沒想到千年過去，我還是在妖物的控制下，斷了你的性命。”斬妖劍魄從劍身上逃出來，這用了他很大的氣力，他的精魄在渙散，身體也不斷的透明。

昆珞看著手中的劍，神志回到他的腦海中，他看著姝月，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

姝月有些心疼昆珞，他還是個沒怎麽長大的少年，僅此而已。

“你們沒有做錯什麽，我是妖，驅妖師斬殺妖魔，天經地義。”姝月苦笑，她捂住小腹，那裏有明顯的起伏，一如當年。她看著隆起的腹部，被斬妖劍腐蝕的痛比不過心裏的刺痛，這痛無以附加，讓她皺緊蛾眉，淚水滑落。

只是好在，這次她的肚子裏，並不是真的有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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