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裏。

四周鬧鬧嚷嚷的, 新生們幾個湊一桌在幹飯，笑鬧聲依稀可聞。

霍川濃像是員工跟領導匯報工作一樣，詳細地把後援團讓他來北城大讀書的事兒說全了。

桌子上擺著兩個大白盤，饒梨盤裏是看起來還不錯的意面, 霍川濃盤裏是一份找不著蛋花的蛋炒飯。

旁邊擺了兩杯豆漿。

饒梨放下手裏的叉子, 看了一臉略緊張的霍川濃一眼，沒說話。

“吱吱, 你是個什麽意見, 給個話啊。”霍川濃有點著急。

饒梨抿了一下唇, 拿起叉子繼續吃面。

“這是個什麽反應。”霍川濃又不滿意了，“我真不是和他們串通一起的好吧，我也沒想到，我小舅和妖精幫我把事辦了, 這才過去多久, 我現在還覺得我在做夢，需要掐一下大腿好明白我是在現實裏。”

饒梨讓他幹著急, 低著頭, 很有素質地小口進食：“沒意見。”

似乎是註意到他一秒鐘的呆滯，饒梨驀然擡起頭，平日冰冷的眸色一瞬間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她唇邊掛著很淺的笑：“我, 挺高興。”

霍川濃全身像是過了一陣電流, 有些不相信地追問：“你剛說什麽。”

“高興。”饒梨幾乎沒猶豫地重覆，“你，能夠在北城大，讀書，我挺高興。”

他也高興。

啊！

霍川濃眼睛眨巴, 決定趁熱打鐵。

“高興啊……”

回過神，他湊近處看著她，意圖很明顯地問：“那，我們談戀愛好不好？”

“不是高興嘛，我能讓你更高興。”霍川濃臭不要臉地自誇。

“霍川濃。”饒梨忽然叫了他一聲。

霍川濃點頭：“待命。”

饒梨問他：“你對，女孩子，一直這樣？”

霍川濃楞了楞，擡起頭來，有些嘲諷地笑了笑：“不啊，以前都是女孩兒追我，我說我是第一次追人你信嗎？”

“嗯。”饒梨說完，耳尖都不紅一下地，很客觀地評價，“比較，拙劣。”

霍川濃被刺激了，捂著胸口誇張地控訴：“你不知道你這樣傷害一個少年熾熱的心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嗎？吱吱，你告訴我怎麽追你！我保證能追到。”

饒梨應了一聲：“我不談，戀愛。”

霍川濃楞了楞：“還能這麽快變卦的嗎？你不是說等我四年，還能這麽出爾反爾？”

饒梨看了他一眼。

他不情願地繼續：“嗯，對的，我知道你想說我沒去國外，那約定就不作數了，但是吱吱你這也太無情了，機會都不給一個。”

還那麽拽。

饒梨剛想說話，一個女生在霍川濃旁邊坐下，打斷了她的動作。

“霍川濃！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了呢。”

霍川濃目光往旁邊移了移，看過去。

見鬼，是何小青。

他想遁地而逃。

何小青穿著條很氣質的白色紗裙，抹了淡妝，在饒梨和霍川濃兩套軍訓服的襯托下，還挺仙女的。

何小青一臉欣喜地說：“你不是覆讀去了嗎？怎麽一轉眼成我學弟了，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緣。”

霍川濃：“……哦。”

霍川濃清了清嗓子：“這事兒吧，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總之我現在，就是你學弟沒跑了，不過呢……”他連忙站起身，“吱吱你去哪？”

饒梨端起餐盤，挑著眼梢看著他，沒說一句話就走了。

霍川濃準備跟上去，何小青拉了他一下，很有目的地叫住他：“她是去午休吧，你還跟去女宿舍啊。”

霍川濃無奈地停住腳步，轉過頭，絞盡腦汁地想該怎麽擺脫她。

何小青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往饒梨離開的方向指了指：“看見沒，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你師父饒梨，才剛來北城大，名氣已經傳遍了。”

“那不應該嗎？”霍川濃語氣很拽。

少年心不在焉地，端起餐盤子朝回收處那兒跑，聲音敷衍地跟何小青告別：“再次聊啊，我還有事兒。”

當她是瘟疫似的。

何小青沒什麽表情地送霍川濃出了門，此時她閨蜜走上前，挽著她手臂問：“青青，那人誰啊，長得還挺帥的。”

何小青嗷了一聲，拖長調子抱怨：“我倒黴死啦，我長得也不差吧，怎麽就沒一個待見我呢。”

閨蜜嘻嘻哈哈地撓她癢：“行啦，一個小學弟而已，我幫你追。”

饒梨是去校門口之前被霍川濃截住的。

她垂下眸，就看著那只骨節修長的手攔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直沒縮回去的打算。

他語氣故意裝得委屈巴拉：“我沒跟她多講話。”

饒梨不喜歡何小青，霍川濃清楚，但這事兒也怪不了他。

“怪我。”霍川濃先開口認錯。

“我那天吧，不該沖動。”霍川濃皺著眉，有點苦惱地看著他，“但事情重新發生一遍，我還是會沖出去，怪我這暴脾氣。”

“要不我給你變個魔術吧，逗逗你開心。”那只漂亮的手在她眼前快速地揮動幾下，手心變出一個小禮物來。

一只做工很精巧的小盆栽，不銹鋼的瓶兒，裏面是一根不銹鋼綠蘿。

詭異的不銹鋼。

還挺別致的。

“我在唐人街一個老師傅那兒學的手藝。”霍川濃一邊端詳著小禮物一邊說，“去年答應你，今年要給你辦一個驚喜生日派對，沒成想我回不來。”

“補償我們吱吱的，生日快樂。”

他把小盆栽翻了個底朝天，指著底下一只刻得很醜的圖案說：“這個狗頭，是我的專屬印章哦。”

“……”

饒梨去年過生日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五月初時，大家都在為了高考搶時間。

她手機也沒怎麽用，收到別人的生日祝福，離她生日都過去了好多天。

本來就不是多重要的事，饒梨從未放在心上，她接過小禮物，道了句謝，儼然是要把冷漠無情貫徹到底的態度。

“12月12。”霍川濃忽然說。

對上饒梨疑問的表情，霍川濃耐著性子重覆：“我生日，是12月12日。”

饒梨：“哦。”

“我能提前預約下禮物嗎？”霍川濃小聲問。

原來送她小禮物是這樣的目的。

饒梨把還沒裝進口袋的小盆栽還他：“我不要了，你，收回去。”

“別啊，行了行了，我不預約了。”霍川濃戰術擺手拒絕，摸了摸鼻子哼唧道，“我不怕你忘記麽，行吧，那到時候再說吧。”

“顯得我多有心機似的。”

霍川濃問：“你不午休，來這兒幹嘛？”

饒梨：“打游戲。”

宿舍那種氣氛，饒梨本來也不喜歡，周笑娟一直對她充滿敵意，而單扇中午要和異地男盆友打甜蜜電話，貝貝珠和周笑娟是同一陣營。

留宿舍也沒意思。

除去軍訓的時間，他們大一新生活動時間自由。

下午兩點才開始集合。

霍川濃點點頭，環視一圈，歪了歪腦袋說：“稱了我的意了，走走走。”

“嗯。”饒梨跟著他，應了一聲。

每個大學城外邊，不缺的就是各種特色小吃和競爭激烈的網吧。霍川濃買了兩份鐵板豆腐和飲料，兩人挑了家門頭看起來很高大上的網咖，推門進去。

霍川濃很嫻熟地去前臺開了個雙人包廂。

他開好游戲，非常期待地等著大神上線，視線一偏，見饒梨打開了某兼職網站，正一個個在篩選職位。

“……”

“吱吱。”霍川濃把飲料給她擰開，把竹簽子在豆腐上插好，狀似無意地說，“不用這麽刻苦吧，你們不是得了大賽冠軍，獎金十萬塊，夠用的。”

饒梨點擊著鼠標，認真地把合適的崗位選出來，含糊道：“捐了。”

霍川濃：“什麽捐了？”

“獎金。”饒梨語氣十分平靜，“捐給，山區，孩子了。”

霍川濃這會兒不淡定了：“什麽山區孩子啊，怎麽捐的啊，靠不靠譜啊，是不是騙子？你說你都需要幫扶了，捐什麽啊。”

“你這不傻呢你。”霍川濃有點心疼她。

饒梨語氣很平靜：“是認識的，朋友。”

“……”

霍川濃簡直想給她頒個慈善大使的獎。

饒梨從上高中起，就堅持給一個做導游的網友捐錢和物資，這事連她爺爺去世前都不知道。

那人是她在有QQ號後，隨手加的網友。

兩人一直沒聊過天。

饒梨通訊錄沒其他好友，空間裏經常見到那個網友發需要愛心支援的動態。

她就多問了幾句，然後知道了網友在做公益的事。

一開始，她也懷疑過對方是不是騙子。

有年暑假，饒梨一個人背上行囊，實地去找了那個導游，去了那個她一直在默默做公益的山區。

見到那個胖胖的姑娘和那些破舊的教室，以及那些不含一絲雜質的童真笑臉。

饒梨忽然覺得，自己“認為對方是騙子”的想法有多麽可恥。

那姑娘是個孤兒，讀了大學後當了支教老師，一直以自己微弱的力量在做公益。

是很溫柔又內斂的人啊。

領教過這個世界的兇頑，卻沒有對這個世界失望，饒梨從那個網友身上，觸碰到了這個世界的溫柔。

十四歲經歷手術後，她以為她是被一場醫學手術拯救了，後來她才慢慢明白，手術能治病，卻治不了心。

真正在拯救她的，或許是這些，與她以各種方式遇見的，平凡而偉大的人。

默默無聞地棲息在善良的土壤裏的，一個個溫柔的靈魂。

這些秘密，饒梨沒告訴過別人。

也沒打算告訴霍川濃。

霍川濃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說廢話，只覺得饒梨做事有她自己的理由，猶豫了一下，側頭說：“行吧，捐了就捐了吧，你想做什麽兼職，能拉我一塊麽？”

以前饒梨做的奶茶店那兒，他還小賺了一筆兼職費。

“但你別找晚上的，不安全，軍訓完了後，不都有課麽，你就找那種周六日的兼職。”霍川濃說，“另外我在水雲居那邊租了個房子，你要是下班晚了，就睡那邊去，我打個地鋪就行。”

饒梨敷衍了一句：“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霍狗：我叫 兇頑，請別對我失望，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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