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這麽高，你沒有翅膀，下不去的。”

紅璃手腕微微翻起，指著鐘樓之外的高空，毫不委婉道。

她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

“所以，你還是聽我的比較好。”

少年睜大眼睛，不解地凝視對方，似乎不明白為什麽這頭龍可以說出這麽無恥的話。

要不是她強行帶他飛到鐘樓，他又怎會下不去？

紅璃依舊懶散地在那站著，對著少年笑，還痞氣地挑了個眉。

她故意強調：“我們兩個中，只有我會飛！”

她還很自豪。

只見紅璃撥弄烏黑的長發，微擡下巴，絲毫不心虛地看著闕因。

哪怕對方是被她帶強行上來。

她等人魚主動開口。

但人魚的反應有些奇怪。

闕因差點抑制不住負面情緒。

他忍痛往後退一步，呼吸加重，灰藍色的眸子寫滿兩個字：無恥！

“走不走？”紅璃又問。

上挑的語氣很難不讓人聯想她就是故意的。

“......”

不……

闕因胸口起伏不定，卻難以開口。

他厭惡無能為力的感覺。

闕因自暴自棄轉頭閉眼，不願看她。

沈默就是最好的拒絕。

擬態矮了紅璃小半個頭的少年，低垂著眼，冷著臉無聲地拒絕，蒼白無力的模樣格外倔強。

他不願意，卻沒有更好的辦法。

彼此僵持了好一會兒。

應錄又刮起一陣風，輕輕地打破兩人凝滯的氛圍。

小美人脾氣還挺倔啊。

紅璃嗤笑了一聲，有點不耐煩。

既然不願意他服軟，就別怪她來硬的了。

耐心耗盡的紅璃率先往前一大步，猛地靠近他。

早有心裏準備的闕因，試圖默默再往後跨了一步。

可他依舊被對方輕松地抱起來，仿佛抱小貓小狗般，毫不費勁。

陷落女子懷中的闕因面若寒霜，紅璃笑得張揚。

無聲的反抗被紅璃強勢擊破。

得意的巨龍帶著憂郁的美人魚，跨過那高聳的鐘樓護欄，瀟灑地躍向了空中。

她展翅飛翔，大發善心提醒道：“抓好了，我要加速咯。”

幻化的蝠翼展開，巨龍瞬間就往高處飛去，一頭紮在了厚厚的雲層裏。她還用魔法隱匿身形。

畢竟躍龍儀式還沒結束，面子得給後面那幾個家夥留足。

省得他們來找麻煩。

少年的適應能力很強，他沒有第一次被這頭龍帶飛時那麽不適。

只是臉色不大好看。

身體沒剛剛難受，他稍稍能適應在高空中飛行的感覺。

可闕因並沒有因此感到高興。

眼前這龍美麗強大，卻不在意他人意見，自顧自的做著想做的事情。

簡直......霸道至極。

在半空中的紅璃速度極快地飛行，底下的建築不斷後退。

很快他們就離開了這一片區域。

巨龍帶著人魚來到應錄的另一邊，邊減速邊往下飛。

他們準備低空穿過一片建築區。

這裏歸屬於費瑯一族，明空領域中最有錢的龍。

區域內所有的建築都隨著地勢而建，很高且大。

紅璃豎瞳緊緊盯著下面越發密集的建築，方便在快速飛行中及時調整方向，以防撞上什麽。

她並沒有註意到闕因越發冷漠的眼神，以及逐漸麻木的神情。

精疲力盡的逃亡本就讓人魚絕望。

當闕因被紅璃抱在懷裏，又飛回這一片區域時，看著那些標志性的建築，窒息如潮水一般淹沒了他。

費勁心思逃出去。

結果，短短半個魔法時，他又被送回來了。

費瑯一族充滿奢靡風格的建築十分好認。

闕因的記憶力很好。

道路另一頭便是人魚最開始來到應錄，被囚禁，被虐待的地方。

哪怕輾轉到另一片區域後出逃，這種風格的建築依舊是他的噩夢。

巨龍乘風而起，順著街道走向，滑翔於雲朵之間。

明空領域空中最多的就是形態各異的雲。

甚至，在紅璃帶著闕因穿過雲層時，一伸手，便可以觸摸柔軟的雲彩。

雲可真自由。

闕因木然地想。

白色的短發拍打在臉上，泛著細細地疼。

可闕因半點感覺都沒有。

只見人魚魔怔了般，越發想把雲抓在手裏。

他也這麽做了。

闕因觸不及防地松開緊握紅璃的手，面無表情地前傾。

他像在夠什麽，更像要自我了結。

欸？？？

驟然探出身子的家夥擾亂了紅璃的平衡，讓擅長飛行的巨龍差點飛歪了。

她猛地轉彎，而拐角又是一棟高聳的鐘樓。

紅璃：!!!

被闕因觸不及防的動作影響到，原本準備滑翔的蝠翼打了拐。

紅璃不得不快速變化飛行的方向。

若不是技術過硬，紅璃憤憤心想，剛剛差點就撞上去了！

這對擅長飛行的龍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闕因被按住了。

說他尋死吧，被紅璃拉回來後又沒有劇烈掙紮，還像木頭一樣，假裝什麽都沒做。

真是欠教訓。

紅璃豎瞳微微瞇起，意味深長地看懷裏的少年一眼，紅唇勾起。

她稍微用力將人魚抱住。

緊接著，她就帶闕因俯沖而下，還以頭朝下的方式不斷加速。

紅璃還故意壞心思地撤掉防風魔法。

突然下墜的緊張感刺激著闕因的感官，讓他沒辦法思考那麽多，只能死死扣住紅璃的手。

狂風迫使他閉上眼睛，耳邊只剩下尖銳的破風聲。

還有紅璃似有若無的輕笑。

“……”

闕因居然奇異地明白，這龍為什麽不打招呼就俯沖而下。

她在懲罰自己。

人魚放棄掙紮，毫無血色的臉龐卻因刺激變得紅潤。

在即將觸碰地面時，紅璃又變道向上加速。

看著人魚因生理性恐懼微微發抖，她傲嬌地哼了聲。

來互相傷害啊！

人魚心跳如擂。

闕因捏著紅璃手肘的指節用力到泛白，可他那點力道對皮糙肉厚的巨龍來說不痛不癢。

反倒是在紅璃一通亂飛迫害下，闕因看起來脆弱而可憐。

臉色發白，喉結微動，他在強行壓住高度驟變帶來的恐懼。

真是的，怕的話……還搗什麽亂啊？

巨龍看著人魚頗為嚴重的反應，心虛的快速眨眼。

雖然紅璃臉上看起來仍不高興，可她卻放慢了飛行速度。

四周的風都柔和了不少。

巨龍不滿意人魚的小動作，卻也沒有再欺負他，只是霸道地將又試圖伸手的人魚往懷裏摁。

絲毫不容他拒絕。

被迫親密接觸柔軟的闕因使勁掙紮，可紅璃紋絲不動。

即便此時紅璃只是人形模樣，可種族差距就擺在那裏。

他那點病懨懨的力道在巨龍的眼裏宛如幼龍。

你來我往幾次後，闕因精致蒼白的臉被強行靠在紅璃看似單薄的肩膀上。

臉上泛起的薄紅給他帶來不一樣的美感。

闕因微微喘息，只覺得摁著他的力氣大得完全掙紮不了。

明明剛剛他還能冷眼地無視快速晃過的景象，試圖繼續伸手，但現在，闕因不可抑制地紅了臉和脖子。

整條魚也因此變得更有生氣。

“別動。”

紅璃目不斜視，微微皺眉，語氣不善地警告。

闕因安分下來。

因為過於親密的接觸，他即僵硬又羞澀了。

紅璃放慢速度飛了許久，等人魚緩和好些後，才又開始提速。

在紅璃稍稍松開懷抱時，闕因試圖往後拉開點距離。

可他的頭才後仰了丁點，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被紅璃摁回去。

惡龍上揚的語調就在闕因耳邊響起，引起一陣酥麻的熱意。

闕因只聽見她在耳邊輕笑著威脅：“小美人，不想在上天入地，就老實點！”

幾番抗拒無果的人魚，在惡龍陰惻惻威脅下，徹底安靜下來了，窘然地看著周身的景色變幻。

他泛紅的耳朵源源不斷傳遞著酥麻的感覺，紅璃帶著熱意的呼吸都打在他耳廓上。

闕因索性側著臉，抵住紅璃的肩窩，只露出一雙灰藍色的眸子。

他的視野被一片霸道的顏色占滿，入眼皆是那帶了烈焰的紅翼。

囂張，自由。

蝠翼輕松一震，擦身而過的建築就被甩得越來越遠，幾個轉眼間，幾乎就剩一個點。

盯著翅膀發呆的闕因忽然發現紅璃的速度慢了。

周圍建築不斷倒退，消失的速度卻變慢。

當紅璃低低地飛過某一街道時，還引起了下面人形龍的驚呼。

有幼龍甩著尾巴指給母親看：“哇歐，媽媽快看，有龍在飛耶！”

“她飛得好快哦！”

“那誰呀？膽子這麽大，不怕被守衛隊逮住嗎？”也有其他龍感到困惑。

“那是紅璃大人。”有其他龍回答了他的疑惑。

只見那龍沈默一瞬：“哦，那沒事了。”

龍族的視力普遍都還不錯，自然辨認得出，飛過那龍的模樣。

黑發紅翼、無視應錄飛行法則的龍只有惡……哦不，威名遠揚的紅璃。

一頭性格不大好說的巨龍，格外受龍皇寵愛。

她懷裏抱著是……一名少年？

紅璃瀟灑地帶著闕因穿過居民區，來到最高大那座平頂山上，唯一一座宮殿前。

嘭的一聲響。

巨龍驟然落下。

紅璃抱著闕因直接降落在廣場上，絲毫不在乎周圍或明目張膽，或暗自打量的目光。

她的註意力只在少年身上。

闕因緊抿著嘴，默默忍下不適。

只是雙腳接觸地面的那一瞬間，傳來的痛感格外劇烈，疼得他一個趔趄，直往前倒。

他低估了自己的傷勢。

好在被眼疾手快的紅璃一把撈住。

“我抱著你？”

紅璃單手摟著闕因，皺眉詢問道。

闕因不願意，試圖邁步向前。

紅璃看不下去，用力將人摟在懷中，雙腳騰空。

剛剛她註意到，人魚剛剛一著地，額頭冷汗都冒出來了。

都這種地步了還逞強，惡龍嘖嘖感慨道，而後又將人魚公主抱起。

闕因深覺自尊心受挫，在人群好奇的圍觀中更不願意配合，暗暗推搡著紅璃。

紅璃有意逗他玩，順著軟綿綿的力道離遠點，手一用力，又將人魚摁回來，拉扯間，兩人的距離反而越來越近。

“放我下去！”人魚清泠的嗓音夾著怒火。

“嗯？”

紅璃附在闕因耳邊，壞心眼道：“你走得動嗎？”

“走得動！放我下去！”

紅璃挑了挑眉，手上更加用力，偏不讓他下去。

“你真走得了？”

紅璃等闕因說實話，大有不回答就一直保持這種姿勢在這不動的意思。

圍觀的龍族越來越多，聲音越發嘈雜。

不願意直視紅璃雙眼的闕因，無可奈何，他低垂著眼，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

他的確走不了多遠。

哼！

“腳疼就不要勉強。”紅璃半玩笑半認真地提醒到。

“嗯……”

“謝謝。”人魚清冷的嗓音有點發顫，似乎對突如其來的微薄好意不知所措：“但，抱歉，能否讓我自己走。”

他不需要龍族虛偽的好意。

“為什麽？”

紅璃真心實意的反問，甚至覺得他的堅持有些奇怪。

“這太親密了。”闕因垂著眼眸，疏離而客氣道：“男女授受不親。”

紅璃為了將人魚抱住，手正緊緊地摟著對方精瘦的腰。

這樣啊……

紅璃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靈機一動。

周圍人猛地吸氣，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熱鬧。紅璃居然將少年懸空托了起來！

可闕因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竟然被一個女子單手舉起來。

招呼都不打一聲的大動作，讓少年心中一驚。

突然騰空的人魚，試圖於慌忙中抓住紅璃肩膀上的皮甲，卻被堅硬的裝飾劃過潔白的脖頸，留下幾道紅痕。

好在身子穩住了。

他像被一把透明椅子托起來。

只見少年不覆剛剛的清冷疏離，窘迫至極。

粉色從耳朵根直接漫到脖子，許久都沒退下去。

怎麽會有人大庭廣眾之下將一個男子舉起來。

怎麽能……

紅璃微微仰頭，頗為好奇地看著人魚的反應。

惡劣的善良。闕因臉色愈發不好看。

紅璃清澈的豎瞳滿是疑惑：怎麽？

沒有肢體接觸也不行？

被魔法托起來的少年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只能低著頭，死死攥住衣角，狼狽而羞恥。

廣場聚集過來的人形龍更多了，但紅璃的周圍依舊是真空狀態。

那龍群好奇得很，可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圍過來，只能遠遠地看著這對有些特殊的組合。

見闕因有些社死的，可憐巴巴的模樣，眾人的心理活動出奇一致：

今日也是看見小魔頭造孽的一天啊！

可憐的小美人！

“請您放我下來。”闕因僵直著身體，為難地開口道。

他從未被這麽多視線註視過。

還是這般尷尬的境地。

闕因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幻化的腳趾蜷縮在一起。

“哦，”

“好吧。”

紅璃無所謂的應了聲，將少年放低下來摟著，並沒讓他的腳觸地。

她看著闕因快燒起來的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又將他公主抱，順帶將他的臉摁到懷裏。

惡龍在應錄的威勢破深，只是隨意地掃了一圈，聚集起來的觀眾便默默散開，在紅璃的視線中離得更遠了些。

雖然，此時紅璃的瞳孔是圓的，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但忽然面無表情的模樣依舊能令周圍人害怕。

惡龍的名聲可不是很好。

她不在意他人眼光，但是人魚好像不喜歡被人圍觀。

而且她來這裏主要目的，是弄掉人魚脖子上礙眼的項圈。

不是給民眾當八卦餘料。

要不是怕傷到這人魚，紅璃都想直接暴力卸了他脖子上的項圈。

看著就礙眼。

紅璃細細盯著黑色的項圈看，忽然註意到，少年不僅脖頸上的項圈裏有定位魔法，身體裏還有......禁忌之力。

一種用來抑制軀體吸收元素，打斷魔力循環的東西。

禁忌之力，正死死禁錮著他的力量。

怪不得小美人連魔法都沒有用。

紅璃緊緊皺眉。

定為項圈和禁忌之力，巨龍都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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