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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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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藝秋一直以來給郭榮的印象, 就如他下午在蔥蘢胡同裏對藍毛說的,漂亮、溫柔、可愛。

但現在得加一個,可怕。

認真的眼神, 帶著懷疑的審視,讓他無所遁形,有種自己被她徹底看透看穿的錯覺。

好像所有的秘密都擺在明面上, 她就看著這些秘密,輕輕問他:“真的?”

靜靜看著他撒謊。

只給他一次否認的機會。

仿佛只要他把這個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謊應下了,等待他的就是她親手戳穿的怒意。

他還沒見徐藝秋生氣過。

但他潛意識裏知道,他承受不來。

越想, 郭榮越怕, 越怕越露怯、越藏不住秘密。

他只好垂下眼瞼躲避她的目光,由屋頂白熾燈投射出的睫毛陰影忽閃得厲害, 發展到後面,削薄的肩膀都忍不住顫動起來。

聽不見教室裏響起的微弱雜音, 耳邊完全被害怕卷起的浪潮淹沒。

然而錯覺終歸是錯覺。

徐藝秋到底不知道。

周秋白一聲笑打破沈默:“當然是真的,郭榮還能真喜歡聞歆不成?”

他好奇又期待地“哇”一聲,整張俊臉都亮堂起來, “我都想不出來, 郭榮喜歡人會是什麽樣子。”

郭榮臉皮太薄, 好紅臉, 加上聞歆有意逗他, 是真害羞還是不適應和女生相處,徐藝秋分不出來, 是不是真喜歡她自然也看不出。

不過周秋白都這麽說了, 那就是沒有了。

她剛才就是看郭榮的緊張兮兮的, 問一句確認。

不過……徐藝秋看著郭榮現在顫巍巍的樣子, 她這好似盤問的一句,好像嚇到他了。

本來就因為挨打嚇到,樓梯間李軍發嚇一回,現在她又嚇,短短一小時,三連嚇,是個正常人都經不住。

徐藝秋搖搖頭,“我沒這麽想。”又問郭榮,“你臉現在怎麽樣?疼得嚴不嚴重?”

她從桌兜裏翻出不知道哪一天買的阿爾卑斯棒棒糖遞給郭榮。

郭榮簡直受寵若驚,不好意思,又想要,試探地伸出手去接,“好、好一點了。”

然而手指剛在桌上冒個頭,她忽然把糖拿回去了。

郭榮:?

徐藝秋手指捏了捏糖頭,不滿意地皺了下眉,又從桌兜裏翻出剩下的兩個,各捏了捏,看著郭榮困惑又渴望的眼睛,臉上難得露出了窘迫。

“那個……最近天熱,糖好像有點化了。”

郭榮:“沒事。”

徐藝秋把三個味的放桌前,“那你選一個。”

郭榮拿了香橙味的。

徐藝秋拿起剩下的兩個,準備放回去,等郭榮看不見的時候扔掉,忽然感覺到什麽,扭頭——四只虎視眈眈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遲疑一刻,伸手把剩下的兩個放他們中間,“要是不介意化了的話,給你們?”

兩人就等著她這句話的,不帶緩沖地伸手。

周秋白拿了葡萄味的,陸長青拿了原味的。

眼裏赤-裸裸地威脅她想要,拿完了又裝模作樣地說謝謝。

徐藝秋不禁莞爾。

把皮剝了填糖嘴裏,捏著小白棍轉一圈,周秋白笑著對徐藝秋說聲“挺甜”,把她身後地上的書箱移開,走到到窗邊,頭探窗外瞅了瞅。

英語老師還沒回來。

箱子恢覆原位,周秋白坐回去,拍拍陸長青肩膀,“我去了,你看著點。”

陸長青嗯一聲。

打啞謎的兩句對白和動作,跟地下黨接頭似的,徐藝秋不明所以地瞟一眼,但也沒多探究,她不是喜好窺探秘密的人。

周秋白起身往外走。

錢浩看見,小聲喊住他:“上著課呢,你幹嘛去?”

“衛生間。”周秋白隨口撒了個謊。

“你不剛回來?”

周秋白重新擡起的右腳一頓,感覺錢浩有點窮追不舍了,“大的。”

“那你這……”他指了指他嘴裏含著的棒棒糖。

英語老師隨時回來,周秋白不想和他多周旋,把糖從嘴裏拿出來,垂眸看一眼,“哦”一聲,“我知道”,大步往外走。

錢浩看他這樣子明白過來找的是借口,沒攔,讓他出去了。

周秋白去26班找馬松。

和秋秋解釋的,也是他們對老李說的,以防老李趁他們回班直接去找馬松對峙,陸長青說了一種對郭榮身體好的藥,讓老李去遠地方買拖延時間。

他得趕在老李回來之前,找馬松串好詞。

26班第一節 晚自習是化學,女老師,正在講臺上講題,各種符號和步驟密密麻麻寫了滿黑板,角落都不放過。

學生稍不註意,都不一定知道哪裏寫的哪道題,最終答案是什麽。

周秋白在門口站了半分鐘,等老師把一道題講完,曲起指骨,敲了敲一側開著的門,“老師好,我找你們班馬松。”

化學老師一直在專心講題,沒往門口瞅,冷不丁聽見敲門和說話聲,嚇一跳,轉身警覺看他,“你是哪個班的?找他幹什麽?正上課呢,有事下課說。”

周秋白好聲央求:“老師,急事,我16班的。”

“你們班主任叫什麽?”

“李軍發。”

化學老師看向坐在最後一排墻角,被前桌推醒的人,“馬松,找你的,認不認識?”

馬松沒穿校服,一身黑色休閑外套和長褲,他站起來,睡眼惺忪地往門口瞅一眼,正想搖頭,忽然瞥見前排聞歆盯著門口,激動地直抖肩膀,小聲和同桌說著話,兩腮一動一動,嘴都不帶停的。

馬松揉揉眼仔細瞅,那人側身面對他而站,正雙手往兜裏抄,校服拉鏈敞開,幹凈清朗,雙腿挺拔,俊俏的小白臉一樣。

這個斜對角的方向,他什麽樣整個班都能看清楚。

馬松對著聞歆激動的背影嗤一聲,估計都被迷暈了。

他點點頭,“認識。”

化學老師:“出去吧。”

馬松找到手機裝兜裏出去。

路過聞歆的時候,她轉頭看他,好奇他能和周秋白能有什麽接觸。

馬松垂在腿側的手見機快速在她胳膊上輕捏了下——適可而止,看帥哥別太過分了。

聞歆笑嘻嘻地看他穿過講臺,和周秋白匯合,一塊沿著窗邊走廊往後走,在後門口消失不見。

化學老師看著下面扭著頭回味無窮的學生,拿黑板擦敲桌子,戲謔道:“嘿,嘿!別看了,人已經走了,口水都收起來,瞅瞅你們這一個個的,眼珠子瞪再大也沒用,還不如多研究兩道題。”

下面女生笑得東倒西歪,男生一片“咦”聲,音調越拔越高,嫌棄得不得了。

女生笑得更歡了。

周秋白領著馬松經過辦公室,往走廊盡頭的樓梯走。

他臉色平靜不說話,馬松心裏沒譜,斜眼瞥了好幾次,憋不住問:“你誰啊?找我什麽事兒?”

“不說話我回去睡覺了。”

在走廊盡頭下樓梯,到拐彎的平臺上,周秋白站他前面兩步遠,左手轉了轉右手腕,看著他說:“先回答第一個問題。”

“嗯,你是誰?”

“我叫周秋白。”

“啊——我-操!”

馬松正專心聽清他說的什麽話,胃上猝不及防挨一拳,倒退好幾步,背抵墻上才停下,吃的晚飯直往喉嚨裏倒灌,擡頭怒吼:“你他媽幹什麽?”

周秋白站在原地,看他捂著胃弓腰,面無表情說:“第二個問題,郭榮還記不記得?”

馬松一怔,“你為郭榮來的?”

“這一拳算是你把他帶胡同裏,找人威脅的小小代價。”

周秋白伸手拉他,“找你有其他事。”

“別假惺惺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老子不吃。”馬松甩開他的手,煩躁不安地抓一把頭發,“不是都讓他別說了嗎?”

“……”周秋白,“他臉都被打成那樣了,你以為他瞞得住?”

一回想郭榮那個樣子確實一眼就能發現,馬松更煩了,那幾個人真是,打哪不好非打臉上。

又想起來他剛才說的,“找我還有什麽事兒?問那仨人?隔一條街雁南職校的,藍頭發的叫萬興,進去一問就清楚了。”

“這是另一個事,你說了正好省得我問。”

“那你問什麽?”

“不問什麽,商量個事兒。”

馬松盯著他看了兩秒,忽然哼笑一聲,“來求我啊?求我還一上來就這個?”

他比劃了下自己現在還疼得火燒火燎的胃。

周秋白也笑,“你該的。而且我不打的話,你會接著聽我說?承認打郭榮的事?”

“我沒跟他動手。”馬松不耐煩否認。

“我知道,不然也不會只挨一拳。”

見事情不是一兩分鐘能解決的,馬松摸了摸兜裏的煙和打火機,嘴饞地舔舔唇,往樓上走,“去衛生間。”

到衛生間,他看周秋白這人也不抽,自顧自地點火吸一口,看他挨個挨地推一遍門,確定每間格子裏都沒人。

“說吧,找我商量什麽事兒?”

周秋白擰開水龍頭洗手,把整件事敘述一遍。

“合著徐藝秋也知道了?”馬松又驚又怒,眼珠子立時就要瞪出來。

周秋白:“你重點偏了。”

“他媽的沒偏!”

馬松狠狠吸了口煙,“徐藝秋都知道了,你還讓我配合你們?!說我是覺得郭榮對聞歆有意思,想威脅他和別再和聞歆說話?就為了不讓徐藝秋知道?你覺得老子會配合你們,成全他?”

他瞪著眼狠笑,“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呢?!”

周秋白眉心動了動,在擰起來的前一刻放松舒平,平心靜氣說:“這樣對你也有利,能證明你吃郭榮醋了,讓聞歆早點知道你對她什麽意思。”

“老子表白要你們幫忙?”

情況和周秋白以為的不一樣,他怔一剎,“你表白過了?”

“廢話!”馬松不無得意地哼一聲,完了又想起來這一窩子不受控制的糟心事,心煩得厲害。

不合時宜地,煙也燃完了,燙得他兩指一疼,“嘶”一聲,扔了煙頭碾滅,煩躁地低罵。

“她都快答應了,這一出搞的,指不定怎麽生氣。”

“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又他媽的該黃了。”

周秋白:“……”

速度有點快啊兄弟。

馬松問:“還有多長時間下課?”

“十三分鐘。”他掏出表看一眼。

馬松想了想,說:“那這樣,我按你們的給你們班主任說,你們幫我說服徐藝秋,別讓她把這件事告訴聞歆。”

“嗯……這個……”周秋白為難地揩揩鼻尖。

馬松敲煙的動作一停,擡頭看他,“嗯?”

周秋白彎眼笑,“……有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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