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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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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豆苗兒收到了從沈將軍府內送出的書信。

原來是沈慕春洞察出了昨日蹊蹺,懷疑她可能不知情,特送信一封解釋原委。

將信通讀一遍,不難猜出,果然是陸宴初替小皇帝做了回冰人,為兩人牽線搭橋呢!

豆苗兒將信擱在桌上,無奈嘆了聲氣,事情發展到這步,何必再自欺欺人?陸宴初心思細膩且善於揣測,從前那些不說他已經知曉得一清二楚,七八分卻應該是有的了。

將信收好,豆苗兒去陪福寶用朝食。

膳畢,送福寶去翰承院溫書,她折身去尋道徵大師。

站在廊下叩門,門開的一瞬,豆苗兒聞到了空氣裏縈繞的幾絲淡淡檀香味。

“不好意思,打攪大師修行了。”

道徵大師立在門後,微微彎腰向她施禮,“無礙,夫人請進。”

“這些日子大師游走在外,可有線索?”豆苗兒開門見山問。

道徵和尚蹙著眉,緩慢搖頭:“倒是聽說了另外些古怪的事情,但與此邪術並沒有任何直接關系。”

豆苗兒點點頭,把她這邊的情況一一說了。之前她周旋在在諸多夫人們中打探消息,知曉京中好幾家府上的小姐遭遇了與她相同的劫數,那些姑娘性命雖無礙,卻或多或少失了原本大好前程,如今有的已嫁為人婦,有的則離了皇城。

她輾轉著見了仍留在京中的兩位小姐,旁敲側擊著,卻打聽不出什麽。也是,她當初也一無所覺,若非道徵大師解惑,只怕她至今仍不得其解。

兩人默了會兒,道徵和尚說:“好在沈家姑娘暫時沒有大礙,這也算是萬幸中的萬幸了。”

“是啊,多虧……”話語一轉,豆苗兒望向道徵大師,眸中驀地閃過一絲懷疑,“大師倒是消息靈通。”

輕咳掩飾尷尬,道徵和尚頓了頓,為難說:“夫人,其實陸大人前些日子來找過老衲,夫人應該已經有所察覺。實在是老衲近日早出晚歸,沒顧得上與夫人多作解釋。”

豆苗兒望一眼他,不吭聲。

“出家人不打誑語,還請夫人見諒。”雙掌合十,道徵大師試探地問,“前陣子陸大人命隨侍陶平出府辦事,不知可否帶著消息回來了?”

搖搖頭,豆苗兒回:“還沒。”

“夫人是否知道他是去哪兒了?”

“不知。”

“是回泖河村去了。”

豆苗兒“哦”了聲,等道徵和尚繼續說,她確實不清楚陶平行蹤,更不知陸宴初令他回泖河村是要做什麽。

“其他的,老衲真不知道了。”苦笑一聲,道徵和尚勸解說,“其實夫人不必對過往心存愧疚,一切都是因果,沒有當初的陰差陽錯,怎有今日的因緣邂逅,陸大人不是放不下芥蒂的人,你又何必自尋苦惱?”

豆苗兒別過臉,悶聲不語。

有些事,她心底明明清楚,卻還是需要緩沖的時間。

正如道徵大師所說,她難道一點都沒察覺到陸宴初的心思嗎?

恐怕不是……

她就是咬牙死撐著,不想讓他知道她曾經的模樣是那麽的自私與不堪,也不想傷害到他。在泖河村時,她對他究竟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她沒辦法去計算清楚,虛偽和真實早已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可一味隱瞞,真的就能不傷害到他了?或是傷害更深?

豆苗兒皺眉,想離開了:“這事一天不水落石出,恐怕就還要勞煩大師四處奔波,拜托了。”

“夫人無須客氣,依老衲看,一切或許都將要結束了。”神色變得認真,道徵和尚望向窗外,手中串珠在太陽下微微散發出聖潔的光,“世人皆有貪戀,但只要嚴格的道德標準和律法尚存於世,天下就不會失去平衡。奪福之類的邪術雖打破了這種互相牽制的平衡,卻需付出極大的代價。損人德福越多,積累下的因果便一點點增多,一旦超過負荷,那人便會自食惡果,所以……”道徵和尚思索著說,“我們現在要擔心的應該是下一個受害者。”

“下一個?”

“沈小姐若無大礙,那人被逼到絕路,興許還會再動其它心思,用以抑制奪福的反噬。”

“那我們怎麽辦?”豆苗兒覺得事情實在是可怕得超出了想象,“那人明明知道自己的下場悲慘,為什麽還要去做這樣惡毒的事?”

默了半晌,道徵和尚緩緩搖頭,這個問題他也曾問自己。

或許世間很多人也曾捫心自問,明知是條不歸路,為何還是要偏執地一腳踩下去?

一撇一捺,“人”這一字何其簡單,可人心卻比世間筆畫最多的字都要覆雜很多很多……

與道徵大師告辭,豆苗兒心事重重回別院。

有小皇帝坐鎮,慕春有了支撐,雖無大礙,可下一個有可能到來的受害者會是誰?

要想阻攔避免,比起不知何時才會降臨的反噬,當然是找到這個作惡的人更穩妥,但上哪兒去找?

不知怎麽的,豆苗兒突然想到了趙靜書,她的堂姐。

這些年,她一人展翅高飛,飛到了京城,從侯府義女成為了先太子側妃,連帶著趙氏竹雕都如日中天,短短這些年,趙氏早已在京城站穩腳跟,一切都是福緣嗎?可她上次見過趙靜書,木念珠不是沒有反應嗎?

為什麽會覺得不對勁?

是錯覺,還是……

證據,不管是對或是錯,她都需要證據來證實。

豆苗兒左思右想,像被困入蠶蛹,無法理清腦子裏紊亂的思緒。

窗外陽光漸盛,還不到晌午。

在陸宴初回府之前,她想出門一趟。

抿抿唇,豆苗兒命人準備一頂軟轎,決定去趙氏竹雕會會那幫趙家人。

盡管時隔多年,豆苗兒卻從未打算原諒他們。

如果可以,她巴不得此生不見。

但為了心底的那點疑竇,她只能拼命壓抑那股反感與不悅。

落轎在趙宅門外,侍衛上前讓門衛進宅通傳。

軟轎有明顯標志,門衛哪會不認得這是首輔家眷?盡管豆苗兒與趙家沒有聯系,但明裏暗裏,她的幾位叔伯都借著她如今的身份與官家打交道做生意,這可比現在趙靜書的身份管用多了。

說是太王妃,又有什麽實權?不過是個好聽的封號罷了!

她膝下的承郡王宗浚更是個垂髫小兒,等成了年,若皇上不喜,隨便就封去了外地,天高地遠,有生之年,能否回到京城都未可知,所以自新皇登機,趙氏竹雕明顯開始衰落。這也是豆苗兒的身份被承認,甚至在首輔府邸站穩腳跟後,趙家人為何會不顧顏面三番五次登首輔府邸拜訪的原因。

自然,他們並沒有在陸宴初身上撈到任何好處。

短短片刻,她的叔叔趙德貴攜另外的叔伯家眷們同時走出來,滿臉的殷勤笑意讓豆苗兒更生反感。

她蹙眉下了軟轎,視線輕晃過去。

叔伯都不太能認得全,更莫說他們的妻妾子女。

一張張面孔裏,豆苗兒將目光鎖定在後幾排的一位男子身上。所有人中間,只有他的笑容不那麽的虛偽與勢力。

還記得當年,他跟在趙德貴身邊,一起到泖河村尋她,為了她爹那未完成的竹雕。

趙天福這個堂兄,豆苗兒不該有厭惡的理由,恩怨屬於上一輩,他對她,至少還存著虧欠彌補的心思,不像他們。

“寄書啊,前些年聽說你失了蹤,咱們可快急死了。”

“就是,差人回泖河村打聽,可惜那些村民都沒什麽文化,牛頭不對馬嘴,簡直了。”

“看到你好好的,咱們總算安了心。”

一時之間,男男女女都爭著搶著說話,更有揉著帕子拭眼角的。有沒有真的淚水,豆苗兒看不明朗。她眉頭越簇越緊,可惜他們一大家子正忙著諂媚,沒有及時發覺。

“我想和天福哥單獨說說話。”豆苗兒打斷他們的惺惺作態,望向同樣蹙起眉頭的趙天福。

見她提及自己膝下的長子,趙德貴眸中閃過一絲欣喜:“當然可以,寄書,你先進來坐會兒,坐會兒,讓你嬸嬸給你泡……”

“不用。”

“要的要的,寄書啊……”接收到趙德貴的眼神示意,微胖的陳氏訊速上前,作勢想執住她手,將她給拉到宅子裏去。

“放肆。”立在一側的隨行護衛猛上前,朝陳氏亮了亮劍身,眸厲聲正,一派肅穆,“首輔夫人怎由你等刁民隨意觸碰?”

陳氏驚了下,盯著兇神惡煞的護衛簌簌發抖,右手慌忙扶住發上顫巍巍的金釵。

趙德貴臉上頓時一片訕訕然,但他還指望豆苗兒能看在血緣的關系上能重修於好,便厚著顏面說:“寄書啊,咱們是你這世上僅剩的親人們,怎麽是刁民呢?我們過去的確有很多誤會,但叔叔可以給你解釋,事情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我和你爹……”

“夠了。”不耐的嗓音突然冒出,這次是站在身後的趙天福開口打斷。

他緊繃著臉,看了眼丟盡顏面的父親母親還有叔伯們,筆直朝趙寄書走去。

“寄書妹——”

“不,是首輔夫人。”拱手,趙天福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正聲說,“西側有家茶館還算幽靜,若首輔夫人不嫌棄,我帶您過去小坐片刻。”

豆苗兒“嗯”了聲,語氣淡淡的,沒有多看其他趙家人一眼:“勞煩天福哥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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