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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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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八十五

張老太爺說過太子將來菏州張家,那麽他必入水舟縣,還會逗留數日。

太子會不會去溪川縣她不知道,但若是她能將太子引至,以她享譽溪川縣的名聲,怎麽都會找上她吧?

杜明昭思忖,她需得借勢,最好是讓太子抵達水舟縣後,便可聽聞她“小杜大夫”的事跡。

光憑張家這一樁遠遠不夠。

正想著,寂靜無人的院中頓然落進一道漆黑的影子,那道身影沒打算往杜明昭這面來,但杜明昭直接喊住了他。

“應庚。”

應庚像被抓包似得恐慌一抖,他回頭走過來笑道:“杜姑娘,這樣晚了你怎還未歇息?”

“正好找你有點事。”杜明昭杏眸彎彎,她打量著應庚的臉,“你方才不在,做什麽去了?”

應庚暗嘆杜明昭的敏覺,可有的事他不能說,因而強行掰扯著,“沒有,杜姑娘畢竟是女子,我常待在這處也不好。”

杜明昭沒作聲,一動不動盯著他。

應庚幹笑兩聲。

確實,他離開不過是找張家祠堂去了,又當場打暈了看守的張家家仆,正大光明闖入人家的祖祠。

那張家五少爺口出狂言,如何辱杜明昭,還有那一雙醜陋不堪的眼,應庚可忍不了。

張老太爺是處罰了張文林,應庚看過,那二十大鞭沒留輕手。

但應庚還是覺著太輕。

這事若換宋杞和在,非得挖了張文林的眼,再給他那張嘴一針一針封上。

應庚只是先代宋杞和“小小教訓”他一回。

嗯,他下手夠輕的了。

在被杜明昭連著盯瞧好一會兒後,應庚心虛地偏開了腦袋。

“好吧,我們言歸正傳。”杜明昭沒深究,她更在乎另一件事,“明日我需要你入城為我辦件重要的事。”

應庚嚴肅起來,“杜姑娘你說。”

杜明昭將自己所想詳細道出。

“真要尋這麽多的人?”

應庚驚詫,“杜姑娘你說的那些個病癥,可不是好找的,萬一人家確實有病,但付不起診金怎麽辦?”

杜明昭自信回笑:“無礙,你照做就是。”

“明白了。”

……

翌日,杜明昭和薛徑又同去見張老太爺。

張老太爺聽下人稟報張文傑病好轉後,對杜明昭是讚口不絕,兩人來時,他徑直讓杜明昭在對面落座,請她為自己摸個脈。

杜明昭先扭頭看薛徑,薛徑朝她笑著點頭,她才放輕松搭上張老太爺的手腕。

摸罷兩只手,杜明昭輕笑道:“老太爺身子骨康健,並無不妥。”

“看來我這老當益壯啊。”張老太爺捋著花白的胡子,又笑看薛徑,“也多虧你師父,這一路有事無事都是他在看著。”

杜明昭問詢:“老太爺是回鄉半路和我師父遇到的?”

“可是撞上了,你師父說要去溪川縣,我還納悶呢。”張老太爺又提起張文傑的哮喘,“丫頭,文傑那病我知道難治,你實話與我說,可有能痊愈的可能?”

杜明昭看出張老太爺笑意隱去,是認真在談這事了,她就如實道:“很難,八少爺痊愈並無可能,調養的話,能盡力抑制覆發。”

薛徑問她:“八少爺是何病?”

“師父,是上氣。”

“上氣啊,這病怕是終身跟著的。”

張老太爺聽兩人言出一致,他便嘆道:“我知道了,那就只能好生養著了。”

怎麽說張文傑都是嫡出最小的孫子,張老太爺不免疼惜。

恰在這時,院外有一小丫鬟滿臉焦灼奔進屋中,喊道:“老太爺不好了,祠堂那面似有賊人闖過,五少爺他,他讓人重傷昏迷了。”

張老太爺花白的眉直皺起,“有賊人?”

薛徑卻是反應過來,當即道:“張老,這事你可別請我和徒兒過去看診啊,不興這個。”

“知道!”

張老太爺看薛徑小心眼記恨上張文林,他哈哈一笑過後,道:“你和丫頭回院歇著,我去趟祠堂。”

薛徑頷首,領著杜明昭一道離開。

而張老太爺則背手去了罰張文林的祠堂。

走在回院路上,薛徑眼望默不作聲跟在兩人身後的應庚,回瞥杜明昭道:“你們隨我來。”

杜明昭不明所以,但還是加快了腳步跟上薛徑。

三人進了薛徑的院子。

待屋內伺候的丫鬟退下,薛徑直朝應庚,毫不遮掩道:“你小子去祠堂了?”

應庚和杜明昭俱是一楞。

“薛老,我上祠堂去做何事?”應庚否道。

薛徑重重哼出聲。

宋杞和帶出的人他豈會不懂,那臭小子看杜明昭比眼珠子還寶貝,八成不用他親自下令,應庚都會給張文林一個好看。

不承認,不過是不想杜明昭知曉罷了。

薛徑情緒不耐,又問:“你不是伺候著宋公子嗎?為何跟我徒兒跑水舟縣來了。”

“這個……”

應庚小心睨薛徑那張幾乎半黑的臉,他察覺出薛徑是因宋杞和而起的氣,因此看他不爽,應庚便笑回道:“薛老,杜姑娘如今亦是我半個主子,我得保她的安危。”

“半個主子?”

薛徑在怒氣暴起的邊緣。

杜明昭忙出手勸架,“師父,你別與應庚置氣,是我應許他跟在身邊的,我獨自離開溪川縣總是有些怕。”

“可他怎麽說都是宋公子的人,唉,丫頭,你既都能上水舟縣,手頭應還算寬裕,怎不去買個身強體壯的馬夫?”

應庚便為杜明昭答:“薛老,杜姑娘已與我們公子定了親,日後她會是我們夫人。”

“什麽!”

薛徑驚得差點把手中的茶杯給打了。

杜明昭未免薛徑過於受驚,忙將人扶著坐下,薛徑看她杏眸微動,又是哼道:“怎信中不提這事兒?”

他可真是半點不知,他好好的徒弟悶聲不吭便叫那狼給叼跑了!

杜明昭眼皮稍垂,“師父,這不是才定下的事嘛,還沒來得及和你說。”

薛徑氣得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扣,“他這怕是蓄謀已久,早有這心思了。”

杜明昭沒答。

她確實不知宋杞和是何時對她起意的,但絕對比她要早。

薛徑一雙犀利的眼投來,他看清楚杜明昭那張玉容之上因何生起的溫柔,兩人是因兩情相悅才定親,杜明昭更無受委屈。

因此薛徑又問杜明昭:“丫頭,你定下這門親,是情願的?”

杜明昭不假思索:“是的。”

薛徑長嘆一道。

他很為杜明昭感到擔憂。

宋杞和那禦王府世子的身份,不僅不是富貴石,反而是一道懸在頭頂的刀刃,不知何時便會落下。

京中局勢再明了不過,薛徑比誰都懂宮中的意思。

陛下恨不得讓宋杞和為太子替命,可他偏偏不能動。

也是因陛下需要宋杞和,他才能將薛徑救出。

可杜明昭如今與宋杞和是一條船的螞蚱,等於將性命置身在外。

她不在乎,只要和宋杞和在一起。

薛徑發愁啊。

他多難得的徒兒,好承他的衣缽,憑著一身醫術日子總能富足安樂。

偏偏讓禦王府那個臭小子挖了墻角。

薛徑滿心以為杜明昭已經知曉宋杞和的真實身份,對往後那條艱苦之路做了心理打算,即便苦累她亦堅定不回頭。

他心情沈重地拍著杜明昭的手,“丫頭,既然你認定是他,為師定會護你到最後。”

薛徑開始琢磨京城哪些世家還留有交情,以好日後用上偏幫杜明昭。

不論宋杞和如何,他都不容許杜明昭受欺負。

……

杜明昭和薛徑在張家留宿三日,待張文傑病情穩定後,兩人與張老太爺辭別。

這幾日杜明昭常被張老太爺傳喚下棋,乍要離開,張老太爺很是不舍。

薛徑便和張老太爺單獨說了幾句話。

杜明昭被紅葉攙上馬車,一刻鐘之後,薛徑歸來,一行人終離行。

薛徑偏頭望杜明昭,道:“你和應庚上城中都忙什麽呢?”

“師父,我是想讓泰平堂響徹水舟縣。”杜明昭勾唇笑。

在張家她可沒閑著,一邊她命應庚在水舟縣尋找疑難雜癥之人,一邊又得信後出府為病者看診醫治。

這裏面不乏有家中清貧的人家,杜明昭為收診金,是為義診。

“聽說你治了牛皮蘚、背疽還有什麽血餘、血潰之人?”

杜明昭笑著應:“可是忙的我了,光是行針我每日都有十回之多,昨日城裏聽說我在義診,來了好些人呢,差點傍晚都沒能回。”

“是義診啊。”薛徑的笑更顯慈愛。

杜明昭方才提的幾樣怪病尤為難治,吃藥、行針缺一不可,還要長久調理,家中無積蓄的多不會治。

“即使我離了水舟縣,義診治過的那些人都知曉我是溪川縣泰平堂的大夫。”

薛徑剛想誇讚杜明昭兩句,馬車卻突然晃蕩一剎,車廂之外應庚急迫的聲音響起,“薛老,杜姑娘,你們不要貿然下車!”

薛徑面色凝重,“怎麽回事?”

狂風作亂之間,車簾被風掀開,入目是十餘個黑面山匪,手中或刀或斧,團團圍困他們的馬車。

是郊外林中。

杜明昭身子全然僵住。

應庚已落地舉刀而對,薛徑則拉過杜明昭往身後一塞,他本人迅速從懷中摸出十根銀針,擋在車廂前。

“莫要看!”薛徑誓要護著杜明昭,“你別露面。”

杜明昭抓住廂中的塌面,將身子蜷縮起,她聽薛徑的話閉眼蒙在臂彎之中。

耳邊不斷有嘶吼聲,似乎有人撞到了馬車,杜明昭的身子因而劇烈晃動,她死死攥緊了手。

不知過去多久,周遭終於平息。

“好了,繼續走吧。”薛徑的聲音稍顯疲憊,“未免節外生事,別在此地逗留。”

馬車緩緩發動。

杜明昭覆而睜開眼,車簾偶然的浮動,她瞥到地上散落七七八八斷裂的屍身。

再一回頭,薛徑半白的胡子被濺上幾處血跡,他的手裏此刻已經沒了銀針。

杜明昭咬住顫抖的牙,擔憂道:“師父,你還好嗎?”

“我無事,方才太過殘忍,不想你親眼見,沒料想這一帶這般亂。”

薛徑眼中說不出什麽情緒,總之不多好,“但,丫頭你得記得,若有誰對你起殺心,你隨身帶的銀針,一定要下手準,刺進他的死穴。”

“是,我記得。”

杜明昭雙手捂臉,她早精通人體穴位,可當持刀的人刺死穴……

她的手在抖。

事態緊急,應庚不敢耽擱,他將馬車駛回撫平村後,先把薛徑送回了薛家。

薛徑心覺杜明昭嚇壞了,囑咐他將人平安送到杜家。

應庚照做。

可到了杜家門口,杜明昭卻無動靜。

應庚一顆心狠狠提起,他大步沖回宋家,喊來宋杞和。

“昭昭?”

宋杞和疾步躍上馬車,撩開車簾桃花眼便見杜明昭蜷縮著埋頭於雙臂裏。

“昭昭!”

杜明昭仰起頭,她沒做多想直撲進宋杞和的懷裏,“祈之!”

懷中的人顫抖的厲害,他深知是因路途遭遇。

宋杞和將她擁住,唇在她的發頂輕吻兩下,“別怕,我在,都過去了。”

杜明昭抓緊他的前襟。

前世學醫她在生死之間來回行走,她不是沒見過死者,可這一次不同。

那些人是亡命之徒,若死的並非他們,那就是她。

“我們遇到的那些……”

宋杞和的唇貼在她的頭頂,桃花眼幽暗的深處迸射出一抹冷冽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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