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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女屍疑雲(五) 回去大理寺稟明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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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大理寺稟明了事情經過,子書俊領了幾個差人要去杏園捉拿楊老漢,新來的仵作衛墨風正巧路過,一眼就看到了沐桃月腦門上的腫塊。

“小月,你額頭怎麽了?”他關切的湊近了瞧。

沐桃月樂呵呵的:“被板凳砸了一下。”

“被砸還這麽開心?”

“因為我剛剛跟寺正大人查了一起案子,馬上就水落石出了,高興!”

“被砸了?”聽衛墨風一說,子書俊才看到他發際線位置起了一個腫包,應該是在於家勸架時候被袁七娘扔過去的板凳砸的,因為大部分藏在頭發裏,所以剛剛一直沒註意。

他彎下腰仔細看看,伸手就要摸:“疼嗎?”

“寺正大人,還是我來處理吧。”衛墨風擋住了他的手,把沐桃月拉的離自己近了些,“我幫他上藥。”

沐桃月有些著急:“寺正大人您別走啊,我還想去抓楊老漢呢!”

“不走,等你。”子書俊點點頭,帶著一群差人站在回廊裏看他上藥。

“何故在此聚集?”尚辰帶著蔣文正要去庫房查東西,遠遠就看見這裏圍了一群人。

眾人連忙見禮:“尚寺卿,蔣寺丞。”

尚辰微微頷首,看看傻站著的子書俊:“錦鶴不是要去捉拿嫌犯嗎?為何在此?”

“回寺卿,這位沐兄弟受了點傷,我待她上完藥之後一起去。”

子書俊背著手站的筆直,乖巧的像個等待好朋友一起去玩的孩童。

“沐兄弟?”尚辰又看看被衛墨風按在廊柱上上藥的沐桃月,有些無奈的扶了扶額,所有人都看出來這是個女子,只有他的傻表弟一臉認真的叫人家兄弟……

“有何不妥?”子書俊看出來自己表哥表情不太對。

“無不妥。”尚寺卿右手握拳放到嘴邊輕咳一聲,掩飾了自己的笑意,“咳,不要聚在一起擋了旁人通行,若是你的小兄弟上好藥,便快快帶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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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官差闖進杏園的時候,楊老漢正吃飽喝足,躺在杏樹下閉目養神,對於突然闖進來的官差態度蠻橫:“幹什麽的?這是私家園子,官府也不能亂闖!”

子書俊站立正中:“我們來此不是為了園子,而是為了抓你。”

“抓我?我犯了何事?”

“狗肉好吃嗎?”

“……”

“這看園子真是個不錯的差事。”見他不回答,子書俊拿起小桌上的酒壺聞了聞,“清風樓的玉髓酒,配上燉到酥爛的狗肉,在這杏花樹下賞花喝酒吃肉,人生樂事。”

楊老漢眼珠轉來轉去,有些蠻橫的問道:“怎的?吃狗肉犯法啊?”

“不犯法,就是隨意感慨幾句。”他把酒壺放回去,“猴腦好吃嗎?”

“啥……啥猴腦?老漢不知道你在說啥!”

“你隔壁的劉大娘今早上吊死了,你可知道?”

此話一出如晴天霹靂一般,楊老漢瞬間面無血色,身體晃了幾晃蹲在了地上:“誰?誰死了?”

“住在你隔壁的劉大娘,於大田的娘親,小麥穗的祖母。”子書俊蹲下,眼神銳利的盯著他,“因為她的孫女小麥穗被狗吃了,她心中悲痛哭了一夜,最終還是良心難安,趁大家都還在睡覺的時候,用一根麻繩吊死了自己。”

“那……那關我甚事?不關我事!”

“你可想好了,真的不關你事?”

“我……我……”

“楊老漢,你用猴屍代替小兒,做出惡犬啃食幼兒的假象,讓於家誤以為女兒已死,導致他們一夜之間婆媳反目,夫妻失和,最終劉氏自縊身亡,於氏夫婦大打出手,這樁樁件件皆由你而起,說!你把於家女童藏哪兒了?”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啥!”

見他還是不開口,子書俊沈聲道:“楊老漢,此時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不說,待我搜查出來,罪名可就不同了!”

“……在河裏的花船上,粉色金絲合歡花蓋的那艘,上面是我的相好,叫歡娘。”楊老漢低聲說,“我就是討厭那條黑狗,日日叫的人心煩,跟劉氏說了多少次了,她就是不管,還讓狗咬我。”

“所以你便生了如此歹毒心思?”

“那我要如何?這兩年來我好話歹話說盡,劉氏就是不管,還有他兒子於大田,一家人拿那條黑狗當個寶,我跟他們說過千百遍,我討厭狗,我害怕狗!”楊老漢青筋崩出,面目猙獰。

“即便是憎惡黑狗,也不該施此毒計!”子書俊聲色俱厲,“那於家如今家破人亡,你可知罪!”

“就算有罪,於家也該擔一半!”

“罪當幾何,官府自有定奪。”子書俊揮揮手,“把他帶走!”

差人們上前給他戴上了長枷,楊老漢最後看了看園子裏的杏花沒說話,他幼時被惡犬追咬過,自此之後一直怕狗,偏偏隔壁於家的大黑狗又兇又壯,每日裏見了他就汪汪叫,黑狗養了兩年,他就找了於家兩年,於家一家都不是好相處的,尤其是那個劉氏,一說讓她把黑狗拴起來她就吐沫星子亂飛的罵他,說他有毛病,說他做了虧心事了才會怕狗。

那日他又是早上上工時候被黑狗堵在門口不敢出門,誤了時辰,被東家扣了工錢,從園子回來的時候他照例想去找劉氏說說,卻隔著院門聽見劉氏在跟小麥穗說話。

“我的小麥穗呀,你不要總是扯黑子的毛,若是不小心被它咬傷了撓傷了,少不得你娘回來要打死它!”

他收回了敲門的手,轉身去了潘樓南街那家賣猴子的店……

接下來的時間,差人分成了兩組,一組按照楊老漢指的位置,在園子裏挖出了猴子皮以及大半個被吃掉腦子的猴頭,另一組則趕去惠民河找到了花船,救出了小麥穗。

面對著死而覆生的小麥穗,再看看躺在棺材裏已經涼透的劉大娘,於氏夫婦心情一時覆雜難當,得知是楊老漢設計了一切之後,於大田恨得抄起鋤頭就要出門找他拼命。

“如何定罪該由官府定奪。”子書俊攔住了他,“懲治壞人是官府之事,你要做的是好好發送你娘。”

“人心難測,誰能想到只是鄰裏間司空見慣的小矛盾,居然越積越深,終成禍患。”走出於家院門,已是將近傍晚,沐桃月有些不舍的拉拉他的衣角,“寺正大人,我要走了。”

“去哪兒?”

“去我的主人家呀,天色將晚,想必他該回家了。”

“你說晚上的活計,是個什麽活計?”

“就是做……做個小廝,做做晚飯鋪鋪床什麽的。”

“白天呢?”

“白天應該無事吧?”沐桃月想了想,尚寺卿只說了給他親戚做晚飯跟鋪床,沒說白天幹什麽。

“若是……”子書俊撓撓頭想著措辭,他覺得跟這個小郎君一起查案還挺愉快的,“若你只是晚上有差事,白日裏可跟著我,我給你工錢。”

沐桃月高興的點頭:“那便說好啦!我去問過主人家,明日一早還在今日相遇的地方見!”

“好,明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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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錦鶴為何要讓一個寡婦做他的使女呢?”尚辰放衙回來,李靨一邊幫他換下官服一邊閑聊。

“舅母生完錦鶴之後身體一直不太好,所以錦鶴大部分時間都是由乳母照顧的,而他的乳母田嫲嫲便是個寡婦。”尚辰記得舅父講過,表弟最依賴的田嫲嫲懷孕時丈夫被歹人殺害,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舅母婉寧郡主看她可憐,便在她生下孩子之後讓她做了子書俊的奶娘,帶著孩子吃住都在府裏,照顧了小王爺二十多年。

“怪不得,是因為格外有親切感吧。”

“親切感……”尚辰想起中午表弟在大理寺回廊上那個傻乎乎的樣子,不禁失笑道,“怕是與他想的有些出入。”

“夫君笑什麽?”

“嗯……靨兒親我一下,我便告訴你。”

“沒正經。”李靨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親了一下,“你不說我也知道,子書小王爺今日拉著個如花似玉的小郎君滿東京城跑了一天,那個小郎君便是沐桃月吧?”

尚辰很詫異:“靨兒如何知道的?”

“吶吶吶,不要小瞧我這個小報主筆啊!消息靈通著呢!”李靨得意的點點他胸口,“沐桃月來找過我了,我給了她新宅子的鑰匙,讓她去那裏等錦鶴,哦對,順便還給她換了女裝。”

尚寺卿看看已經暗下來的天色:“這會兒錦鶴大約該回去了。”

……

沐桃月拿了鑰匙來到新宅子,果然裏裏外外都是嶄新的,廚房裏冷鍋冷竈,一絲煙火氣也沒有,她摸摸肚子又摸摸錢袋,從角落裏翻出一袋子面,給自己搟了點面條。

從正堂到臥房,一根蠟燭也沒有,油燈裏面也沒油,天越來越黑,沐桃月不敢亂翻主人家的東西,只好端著碗跑到院子裏借著月光,一邊吃面一邊等。

一碗面下肚,感覺踏實了不少,她輕輕把空碗擱在臺階上,托著腮看月亮。

“東京城的月亮跟家裏的一樣嘛~~”

沐桃月,九歲沒了娘,十一歲沒了爹,十二歲嫁給了父母的好友,不到半年便守了寡,滿打滿算到如今,已經正正經經做了九年的寡婦。

吃住都在婆家,總要知恩圖報。小叔子身體不好,她便自告奮勇去了醫館當學徒,每日抓藥熬藥,一做就是九年,除了醫館和家,哪裏都沒去過。

師父可憐她,眼見著小叔子的病已經大好,就托人尋了大理寺的差事,讓師兄衛墨風帶她出來漲漲見識,只是在性別上撒了謊,被大理寺卿一眼看穿,她好說歹說才沒有被趕回原籍,一下從大理寺獄醫變成了小王爺的使女。

其實做什麽都好,只要不回去,在那個偏僻的小縣城,沒有夫君保護的年輕寡婦,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聽說小王爺脾氣有點怪,所以身邊一個下人也沒有,偌大的院子就住兩個人,他不會欺負自己吧?

若是能有旁的選擇便好了,她想起白天那個英俊的寺正大人,漂亮的小臉染上來一絲笑意,下一瞬又褪去,一個無依無靠的寡婦,能有什麽旁的選擇……

“這個小王爺不會夜不歸宿吧?”沐桃月呆呆的等了好久,收回思緒緊了緊衣服,看看周圍漆黑的夜色,想著如果小王爺還不回來她便去找剛才的南嘉郡君,這更深露重黑燈瞎火的,有些怕人。

正想著,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借著月光能勉強辨認出門口的身影是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

“小……小王爺?”沐桃月慌忙站起來。

男子微微頜首:“為何不掌燈?”

沐桃月心中一動,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回小王爺,我……奴婢沒找到蠟燭和燈油。”

“無妨。”小王爺倒是無所謂的樣子,溜溜噠噠進了耳房,不多時燭光亮起,耳房裏傳來嘩嘩的水聲,他的聲音也隨著水聲響起來:“進來,幫我搓背。”

沐桃月一下楞住了,小臉蒼白的呆立了半晌,咬咬嘴唇低頭走進去,搖曳的燭火映照下,板凳上的男子背對著她,細腰乍背、膚如白玉,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粗布巾,浸濕了水又擰成麻花的形狀,走到男子背後輕輕搓了起來。

子書俊今天跑了一天,送走沐桃月之後又回了大理寺,把楊老漢的案子移交給了開封府,雖說是二月天氣,卻跑得一身黏膩。

他本就是個愛幹凈的,一聽新來的使女已經在新宅子等著了,便興沖沖的回來想要她幫忙搓背,這些天住在表哥家,春和跟景明的手實在太重了,搓一次背像脫一層皮,小雨倒是自告奮勇的要給他搓,可他總覺得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這樣不好。

小胖墩尚雲起問他為何要找個寡婦做使女,一來是因為他的確對寡婦有好感,不是男女之間的好感,而是覺得寡婦應是同自己的乳母一樣勤勞善良,又細心溫柔;二來便是寡婦做什麽都方便些,洗衣做飯、梳頭搓澡,不似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大姑娘,動不動就一驚一乍的大呼小叫。

剛剛進門時候光線太暗沒看清,只看身形是個纖細苗條的,其實他喜歡壯實一些的,因為王府裏的廚娘總是胖乎乎的那個做飯最好吃。

子書俊東一念頭西一念頭的滿腦子亂想著,突然感到背上有水滴砸下來,一滴、兩滴、三滴……是眼淚。

“你哭了?”他站起來轉過身。

身後的女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著頭微微顫抖:“奴婢不是有意的!小王爺恕罪!”

“為何而哭?”

“奴婢……一時失態。”女子又磕了幾個頭,“請小王爺責罰!”

子書俊皺皺眉頭,取過蠟燭靠近她:“可是被人拐賣脅迫?若是如此,我可送你回家。”

“不是的!奴婢是自願伺候……伺候小王爺!”

“你擡起頭來。”

蠟燭發散出柔和昏黃的光,跪在地上的女子慢慢擡起頭,巴掌大的小臉面無血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噙滿了淚,雙肩發抖,紅唇微顫。

子書俊驚得倒吸一口氣:“沐兄弟?!”

沐桃月看著面前一/絲/不/掛的男子,吸了吸鼻子,終究還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蠟燭落地,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滾了幾滾,噗呲一聲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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