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幹什麽？我想不通你的目的。”

“目的？”蘇涵想了想,“大概是尋找活著的意義吧。我走到今天，一開始是因為不甘心，不甘心被操控,不甘心被消滅,我想要找一個答案……現在，我就想將一切打上終結的句號。”

這些話唐教授實在聽不懂：“你以前不是這樣心思細膩的人啊,怎麽你說的這些話我一句都聽不懂，太文藝了,跟念詩一樣。你是不是心理壓力太大了，需要我幫你找心理醫生嗎？”

蘇涵失笑：“哪裏文藝了，都是我內心的想法。唐教授，您知道你們攔不住我的，我總有辦法來到蘇沅身邊,到時候步驟不對，出事的可能性才更大。唐教授,我需要你幫我,這事需要您來把控。”

“你這不是為難我麽——你讓我想想,讓我先想一想。”

幾天後，唐教授讓蘇涵過去，說先讓蘇涵體驗一下：“帶上你家那只狐貍，它算是有經驗了，讓它給你做配合。”

各種覆雜的儀器設備啟動,忽略刺進腦袋裏的探針隱隱帶來的刺痛,蘇涵聽從唐教授的指令開始感受。

[小涵！涵涵！]

很神奇，明明分開各自在隔間裏，但蘇涵還是聽見了白冬喊她的聲音。

藥物慢慢發揮作用，蘇涵閉上眼睛,意識開始模糊。

不知道在黑暗中沈睡了多久，蘇涵突然睜開眼睛，她先是看到無邊的黑暗，很快她反應過來自己在實驗中。

這是成功了？

在她認識到這一點後黑暗逐漸褪色，眼前有了些許光亮，她循著光走過去，大聲喊白冬的名字。

[小涵！]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蘇涵覺得很像在夢境中。這裏像一個清醒的夢，所以她能夠“走路”，也能夠“說話”，聽著虛渺的喊聲，她想著自己要見到白冬。於是場景跟隨心意變化，黑暗徹底退去，眼前越發明亮，空間不停折疊堆積，最後展現在蘇涵面前的是一片綠色。

白冬就蹲在地上擺弄木頭，擡頭看見她一臉高興：“小涵快來！我們來建房子吧！這裏有好多木頭！”

蘇涵環顧四周，這裏明顯是白冬上回給她做冰屋子的地方。她回頭看向自己的來路，那裏仍然是黑暗的。

“小涵？”白冬站起來跑到她身邊，眼睛亮晶晶的，“這裏是不是很好玩？可惜了之前那些喪屍狗喪屍貓都太呆了，只會到處跑到處叫，它們聽不懂我說的話也不會搭理我。”最後總結“還是小涵來最好了！”

對方樂觀開朗的模樣感染了蘇涵，讓蘇涵的心情也放松下來。她跟白冬一起鋸木頭搭房子，過程中她一直在用心感受這方空間。

這裏其實並不是她或者白冬的精神世界，只是他們的腦電波的外界提供的媒介之下，在某個節點實現了相遇。

他們一起建了一座小木屋，白冬笑得特別高興，說真想把這屋子帶出去。

他忽然皺眉，蘇涵問他是不是受不住了？

“那就先退出去吧。”蘇涵也覺得有一些疲憊了。

白冬特別舍不得，但他的確已經頭疼欲裂了，只好同意了。

兩人同時睜開眼睛，唐教授在蘇涵耳邊激動地說：“嚇死我了！你們怎麽待了那麽久，再不出來我就要采取強制措施了，到時候可別把你們都變成傻子！”

蘇涵坐起來，笑著跟他道謝。唐教授摸著自己頭發稀疏的頭頂，嘆氣：“別再嚇我一回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走吧，我給你做檢查。”

檢查結果很好，蘇涵完全支撐得住一次“腦電波的約會”，唐教授原先還很驚奇，但想到蘇涵能夠憑空消失，好像也就不算什麽了。

“……那個，你能不能，以後讓我研究一下空間跳躍的能力？”唐教授把握住機會，趁機跟蘇涵聊起這個從不敢提及的話題。

好在蘇涵的臉色沒有變化，只說以後有機會再說，這樣的回答唐教授就已經很滿意了。畢竟空間跳躍發生在蘇涵和他們合作破裂的時期，那並不是什麽好的回憶。

在蘇涵離開之前，唐教授說這件事他會報告給滕將軍：“不過你的狀態很好，只要對你的身體沒有太大影響和破壞，將軍不會反對的。”

最後滕將軍果然沒有反對，他認為蘇涵是想從蘇沅身上得到什麽。

“崔教授死的時候，只有蘇涵在場，不知道崔教授跟她說了什麽。”滕將軍摸著胡子。

副官補充：“林城實驗室的資料都是普通機密，崔教授手裏肯定還留有底牌。”暗示是被蘇涵拿走了。

“也許吧。不過崔教授手頭的東西肯定落後於我們天陽，拿不拿得到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京都那邊今天還是發來電報了？”得到肯定答覆後他說，“再抻一抻他們，以前他們掌握著人魚覺醒計劃的先進技術，所以我們必須讓步，現在卻是我們掌握主動權的時候了，沒那麽容易談成！”

“可是二十萬人口——京都不一定願意放人。”

末世已經八年了，早幾年新生兒出生數量太少了，這兩年安全區平穩下來，出生率才開始回溫，但還是不夠。

勞動力永遠是一個安全區健康持續發展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京都團隊到天陽這三年，用天陽的人口不停完善著人魚覺醒技術，現在也到了他們回饋天陽的時候了。

“沒有二十萬五十歲以下的人口遷移，我不會把技術跟他們做交換，要打就來打，天陽已經不怕任何人！”滕將軍看向窗外，他居住的半山別墅，能夠看到東邊一座山，那是他選定的安葬人魚覺醒計劃中犧牲志願者的公墓位置，日覆一日，他明天都會看。

“就這樣辦，一步我都不會退讓。”

“是，我明白了。”

另一邊，蘇涵回到牡丹園，剛進門一個護衛就跟她說：“蘇甜甜小姐有動靜了。”

“她幹什麽了？”蘇甜甜剛來，蘇涵就去林城那邊做任務了，來回好幾個月，又遇上蘇沅天陽的事情，她就把蘇甜甜給忽略了，不過直到今天蘇甜甜才有動靜，還真夠有耐心的。

“她去黑市見了一個人，經過調查，那個人是京都那邊來的探子，如此已經能夠肯定蘇甜甜包藏禍心，蘇小姐，不能放任下去了。”

“先別打草驚蛇，我要知道她想做什麽。”

蘇甜甜坐在房間裏，手心中緊緊握著一支藥劑，神情莫辨。她其實是個人魚覺醒者，一開始時，在天陽這邊沒有覺醒，有人找上了她爸，她是在黑市的一個秘密的地下室裏經歷了第二次覺醒實驗，歷盡痛苦才覺醒的。

作為報酬，她必須聽從安排埋伏進牡丹園，到堂姐蘇涵身邊去。

她捏著藥劑，低頭看去，小拇指一樣粗細的玻璃瓶，裏面裝著黑色的藥劑，一看就讓人覺得不詳。潛伏在牡丹園這麽久，那邊從來都沒有給她派過任務，蘇甜甜還在想一直這麽住下去也不錯，雖然名義上的堂姐對她十分冷淡，完全不接她的討好，但在這裏的生活已經足夠幸福。她其實沒有膽子做壞事，可是她不能不聽爸爸的話，她想起對她殷殷期盼的媽媽，眼睛忍不住紅了。

這瓶藥，她不停追問是什麽東西，那個人只是用陰鷙的眼神看她，警告她如果不照辦就會殺了她的父母。

這怎麽會是好東西？肯定是毒藥。

她還找借口說，覺醒者的嗅覺很靈敏的，一定聞得出來。那個人不屑一顧，說這是特制藥，一定聞不出來。

兩天後，蘇甜甜自制了青草凍，端上來說讓蘇涵嘗嘗。這東西是蘇家村的特產美食之一，小時候蘇涵很喜歡吃，從家裏拿一個碗出去，走街串巷的攤販就會將青草凍一層層刮出來堆在碗裏，最後撒上篩好的白糖，拌一拌特別美味。

看著眼前泛著香氣的青草凍，蘇涵問蘇甜甜：“你從小沒在蘇家村住過，怎麽會做？”

蘇甜甜扭著手：“我學的，我爸喜歡吃。”

“怪不得。”蘇涵拿起勺子拌了拌，她感覺到蘇甜甜的氣息突然變急切。她擡頭，“你不舒服嗎，怎麽額頭都是汗。”

“啊？啊！沒有，我——”蘇甜甜胡亂擦汗，“是，是有一點熱，剛才我在廚房，是有點熱了。姐你吃吧，趁熱才好吃。”

蘇涵卻不急著吃，第一次主動跟她閑聊：“蘇衛民不是個好父親，蘇英佳和蘇英豪都死了，你應該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吧？”

蘇甜甜臉色僵硬發白，有些尷尬地說：“我知道。”

“可他為你打算，沒有讓你跟他們一起參加實驗，他對你還挺好的。”

“其實我也該去的，是我媽攔住了。”

“那蘇衛民還挺聽你媽的話。”

“涵姐……”蘇甜甜很不安，“我媽，我，她不是，我媽是跪下來求我爸的——”

“你媽為你著想，那你應該也得為她想想，如果你出事了，她應該會很傷心難過吧。”

飯桌上安靜得落針可聞，白冬端菜進來，嚇得蘇甜甜手裏的勺子掉進碗裏，發出刺耳的響聲。這響聲又把她自己給嚇著了，她驚呼一聲站起來，撞到了身後的椅子，疼得她又嘶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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