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連長吸一口氣,示意車隊停下，他讓最前面三輛車先護送崔教授走，他留下,與蘇涵他們的車上的人一起清路。石頭真的太大了,把山路占了大半，即使挪得開也沒地方挪。

“炸開吧,你們有炸彈嗎？”蘇涵問。

“就怕動靜大把怪物引來。”

蘇涵就不說話了。不炸也行，棄車,將這車人挪過來就是了。不過如果高連長願意挪，剛才就不會讓其他車先走，畢竟將一輛車的人分散到其他四輛車上，總比全部挪到一輛車裏更好。她記得這輛車上有高連長此行出行動配置的通訊設備，她聽同車的兵哥說過,這輛車能接通衛星，跟安全區那邊聯系的,很珍貴。

高連長抓頭發,猶豫了一會兒才咬牙：“炸吧！”

兩輛車都遠離巨石,炸藥定點好之後，蘇涵捂住耳朵等待爆炸。

控制器在高連長手上，他毫不猶豫地按下開關，砰的一聲巨響，無數碎石塊四處飛濺。

在爆炸聲中,眼前塵石亂飛,石屑遍布，可見度下降，到處都灰蒙蒙的，蘇涵的耳朵一動,好似聽到了什麽奇怪的聲音。

這種感覺來得快，與此同時她就聽見一聲熟悉的叫聲。

白冬在淒厲地大叫！

蘇涵臉色大變，風聲從空中傳來，在戰鬥中磨煉出的本能讓她立刻做出反應，往旁邊滾去，同時大喊“躲開！”

事情發生在千鈞一發之際，蘇涵分神喊出這兩個字已經是拼盡全力。她撲倒在地上，順勢滾了兩圈，下一刻，數不清的石頭從天而降，砸在地上、車上、人身上，氣勢蕩蕩，猶如千軍。

爆炸殘響影響了眾人的聽力，他們幾乎聽不見白冬示警的叫聲，離蘇涵遠一些的人，甚至也聽不清她喊了什麽。她又慣常不愛跟外人太過親近，有些獨地站在邊上，因而離她最近聽到喊聲的人很少。

變故來得太快太猝不及防了，眨眼間無數亂石滾落，砸得眾人痛苦慘叫。

“快躲到車底下！”

“連長！連長！”

蘇涵滾了幾圈沖進車底，與一眾同伴擠在一起。頭頂石塊與鐵皮相撞的裂響不停，同伴們劇烈的喘息聲充斥耳畔，蘇涵餘光看見一抹白色，下意識呼喊：“白冬！”

在亂世中閃躲的白影微微一頓，隨後朝著車下奔來。

“小心！”

天知道哪裏來那麽多石頭，白影在石頭間飛躥，終於撲進了蘇涵張開的雙臂之中。

抱住白冬，蘇涵免不得被沖勁壓得後退，好在車底下都是人，沒有多餘的空間讓她後仰，她很快接著同伴的身軀穩住。

白冬的尾巴蜷著她的手臂，藍色的眼睛在灰塵中格外明亮。

沒說什麽，蘇涵摸了摸它的頭，把它放下。

所有人都在等，等這場詭異的石頭雨停下。

但事情遠沒有這麽簡單，在石頭的落地聲漸漸停歇時，另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開始出現，且越來越密集，聲音迅速靠近。

“什、什麽聲兒？你們聽見了嗎？”

“好像、好像是什麽東西在爬……”

蘇涵在車底外圍，她見落下來的石頭變小變疏，率先爬出來，到處都濃塵滾滾，她揮手掃了掃跟前的塵土，屏住呼吸防止吸入大量灰塵。瞇著眼睛往左右山壁打量，她見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影從山壁上爬下來，速度特別快，山壁幾乎快被鋪滿，而黑影也即將落地。

一時之間，她雖認不出那是什麽東西，但雞皮疙瘩已經爬上胳膊。

認清那是什麽後，她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途徑胃部時又化作惡心的酸水，翻湧上喉嚨。

那是什麽東西？怎麽會是這種東西？

“快走。”她說，然後更大聲喊，“快走！山壁上有喪屍蚯蚓下來了！”

眾人從車底下出來，這時候成片扭曲的喪屍蚯蚓已經盤滿山壁，綿延一片，纏纏綿綿，扭曲盤結著游動，最前面那群已經來到了路上。

“我的老天爺，那是什麽鬼東西……”

目瞪口呆的不止蘇涵一人，任誰突然見到這種東西都無法淡然接受。

太惡心了吧！

有人對蚯蚓沒感覺，有人卻害怕這種扭動爬行的東西，害怕蚯蚓害怕蠶，看一眼都想要失聲尖叫。蘇涵並不害怕蚯蚓，小時候她可是徒手抓蚯蚓去餵雞的小勇士。但此時看見這些喪屍化後的蚯蚓，她也忍不住犯惡心。

喪屍化的蚯蚓外形其實沒什麽變化，只有體型漲了好幾倍，看著跟蛇差不多，要不然蘇涵也不會在第一眼時沒有認出來。

“快上車啊！”

在生存面前，人類能夠迸發出無盡力量，眾人幾乎是飛一般跳上了車，十秒不到所有人就都上車了。

巨石被炸開，路通了，車子啟動。

車子顛簸著向前，地上都是石頭，好在車子底盤高，質量好，硬是哐當哐當地碾過去。

兩輛被落在後頭的軍卡迎來了比未知神秘龐大怪物現實的挑戰，畢竟前者還沒到，那一蓬蓬一簇簇的喪屍蚯蚓卻近在眼前了。

來到近前，蘇涵才發現喪屍蚯蚓不止體型變化，它們張開嘴巴，頭部裂開，露出幾排尖利的牙齒。

纏繞著，扭動著，爬行著，它們張開嘴巴捕獵，將石頭咬得咯嘣碎，如湧動的潮水，擠擠攘攘地朝著車輛撲來。

“天啊，怎麽會這樣……”

這幅場景無疑很挑戰人的心理極限。

殺喪屍，殺喪屍動物，都是末世生存的必要手段，但這次的蚯蚓真的太過惡心了，蘇涵眼見著喪屍蚯蚓撲上駕駛室的窗戶，砸下一大團黏膩液體，惡心得手發顫，然後一刀砍下去。

車輪碾過石頭與喪屍蚯蚓，發出咯吱咯吱滑膩的聲音，車子地盤高，喪屍蚯蚓暫時上不來移動著的軍卡，但它們源源不斷地從山壁上下來，帶給眾人極大的視覺沖擊與心理壓力。

蘇涵一刀砍斷了一條飛撲上來的喪屍蚯蚓，哢嚓脆響蚯蚓斷裂，噴濺出一蓬腥臭的泥沙粘液的混合體。忍著粘稠土塊濺到臉上的惡心感，蘇涵再揮一刀，將扭曲盤結著從山壁上滾下來的喪屍蚯蚓團劈開。

這下子腥臭的碎塊直接淋到身上，斷裂的蚯蚓還在跳動，帶著頭那一段用力張合要咬人，被蘇涵一腳踩下，啪嘰碎渣四濺。

“我去妹子，你這力氣可夠大！”

蘇涵笑了笑，繼續砍喪屍蚯蚓。

好在這東西看著惡心嚇人，牙齒也令人膽寒，攻擊力卻連喪屍兔子都不如，它們只能在地上爬行，地上的碎石頭阻礙了車子前行，也成了它們鉆行的障礙物，只要應付好從山壁上摔落下來的喪屍蚯蚓就好。眾人先驚後穩，幾番砍殺後掌握了喪屍蚯蚓的獵殺技巧，很快就控制住局面。

車子終於開出這片亂石區，速度加快，背後喪屍蚯蚓潮湧般窮追不舍，想象得出來如果車子停下的話，他們會被黑潮淹沒。

下一刻車子搖晃幾下，竟然真的停了！

“我去搞什麽啊！快點開啊！”

“大家別著急，把武器拿起來！”

駕駛座上探出一個頭，開車的軍哥大聲喊：“車子故障了，大家下車！”這輛高連長舍不得放棄的通訊車，到底還是被拋下了。

車子停下，前面的車也跟著停，眾人撒腿狂奔，擠上了另一輛車。

太擠了，一輛車根本擠不下所有人，蘇涵只能踩在外頭拉著圍欄，還空出一只手殺喪屍蚯蚓。

四驅的軍卡到底跑得比喪屍蚯蚓快，開了十來分鐘才終於將那片黑潮拋在腦後。車上都是土腥臭味，大家擠在一起將血汗味漚得發酸發臭，白冬扒在蘇涵肩膀上，尾巴圍著她的脖子。蘇涵殺蚯蚓，它也用爪子抓撓，她頭上的蚯蚓粘液就是這麽來的。

也虧得她現在體質異於常人，不然的話頂著這麽一頭大狐貍，別說揮刀殺蚯蚓了，稍微用力轉個脖子，可能都得把脖子扭了。

她看著後方，只能看見一點黑色的影子。甩了甩手臂，她呼出一口氣調整呼吸。

車上大家嗡嗡說話，議論著剛才的石頭雨還有蚯蚓。

石頭雨是怎麽一回事？蚯蚓這東西怎麽能長成鱔魚粗？

“這操蛋的世界！”不知道是誰以一言精辟總結，眾人附和。

“姐，我拉你進來吧。”蘇沅擠啊擠擠到邊邊上，伸手拉蘇涵的手幫她固定。

“沒事不用。”太擠了，她剛才試過，壓根沒有多餘的空地。蘇涵低頭，看見蘇沅手上有幾個血洞正在流血，讓她掏自己的口袋，“有繃帶，你自己先包一下。”

蘇沅道了聲謝謝，拿出繃帶後想先給蘇涵包紮，看了一圈見姐姐身上雖然跟她一樣有很多喪屍蚯蚓屍體的臟汙，但並沒有被咬。她松一口氣，誇蘇涵身手好。

蘇涵含糊應了聲，沒回頭仍看著後面，她站在那裏看著遠處，像一柄標槍，永遠不會彎腰低頭，緊緊抓著圍欄的手上，能看出手臂上薄薄一層肌肉的痕跡。

從沒有一刻比此時更讓蘇沅認識到，她跟姐姐已經離得很遠很遠了。

不像曾經在同一個子宮裏孕育成長的孿生姐妹，而是普通親戚，普通朋友，或者是普通同鄉人？而她看著姐姐的視線，也開始仰望，她仰望著一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血脈姊妹，心中除了感嘆就是遺憾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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