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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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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唐嬋遲疑一下,“我……”

一陣短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話,看到來電顯示,唐嬋舉起手機示意沈昱珩,而後走到一邊接電話。

楊采薇的嗓門一如既往的大,“丫頭,我看到你給我發的消息了,好了就回來試訓,順便檢查一下各項指標。”

沒開免提,效果卻像開了免提一樣,楊采薇的聲音像是機關槍劈裏啪啦的響聲,“現在就來訓練基地,麻溜點兒,我等著你。”

唐嬋幾次張嘴都沒插得上話,等楊采薇安排完所有才有機會說出來,“好的教練,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唐嬋轉頭對沈昱珩說道:“我現在要去基地一趟,有點急,我們下次再說可以嗎?”

“我送你去。”沈昱珩也朝門口走去。

唐嬋點頭,和沈昱珩一起去地下車庫。

路上,沈昱珩問道:“徹底好了?現在就去訓練行嗎?”

唐嬋回答道:“我去醫院檢查過了,鐘醫生說情況很樂觀。”

按照常理,國家隊的隊員受傷之後會專門被安排到醫院,也有專人實時對他們的身體狀況進行科學的數據記錄。

以前幾次受傷都是這個流程,隊醫會根據他們傷勢好轉的情況給出訓練建議。

但上回情況特殊,她家裏出事,唐嬋從醫院出來就直接請假回家了。

她現在還記得當時的狀態,好像不能和任何人交流了,更不要說訓練。

沈昱珩點頭,又問道:“之後是不是封閉訓練了,你要搬過去住嗎?”

“四月份是過渡期。”唐嬋回答道:“賽季剛結束,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是總結經驗,集中開會討論,訓練比之後幾個月少一些,算是全年最輕松的一個月。”

說完,唐嬋又低下頭,“不過上個賽季我缺席了大部分比賽,和其他人不一樣,應該會先在陸地做一些恢覆性訓練。”

“沒事。”沈昱珩伸手揉一下她的腦袋。

到達他們的訓練基地附近,沈昱珩把車停下,“結束了我過來接你。”

“嗯。”唐嬋拿好自己的東西,正要下車,朝車窗外一看,看到楊教練竟然在門口等她。

猶豫一下,唐嬋還是沒避開她,和沈昱珩告別之後直接下車,小跑到楊采薇面前。

從上到下把唐嬋全身都看了一遍,楊采薇點了點頭說道:“丫頭,胖了。”

唐嬋倒是不在意胖瘦的問題,而是耷拉著腦袋問道:“教練,我今天就要開始控制飲食了嗎?”

不由地笑出聲,楊采薇帶她一邊往裏走一邊問道:“這個待會兒檢查完問隊醫才知道。對了,剛才誰送你來的?”

隨口問的一個問題,卻問得唐嬋不知道怎麽回答。

每隔一定的時間,國家隊隊員的信息就要更新,體檢、體側、比賽報名都要填準確的信息,她的婚姻狀況其實瞞不住。

“待會兒進去先填表檢查。”楊采薇是急性子,等不上她回答就先說道。

唐嬋這才開口,“教練,我的個人信息可能得更新一下。”

“嗯?”楊采薇看向她問道:“怎麽了。”

唐嬋低頭,小聲說道:“我結婚了。”

她說完後才敢擡頭看楊采薇,她的表情怔楞,像是沒反應過來。

隔了好一會兒楊采薇才說話,幾乎是用吼出來的,“你說什麽?結婚?”

她和唐嬋待在一起的時間估計比唐嬋和她父母待在一起的時間都多,她對唐嬋再了解不過。

這丫頭性格內向,獨來獨往的,也刻苦,成天就知道訓練,對跟她示好的幾個男隊員也愛答不理的,去哪兒處對象。

楊采薇聽她說結婚了簡直是天方夜譚,根本無法相信。

“情況比較覆雜”,唐嬋自己也解釋不清楚,“但真的結婚了,婚姻狀況那欄得改成已婚。”

還沒從震驚中出來,楊采薇甚至停下腳步問她,“不是,你跟誰結婚了?”

沈默半晌,唐嬋說道:“就剛才送我來的那個。”

緩了一會兒楊采薇才接受這個事實,打發唐嬋先去裏面做檢查,自己去給她更改資料。

唐嬋檢查的結果顯示各項指標都沒問題,楊采薇和幾個助教又對她進行簡單的體能測試。

覆健的過程中唐嬋一直按照鐘子明的建議鍛煉,所以測試的時候沒有想象中那麽吃力。

長達四個月沒進行系統的訓練,唐嬋的體能狀態和競技狀態肯定下滑,每個遭遇大傷的運動員都要經歷這個恢覆階段。

只要科學系統地訓練,舊傷不發作,問題應該不大,她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楊采薇遞給唐嬋一塊毛巾,說道:“丫頭,跟我談談?”

結束所有測試,又試訓了一下,確定唐嬋達到歸隊的標準,楊采薇帶唐嬋來到天臺。

錦陽市在華國的北邊,晝夜溫差大,下午氣溫就開始驟降,吹過來的風就像冰刀子似的,刮的臉都有點疼。

這裏是他們訓練基地的最高處,朝下望去,各種設施建築一覽無餘。

唐嬋看到後面那座模擬的塑料跳臺的時候,楞了一下神。

“丫頭。”楊采薇坐在長凳上,拍拍旁邊的位置,讓唐嬋也坐下,而後說道:“現在可以和我說說世錦賽失誤的原因了嗎?”

和其他人一樣,楊采薇也認為那個失誤不是正常的失誤。作為唐嬋的主教練,她對她的競技狀態和技術能力最了解。

唐嬋不由地攥住衣角,手指蜷起,叫了一聲,“姐。”

楊采薇比她大九歲,說私事的時候,唐嬋就會這麽叫她。

“嗯,你說。”楊采薇放輕自己的聲音。

抿了抿唇,唐嬋說道:“我確實走神了。”

唐嬋回憶當時的情形,當天比賽是在夜裏舉行的,大跳臺周圍全是人。

她接到二叔的電話後就覺得恍惚,盯著一處白雪看,視線也開始模糊。

資格賽她是第一名,所以決賽第一輪她是最後上場,不僅視線模糊,連賽場上的配樂曲她也有點聽不清。

那場比賽,全憑肌肉記憶讓她做出動作,起跳的時候她忘記測速,起跳角度也不對,隱約記得在好像在翻騰過程中抓板成功,飛起來之後整個人的意識都飄遠,完全沒做落地動作,直接摔下跳臺。

好在經過長時間的自我防護訓練,身體本能做出防禦動作,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因為這個讓人匪夷所思的失誤,唐嬋職業生涯裏第一次沒站上領獎臺。

坡面障礙賽裏世界上幾個頂級女運動員實力不相上下,誰都有可能拿冠軍,唐嬋的成績也不穩定,一二三名都拿過。但今年華國冬奧會新增的大跳臺項目是唐嬋的強項。

參加大跳臺的運動員們大多都是跨項參加,唐嬋從一開始訓練的時候就格外順利,在這個項目上占絕對優勢,無論是技術難度、騰空高度還是動作創新都能甩開後面的人,她是自由式滑雪大跳臺項目裏唯一一個技術難度能和男運動員媲美的現役女運動員。

她在這個項目上有絕對的統治地位,壟斷各大賽事的金牌,人們稱她為大跳臺的王。

可是她敗了,輸得一塌糊塗也輸得莫名其妙,第一輪就受傷出局。

回想到網上那些憤怒的謾罵聲,唐嬋垂眸,低聲說道:“姐,我沒有故意走神。”

因為官方沒有公布,唐嬋失誤的原因成了迷,網絡上各種猜測都有。

楊采薇神色溫和,沒有任何要責怪她的意思,“我知道。”

鼓足勇氣,唐嬋深吸一口氣,“那天我爸爸去世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好像什麽都忘記了。”

“姐明白。”楊采薇少有這麽溫柔的表情。

她伸手拍了怕唐嬋的肩,又問道:“所以請假回家是為了這個?”

唐嬋垂下頭,“我媽媽也生病了。姐,過渡期這段時間我能在家住嗎?保證按時訓練。”

“決定好了還問我?”楊采薇揉了一下她的頭,“丫頭,你哪次請假我沒答應過你。”

兩人鼻尖都凍得通紅,楊采薇替她把散落在旁邊的頭發捋在而後,“現在呢?現在的……”

她頓了一下,“心理狀態怎麽樣?”

問得直白,唐嬋如實說道:“每次想到跳臺都有點恐懼,還沒做心理測試。”

自由式滑雪運動員的心理狀態和體能狀態、技能狀態一樣重要,隊內配備心理專家定期給他們進行指導。

像唐嬋這樣的大心臟選手以前在這方面從來沒出現過問題,因為她比常人註意力集中,心態好,所以大賽發揮穩定。

遠處天邊紅彤彤的,太陽落山,留著餘暉在地平線上映照,唐嬋鼻尖發紅,輕聲問答:“姐,你退役那段時間是怎麽過來的?”

楊采薇最巔峰的時候,笑傲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的賽場,為華國奪得該項的第一塊冬奧金牌,成為一代傳奇。

但縱觀她的職業生涯,其實是非常悲壯的。

和唐嬋不一樣,楊采薇最開始是一名體操運動員,後來才轉型去練自由式滑雪。

華國那個時候在滑雪項目上的場地非常短缺,裝備也不夠發達,在這樣的條件下,楊采薇還能在索國冬奧會上奪得冠軍,創造了歷史,當時她只有二十二歲。

但冬奧之後的第二年,她遭遇大傷,歸來之後狀態持續低迷,後來不得不退役。

她的職業生涯開始得晚結束得早,在冬奧賽場上曇花一現,從此銷聲匿跡。

正因如此,她的榮譽她的成績備受質疑,連那塊來之不易的冬奧金牌也被人說是靠運氣得來的。

她退役的那段日子,遭受非議,非常黑暗。

楊采薇起身,雙手搭在欄桿上,嘆了一口氣,“丫頭,我退役不是因為拿不出成績那幫人說我。”

她側頭看向唐嬋,淡聲說道:“醫生說再繼續右腿就廢了。”

唐嬋的眼睛微睜,說不出話。

“所以不能再像以前那麽練了。”楊采薇又恢覆平時訓她的樣子,還是那副大嗓門,“每回跟你說你都不聽,這樣那種練耗損太大。這次記住沒有!再不聽話就給我做深蹲去。”

人人都說唐嬋天賦異稟,但一直訓練她的楊采薇知道,不光是天賦,唐嬋的訓練強度,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

她比一般人要純粹,心裏雜念少,又是一根筋,認準一件事就卯這勁兒去做,像個不會累的機器人,連軸轉地訓練。

唐嬋乖巧地回覆,“知道了,教練。”

楊采薇睨了她一眼,“有機會又能滑就給我好好繼續,別想那麽多,總比再也不能滑的強。”

落日餘暉下,唐嬋看到她紅了眼眶。

今天的試訓是唐嬋四個月以來消耗最大的一天,還沒適應這樣的強度,結束之後,唐嬋明顯感覺到疲憊。

但是,回歸原來的訓練生活,唐嬋終於又有了著落感。

沈昱珩親自開車過來接她,唐嬋一上車就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休息,一覺醒來已經到家了。

唐嬋泡了一個澡出來,看到沈昱珩坐在沙發上,握著鼠標處理工作上的事。

他身上穿著那件藕粉色的家居服,垂眸盯著電腦屏幕,修長靈活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看起來利落幹凈,他神色認真,和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唐嬋覺得他這個樣子新奇,忍不住又看了幾眼,即將收回視線的時候,他卻擡頭。

“打擾你了嗎?”唐嬋也沒躲避,歉意地問道。

沈昱珩也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而後說道:“過來坐。”

之前的兩次談話都被打斷,唐嬋看他收起電腦就打算坐過來和他繼續說。

除了剛認識的那幾天,因為不熟悉所以不自在,之後她在沈昱珩面前都很得勁。

但經過談離婚這件事,唐嬋今天坐在這裏又不自在了,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沈昱珩耐心地等了她一會兒,一只胳膊支在沙發靠背上,側頭看她,“想好了嗎?”

“嗯?”唐嬋沒反應過來。

沈昱珩徐徐開口,“上午問你的,還離婚嗎?”

他先提了這件事情,唐嬋不由地低下頭,小聲說道:“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唐嬋還有顧慮,沒有正面回答那個問題。

關於女明星的事情已經解釋清楚,唐嬋想起來她當時還因為這件事和他生氣。

“抱歉。”唐嬋解釋道:“我最近事情比較多,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沈昱珩俯身,“發生什麽事情了,給我說說?”

“昨天剛知道我媽媽病了。”唐嬋情緒低落,聲音也很輕,“癌癥。”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所以我的情緒有點失控。”

沈昱珩正色道:“我知道,院長和我說了。”

唐嬋抿了抿唇,“她以前都很健康,都是因為我和爸爸出事才傷心過度暈倒的,再之後就查出乳腺癌了。”

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唐嬋說道:“我以前沒遇到過這樣的事……”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沒一下子遇到過這麽多事,我爸爸才去世不久,我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沈昱珩註意到她的表情,輕聲說道:“我都知道。那晚接到院長的電話就打算跟你說的,你沒接電話。”

他看了一眼唐嬋,“再收到你的消息就是和我提離婚。”

“你那天給我發消息說有事,就是要和我說我媽媽的事?”唐嬋不由地擡頭。

沈昱珩:“嗯。”

唐嬋又低下頭,聲音漸漸弱下去,“我正好看到網上那張照片,以為你要和我提離婚。”

她一直垂著頭,使勁眨著眼睛。

半晌沒說話,沈昱珩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低頭看唐嬋。

濃密卷翹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小姑娘眨著眼睛想把眼淚憋回去,最終還是沒憋住。

沈昱珩聲音放輕,“怎麽了?”

“對不起。”唐嬋哽咽道。

其實唐嬋平時基本上沒哭過,她和別的女孩子有點不一樣,心思沒有那麽敏感細膩,對別人的情緒感知偏遲鈍,從小到大也過得比較順,很少有什麽煩心事,只有幾次受傷疼哭了。

可後來發生那麽多事,就是再遲鈍的人也經受不住。

一連串的壞消息,唐嬋都自己憋在心裏,今天終於繃不住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就像一串斷線的珠子,把睡衣都淋濕了。

沈昱珩坐過來,緩聲說道:“道什麽歉,你沒錯。”

抿了抿薄唇,他繼續說道:“都是我的錯,應該早點和你說。”

唐嬋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沒人哄的時候還好,越哄越來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越哭越兇。

難得有些不知所措,沈昱珩的喉結滾了滾。

“你昨天和我搶大錘。”唐嬋突然想起這件事,把大錘抱在懷裏,一人一狗,可憐兮兮地坐在那裏。

沈昱珩身子前傾,“我的錯。”

這會兒,越被哄著唐嬋就越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積壓在心裏的情緒急需宣洩口,仿佛要把之前忍著沒掉出來的眼淚全都流光。

她抽噎地說道:“你還兇我了。”

小姑娘哭的一抽一抽的,沈昱珩嘆了一口氣,伸出一只胳膊把她撈進懷裏,輕拍她的背,啞聲哄道:“都是我不好。”

唐嬋把頭埋在他頸間,哭得止不住,眼淚把他睡衣領口都沾濕了,哭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不想和你假結婚了。”

拍著她後背的手掌滯在半空,沈昱珩低頭,額頭快要碰到她的額頭,眸色沈沈,啞聲說道:“那來真的?”

唐嬋還沈浸在自己的哭聲裏,抽抽搭搭的,根本沒聽他說話。

她覺得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了,可是他們還是這種不牢靠的隨時可能散夥的假結婚關系。

想到這裏,唐嬋又哭起來,她覺得現在自己哭得比十四歲的時候第一次摔斷鎖骨撲進她媽媽懷裏嚎啕大哭還兇,崩潰地說道:“怎麽就是假結婚呢?你為什麽不是我親哥?”

沈昱珩的表情僵住,又聽她哭著說道:“嗚嗚,不是親哥,血緣遠一點,親叔也行。”

作者有話說:

沈總:“已卒(微笑jpg)”

晚了晚了!嗚嗚我去看女足去了!我有罪!謝謝寶貝兒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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