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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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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學校組建了沖刺班, 把所有報名參加高考的學生都集中在一起,讓專業的學科老師帶著覆習,並且加設了兩節晚自習, 把考前的緊張氣氛給制造了出來。

但是, 由於大家這十年來基本就沒怎麽學習,習慣了松散無序的課堂紀律,所以即便心裏都想考大學, 但也沒辦法一下子就認真起來聽課覆習。

老師倒是想把他們都送進大學, 怎奈能力扛不起想象。

課上認真不起來時不時打瞌睡是一方面,聽不懂則是另一方面。

大家找覆習資料的時候倒是很有勁頭,搜集了一堆, 再加上老師搜集整理的, 所有的覆習資料全部全員共享, 目標只有一個——在高考中考出好成績!

但面對覆習資料的時候,班裏很多人都是撓頭懵逼的狀態。

哪怕老師在講臺上講的唾沫橫飛,很多同學仍然是一臉懵逼的表情。

懵著懵著就困了,然後慢慢便會倒下一片,在老師的驚呵中又擡起頭一片。

每次看到帶覆習的老師被氣得拍講臺砸黑板,頭發和眉毛都要氣得豎起來,阮溪都會忍不住想要笑。但笑出來怕被老師揪出去打,所以她都是拼命忍著。

帶著這樣一幫學生沖刺高考, 真是苦了這幫老師了。

別看這些學生都是應屆畢業生,一點不誇張地說, 有的連小學水平都沒有。

有的學生連乘法口訣都不能一秒內反應過來,得順著背一下, 老師卻跟他們講二次元方程, 講直角三角形, 講勾股定理,講開根號,那不是對牛彈琴嗎?

他們連勾股定理名字都記不住,只記得住屁股定理。

每次從學校放學回家,阮溪走在路上都要笑半天,給阮潔再表演一遍覆習老師那吹胡子瞪眼被氣得要升天的表情,阮潔便也要跟著笑半天。

但跟著沖刺班覆習了幾天下來,阮溪阮潔心裏自然更有底了。因為老師帶著覆習的東西,她們聽起來都沒有太大壓力,說明她們自學的成果確實很好。

再有一個多月來一次系統性整體性的覆習,考上大學問題不大。

沖刺班組織起來約莫一周的時間,真正進入覆習狀態的學生仍然不是很多。

這一天老師到班級裏沒有講課,而是給大家介紹了一下各大高校。高校有好有不好,有一等名校二等名校,更多則是普通的師範學院。

介紹完以後,老師讓班委把志願表分發下來,自己站在講臺上用手指輕輕敲著講桌說:“你們按照自己的興趣,還有平時的成績,把想考的學校填報一下。”

這是第一年恢覆高考,大家對填寫志願根本沒有什麽具體的概念。阮潔拿到志願表也是一臉懵,小聲問阮溪:“這怎麽填啊?隨便填嗎?”

阮溪跟她說:“不要隨便填,填自己有把握能考上的學校,如果填的學校太好,而自己考的分數不夠,即便夠去其他學校,那也沒有學校可上。”

阮潔聽懂了志願不能瞎填,但還是沒有具體概念,自然也就沒有貿然下筆亂填。

而其他學生拿到志願表後也在激烈地討論——

“你填什麽?”

“我填清華,你呢?”

“你填清華的話,那我填北大吧。”

“那我填個覆旦?”

“那我就選個南開吧。”

……

在學生交頭接耳填志願的時候,老師在教室裏走了一圈。走到一個男生旁邊的時候他突然站住,然後啪一巴掌扇在那個男生的頭上,問他:“你去劍橋大學?”

男生捂住腦袋,老師又看看他旁邊學生的志願表,上去又是一巴掌。

“他去劍橋你去牛津,你倆幹脆一起上天好了!”

這話一說完,教室裏瞬間爆發出一陣笑聲。

阮溪和阮潔也忍不住跟著笑,但阮潔其實不是很懂,便笑著看向阮溪小聲問了一句:“劍橋和牛津,是什麽大學啊?很好嗎?”

阮溪笑著回答道:“外國的。”

阮潔聽懂了,就是國內的高考上不了,於是又跟著笑上一會。

老師打完那兩個男生,一邊走在走道裏看學生填志願,一邊又繼續說:“也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全是清華北大覆旦南開,你們以為這些都是什麽地方?就你們那臭狗屎一樣的成績,清華北大的一塊磚你們都碰不到!”

不過老師也並不著急,大概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些學生裏能考上大學的寥寥無幾。既然都考不上,填清華北大和填一些普通高校,又有什麽區別。

阮溪一邊笑一邊在志願上填上了北大。

如果她在自己的那個時代,倒是不敢這麽囂張的,雖然她學習成績很不錯。但是穿越到這裏以後,她帶著阮潔一起學習四年多,算是把所有知識都吃透了。

尤其今天高考試卷簡單,她一直以來的目標就是——要考就考最好!

她這四年多的時間紮紮實實把小初高所有的知識全部重新鞏固了一遍,她費這麽大勁做這麽多的努力,不是為了隨便考個普通高校的。

如果只打算考個普通高校,那她和其他人一樣覆習個一兩個月就可以了。

阮潔看她填的學校,抿抿嘴唇問:“這是最好的大學吧?”

阮溪點點頭,轉頭看她:“你有信心嗎?”

阮潔想了想搖頭,“沒把握。”

阮溪和阮潔一起琢磨了一氣,最後阮潔填了個人大。

志願填好老師給收上去,便不能再改了。

晚上到家在飯桌上聊到這個話題,阮長富問他們都填了哪所學校。

讓阮溪意外的是,葉帆沒有填清華北大覆旦南開這四所名校中的一所,他填了本省最好的大學,只比這四所名校稍差一點二等名校,考上了就留在本市。

阮長富聽了似乎也覺得有點意外,便問他:“怎麽不填那四個最好的?”

葉帆回答說:“沒有那個把握,不一定能考上,不想冒這個險。還有就是想離家近一點,離你們近一點,以後都好有個照應。”

心裏沒有十足的把握是真的,同時他也覺得家裏其他幾個孩子沒有能靠得上的。阮長富和馮秀英慢慢都會老,這個家總要有人撐一下,不然他們就太累了。

他不是他們親生的,享受了他們太多的付出,又算是長子,理應如此。

阮長富似乎感受得到他的心思,擡手拍拍他的肩,叫他:“好好覆習好好考,咱們這個也算是實打實的名校,比那四所差些,但也並不好考。”

葉帆點點頭,“我會的。”

問完了葉帆的志願,阮長富又看向阮溪阮潔。

阮溪現在不想說,直接道:“能考完結果出來了再說吧。”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免不了要說一堆廢話,說不定還要聽一堆質疑。

看阮溪不想說,他也就沒再繼續問阮潔,他知道阮潔什麽都聽阮溪的。於是他又看向葉秋雯,問葉秋雯:“秋雯你呢?你報了哪個學校?”

葉秋雯半點不含糊,直接道:“報了北大。”

阮長富聽到這話微楞,然後忙道:“不錯,理想遠大,一定要好好考!”

葉秋雯嗯一聲,“我會的。”

阮溪低著頭默默吃飯,嘴角牽著淡淡的笑意——她以為自己夠狂的了,結果沒想到更狂的在這裏,平時成績一般,覆習短短三四十天的時間,居然敢報北大。

葉帆都不敢,她敢,不服都不行!

沖刺班裏其他人報清華北大,基本都是稀裏糊塗鬧著玩的,不知道填志願的重要性。而葉秋雯明顯不是,她是真的要考北大,覺得自己可以上北大。

當然到底能不能上,很快就能見分曉。

阮溪不知道別人的覆習生活怎麽樣,總之她的覆習生活過得很快。每天到學校早讀背書,跟著老師的步子走做系統性覆習,課餘時間再刷題,如此反覆。

三四十天的時間實在算不上長,很快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在高考開始的兩天前,老師把每個學生的準考證拿到教室裏來分發。分發完準考證,又百般強調去考場上考試的註意事項,什麽帶好文具,帶好準考證。

到了考試的那一天,學校自然也變成了考場。

考場外面除了有歡迎考生的牌子,還有寫著“一顆紅心,兩種準備”的橫幅。

兩種準備是錄取和落榜,大部分考生進考場的時候,那心裏想的自然都是錄取。管他平時成績好不好,既然來考了,自然都想能考上,想要揚眉吐氣。

阮溪和阮潔背著書包隨著人流一起進考場,分別去自己考試的教室。

在這呵氣成霧的冬日裏,所有考生坐在考場裏奮筆疾書,覺得手冷就放在嘴邊哈口熱氣,兩只手握在一起搓一搓,然後繼續往下寫。

考試總共考了兩天,考完最後一門出考場,外面飄起了簌簌小雪。阮溪揣著手在外面等到阮潔一起出考場,阮潔抱著她的胳膊問她:“姐你感覺怎麽樣?”

阮溪笑著說:“反正該答的都答了。”

阮潔挽著她的胳膊往家回,“我也是,而且全都檢查了一遍。本來以為會很緊張,但也沒有怎麽緊張,我感覺發揮得還不錯,希望不是我的錯覺。”

阮溪揣著兩只手在棉衣口袋裏,圍巾上落了雪後顯得越發艷紅,“反正已經都考完了,好不好都成定局了,別多想了,放松放松,安心等結果吧。”

阮潔看阮溪淡定,自己也跟著安心踏實。

因為考完試了,這一次再回到家,兩人就沒再坐在桌邊看書學習。

晚上吃飯的時候阮長富問他們都考得怎麽樣,這種憑自己感覺的事情不好說,阮溪便還是敷衍兩句就過去了。結果沒有出來之前,說什麽都是沒有用的。

而剛考完試的時候,阮潔好像覺得身上卸了個大擔子,放松了兩天。但是兩天後她想起不久之後要公布成績,便又開始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這種等成績等錄取結果的感覺,倒比考試還要難熬。

阮溪看出來她慢慢變得有些焦慮,便每天都帶她一起出去玩。

之前因為忙於學習沒有時間,每天除了學校就是家裏,都沒有在城裏好好轉一轉玩一玩,於是她們便趁等成績的這段時間,把城裏每個能玩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這樣玩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下來,忽有一天她們在街上碰到了沖刺班帶數學的那個老師。數學老師還認識她們,和她們說:“唉喲!高考結果下來啦!”

阮溪和阮潔聽了這話很激動,打完招呼便忙背著書包就往學校跑去了。

但在跑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阮潔忽又停下來,一把抓住阮溪的胳膊,另一種手捂著胸口說:“不行了,我太緊張了,我感覺我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阮溪自己其實也緊張,尤其到了這揭曉結果的時候。

但她畢竟是經歷過高考的人,所以沒有緊張成阮潔這樣。

她伸手給阮潔撫撫胸口,跟她說:“深呼吸深呼吸,你不緊張了我們再進去。”

阮潔深呼吸調整了一小會,感覺心跳的速度稍微慢下來了,然後她慢慢把手從阮溪的胳膊上滑下來,抓住阮溪的手,和阮溪手牽手往學校裏去。

阮潔一路上都在深呼吸,但走到辦公室外面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心臟好像都跳到了嗓子眼裏,咚咚咚每一下都很重,好像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因為緊張,阮溪和阮潔在辦公室門外還站了一會。

而其他同學裏緊張的人並不多,他們聽到結果出了十分高興,來了學校直接就沖進辦公室,興奮得兩眼放光問老師:“吳老師!聽說高考結果出來啦!”

吳老師笑瞇瞇地很是溫柔說:“是的呀!你們都落榜啦!”

眾同學:“……”

落榜了你笑個錘子!

不過轉頭出來,互相問問大家都落榜了,於是全都嘻嘻哈哈笑起來。

阮溪和阮潔看著兩撥人進去問過出來,又深吸一口氣,才捏著彼此的手往辦公室裏去。進了辦公室繃著神色,走到辦公桌邊問:“吳老師,聽說高考出結果啦?”

老師擡起頭看到是她倆,那眼神立馬就亮起來了。

他片刻沒猶豫,連忙出聲道:“出了出了出了,你倆都被錄取了!”

阮溪和阮潔聽到這話,激動得把彼此的手都掐緊了,差點掐進彼此的肉裏去。

吳老師低頭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裏面找出錄取通知書,拿在手裏又反覆看了好幾遍,然後遞給阮溪和阮潔,高興又驕傲地說:“我們學校總共就考上了十個,阮溪你是最好的!我們市所有錄取的考生當中,你也是最好的!”

他們市參加高考的當然不止他們學校的應屆畢業生,還有外面工作的人。比起他們這些應屆畢業生,那些早些年畢業工作的人考上的倒是多了很多。

因為他們嘗過了辛酸苦累,想要改變未來改變命運的心情更迫切。也因為他們曾經上學的時候,四年中學不是完全混過來的,什麽都沒有學。

別的人她不管,阮溪看著寫著自己名字的錄取通知書,抿住嘴唇卻掖不住嘴角和眼睛裏的笑,高興得簡直想要跳起來。

以後,她也就是個有名校背景的人了!

吳老師說完了阮溪又說阮潔:“阮潔你也很棒,能考上人大也是特別優秀的人才了。我們學校考得好的都在你們家了,葉帆上的是我們這最好的學校。”

阮潔也沈浸在萬分的激動與高興中,感覺整個人都飄忽忽的,像踩在雲頭上,她拿著通知書跟老師鞠躬說:“謝謝吳老師!”

因為她倆考得好,所以老師便和她們多聊了一陣。

等阮溪和阮潔出辦公室的時候,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少其他的同學。看到阮溪阮潔手裏拿著錄取通知書,他們全部都瞪著眼,羨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但等自己興沖沖進去問結果,得來的只有一句:“你落榜啦!”

“你也落榜啦!”

大家一起全都落榜啦!

轉頭看看,大家今天都是落榜人,也就不難受啦!

太陽斜落在大院西側的墻邊樹梢上。

馮秀英從屋裏出來,到外面來收晾幹的被單。

她剛把被單疊起來扯下晾衣繩,鄰居趙大姐忽出現在她面前。趙大姐今天看著她的時候眉眼帶著很濃的笑意,很是熱情,讓她很是有些意外。

然後沒等她開口問,趙大姐便說:“唉喲,馮妹妹你真是好福氣啊。今天高考結果出來了你知道不,聽說你家的大女兒啊,考上了北大呢!”

聽完這話,馮秀英驀地一怔,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趙大姐看著她又繼續說:“瞧你喜呆了,不止你的大女兒,你大兒子也考上了我們市最好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全都發下來了,考得好的全在你家。”

馮秀英聽到這反應過來了,看著趙大姐問:“真……真的呀?”

趙大姐笑著道:“我騙你做什麽呀?去學校問結果的孩子回來說的,沒錯。”

馮秀英心臟突然快速地跳起來,又想笑又想忍著,表情便看起來有一些喜劇感的怪異。然後她沒在外面多留,拿著被單說:“那我……那我得買點菜去!”

這樣的大喜事,不得好好做上滿滿一桌子的菜嗎!

趙大姐自然不拉她多扯,只道:“趕緊去吧,給孩子多做點好吃的。”

馮秀英轉過身進屋的時候直接笑開,露出一排有些黃的牙齒,眼角皺起全是細細的紋路,笑得整張臉似乎都皺了起來,每一條皺紋裏都是歡喜。

她把被單收回家裏沒有疊好收起來,忙就拿上布包出門買菜買肉去了。她不止買菜買肉買魚買蝦,還去副食店買了很多金貴的吃食,裝了滿滿一包。

買完菜回到家她就圍起圍裙忙活了起來,臉上掛著笑,乒乒乓乓忙了滿滿一大桌子的菜。每個菜她都做得極其用心,連一根蝦線也沒有留下。

在天色黑下來的時候,阮紅軍第一個到家。

他跑進廚房使勁嗅了嗅鼻子,樂得眼睛發亮說:“媽,你這是為大姐和三哥準備的吧?這也太豐盛了吧,感覺比過年吃得還好呀。”

尤其那椒鹽大蝦,炸得皮酥肉香,讓人忍不住口水現在就想吃一個!

馮秀英當然沒讓他吃,在他伸手的時候打一下他的手說:“差不多都快做好了,你爸也差不多快到家了,你去把你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全都喊回來。”

每到放假,這些孩子們沒事都在外面玩,哪還能在家裏老老實實呆著。

阮紅軍對著做好的菜又流一會口水,到底沒有伸手再拿。隨後他咽下一大口口水跑出門,找他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去了。

等馮秀英把菜全部做好端上桌,家裏的人陸陸續續也全回來了。

阮長富知道今天高考放榜,但還不知道具體結果。現在一看面前這一桌子比過年還豐盛的菜,還有家裏的無形的氣氛,他就知道放榜對於他家來說是大喜事。

他笑得滿臉紅光,故意鬧氣氛說:“喲,過年也沒今天吃得好。”

其他人都在桌子邊坐下來了,各人臉上表情各異。葉帆阮溪阮潔阮秋月臉上都掛著開心,阮紅軍阮紅兵是想吃好東西的急迫,剩下阮秋陽和葉秋雯面無表情。

馮秀英卻都沒有觀察,站在桌邊笑得滿臉褶子開口說:“今天是什麽日子大家應該都知道了,也知道了今天很值得高興,所以我就做了這麽一大桌子的菜,慶賀今天家裏的喜事。然後我不會說什麽場面話,但今天還是想說兩句。”

阮紅軍立馬給她使勁鼓掌:“歡迎馮秀英女士發表重要講話!”

馮秀英被他說得很是不好意思,擡手虛揮他一下。

家裏其他人都看著她,包括阮長富,誰也沒有先動筷子。

馮秀英臉上的笑意減不掉,越來越濃,清清嗓子又說:“我們秋雯呢,考了我們國內最好的大學,小帆考上了我們市最好的大學,我這心裏實在是高興得……”

不知道她心裏高興得如何,其他人臉上的笑意慢慢掉下來了。

阮秋陽偷偷瞥一眼坐在旁邊的葉秋雯,然後把頭埋下來,已經開始替她尷尬了。

果然葉秋雯的臉瞬間就變成豬肝色,坐在桌邊垂著目光冷著臉動也不動一下。

她從進餐廳那一刻臉色就不好看,這一刻則是更加難看到了極致。

偏馮秀英還沒看出周圍人臉上神色的變化,沈浸在自己的喜悅中無法自拔,一副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麽好的樣子,認真想一會又說:“高興得不知道該怎麽具體去說,我這人沒文化,反正就是高興……特別特別高興……”

周圍人的臉色全都變得怪異且尷尬,但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

最後只剩下阮溪一個人嘴角還掛著微微的笑意,她看著馮秀英說完話,伸手從書包裏摸出錄取通知書,豎起來笑著說:“您說的是這個大學麽?”

馮秀英是認得日常的一些字的,看到阮溪通知書的瞬間,她驀地一頓,眨眨眼片刻問了句:“小溪你……你也考上了北大?”

阮紅軍在旁邊清清嗓子,用從未有過的尷尬表情很小聲說:“媽,你搞錯了,考上大學的是這個大姐,不是那個大姐……”

什麽??

馮秀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看看阮溪又看看葉秋雯,腦子瞬間打結。

阮溪把通知書收起來,仍是看著馮秀英笑,卻不再說話。

飯桌上的氣氛尷尬得幾乎凝結了,沒有人再笑了。

正當阮長富想開口調節一下這簡直要命的氣氛的時候,葉秋雯突然發作,她抄起面前的飯碗站起來,“嘭”的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碗片落地後頓時四分五裂,米飯更是灑落一地。

她眼眶血紅,站在桌邊盯著馮秀英喊道:“馮秀英你什麽意思?!故意讓我難堪是嗎?你們還想怎麽奚落我怎麽羞辱我?!你們要看我怎麽樣你們才高興!”

啪——

阮長富站起來,照準葉秋雯的臉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下去,清脆而響亮,在葉秋雯的臉蛋上留下清晰的痕跡。飯桌上的其他人都全都被嚇住了,下意識屏起呼吸,連阮紅軍這個活寶都繃著臉。

阮長富站在馮秀英面前,滿面氣惱盯著葉秋雯:“你怎麽跟你媽說話的?!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摔碗摔飯?在我面前摔碗摔飯!”

葉秋雯似乎是失去理智了,沒有擡手捂被打過的臉,眼眶血紅目光兇狠地看向阮長富,“你有本事打死我啊!你們搞這一出,不就是為了羞辱我嗎?!全家就我一個人沒考上,你們搞這麽一大桌子菜,還故意說話惡心我,什麽意思?!”

馮秀英又懊悔又尷尬,慢慢在凳子上坐下來,低著頭不再說話。

趙大姐跟她說的是她的大女兒,阮紅軍回來說的也是大姐,所以她自動當成是葉秋雯考上了北大。而且在她心裏,本來就沒想過阮溪能考上大學,更別提北大這種學校。

她哪裏是為了故意奚落羞辱葉秋雯,她是太相信她的能力了。

馮秀英沒說話解釋,阮長富指著葉秋雯道:“從小到大,你媽掏心掏肺桃肝地對你好,就差沒把血放出來給你喝了,到頭來就養出來你這麽個東西!我打死你也是應該的!就是以前打得太少了,才養出來你這麽個沒心沒肝的東西!”

葉秋雯和他對吼:“對!我沒心沒肝,你們都是好人!在家裏把我逼到現在這種地步,你們全都高興了!全都滿意了吧!”

阮長富又要擡起手抽她,但胳膊擡起一半他忍住了。阮長富實在不想再跟他廢話了,他從來不知道這丫頭居然這麽不講道理,只能受得了別人供著她。

阮長富氣得坐下來,氣得看著桌子上這麽多菜都沒胃口。

其他人自然都屏著呼吸不敢說話,只有阮溪不怕,她甚至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蝦,然後一邊慢條斯理剝蝦,一邊開口說:“你媽那是真的被你洗腦騙多了,覺得你是全天下最好最優秀的人,覺得咱家能考上國內最好大學的只能是你,你這麽說多冤枉你媽啊,你看她都委屈哭了。她哪是為了羞辱你,是為了給你慶賀呀。”

戰火被轉移,葉秋雯又轉頭盯著阮溪,“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阮溪眼睛一擡看著葉秋雯,眼睛裏滿滿都是冷意,“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嗎?你有摔碗拍桌子的資格嗎?沒考上就滾回房間哭!別在這丟人現眼!”

葉秋雯被阮溪氣得嘴唇都在發抖,身上更是抖得厲害。然後她突然像瘋了一樣要上來和阮溪拼命,但阮長富反應很快,起身一把拉住她把她扯了回去。

他沒再給葉秋雯發瘋的機會,直接怒聲道:“不吃就滾回房間去!”

葉秋雯看起來似乎是血氣充腦了,她擡起手捂著額頭,一副壓不住要瘋的樣子。然後她臉蛋一擰哭出來,似乎心裏憋了成噸的痛苦和委屈,一邊哭一邊說:“你們到底要我怎麽樣你們才高興,你們到底要把我逼成什麽樣你們才高興?”

她哭得太痛苦太傷情,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

其他人都沒說話,阮溪也沒再說話,這時葉帆忽重重拍了一下餐桌,情緒脫韁一般,盯著她大聲吼:“葉秋雯!到底誰逼你了?這個家裏到底誰逼過你!所有謊話都是你自己說的!傷風敗俗的事是你自己做的!高考也是你自己沒考上!!你享受到的一直是這個家裏最好的!”

阮紅軍從來沒有見過葉帆在家發火,他被嚇了一跳,甚至比看阮長富發火還覺得嚇人。不過他也沒敢說什麽,目光來回掃,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

連葉帆都炸了,阮秋月這會也沒再憋著,看著低頭掉眼淚的馮秀英說:“有些話我憋在心裏一直不敢說,但我今天一定要說出來,葉秋雯就是你們的報應!捧著她供著她哄著她呀,她就是像現在這樣回報你們的!丟你們的臉摔你們的碗罵你們的人!現在都看清楚了吧,她就是個自私虛偽沒心沒肝的廢物!白眼狼!”

阮長富臉上怒火仍重,轉頭看向阮秋月:“你也想挨揍是吧?!嫌家裏還不夠亂是吧?!你又出來拱什麽火?!”

阮秋月看著他道:“這個家什麽時候沒亂過?從小到大,你們眼裏除了葉秋雯,還有過別人嗎?憑什麽所有好的都給她,憑什麽讓我們什麽都忍著?她是太陽嗎?她配嗎?你們掏心掏肺掏肝就培養出來這麽個東西,我開心呀!我還不能說兩句嘛!”

阮長富氣得渾身發抖,“阮!秋!月!”

馮秀英實在是坐不住了,擡手擦一下鼻子,起身回房間裏去了。

阮長富氣得不行也自愧得不行,坐也不想再坐下了,直接黑著臉出餐廳走了。

他倆一走,餐廳裏只還剩下八個孩子和滿滿一桌子的菜。

葉秋雯紅著眼睛滿臉掛淚咬著牙,片刻又看向阮溪,說話不再帶有任何情緒,不怒也不狠,只問:“你贏了,你開心嗎?”

阮溪瞥她一眼,“別拿自己太當回事,我從來就沒跟你爭過。”

葉秋雯抿抿嘴唇,“你敢說你沒有?你從到城裏的那一天開始,你就是對我帶著怒氣的。你是來克我的吧,你如願了,我恭喜你如願了。”

阮溪懶得再跟她廢話:“那真是謝謝你。”

葉秋雯抿抿嘴唇咬咬牙,盯著阮溪看一會,一臉狼狽地出餐廳上樓去了。

她和阮長富馮秀英都走後,餐廳裏的氣氛瞬間好了那麽一點,主要是阮紅軍的臉色放松下來了。他清清嗓子,看著阮溪說:“大姐,都走了,我們自己慶祝吧?”

阮溪看向他笑一下,“好!我們自己慶祝!”

有阮紅軍帶著,餐廳裏的氣氛慢慢就放松活躍起來了,葉帆和阮秋月的臉色也慢慢緩和了下來。阮潔也從心底裏松了口氣,慢慢恢覆到考上大學的喜悅中。

然後在氣氛逐漸好起來的時候,阮秋月忽掃到一個不和諧的因素,便看著那個不和諧的因素問了句:“你怎麽還在這不走?”

阮秋陽正在吃蝦,咬著蝦頭看向阮秋月,半天道:“我怎麽不能在這裏?我又沒說什麽,我還不能吃飯了?我肚子餓了……我要吃飯……”

阮秋月:“臉皮真厚……”

阮秋陽瞪瞪眼,到底忍住了沒出聲,繼續吃蝦去了。

阮紅軍說慶祝就慶祝,不管阮長富馮秀英和葉秋雯怎麽樣,他在餐廳裏簡直都快要鬧翻天了。鬧得所有人都跟著笑,好像開了一場晚會一樣。

吃完飯他們也沒麻煩馮秀英,幾個人一起動手刷鍋洗碗。當然他們沒讓阮秋陽占便宜,硬是按著她幹活,等把餐廳廚房全部收拾好了,才放她走。

阮秋陽氣得要死,出去和蘇萌萌吐槽:“六個人欺負我一個!六個壞種!”

蘇萌萌認真解釋道:“可壞種罵的是你爸,你家的種壞,說明你也壞。”

阮秋陽:“……”

啊!!救命啊!!!

心情好,吃完飯阮溪他們六個人還一起出去遛了一圈。

走在大院裏但凡碰到人,人家都會停下來和他們聊上半天。

學校裏總共才考上十個學生,阮溪阮潔和葉帆就占了三個,尤其三個人考的還都是一般人上不了的好大學,誰看見不得停下來誇上幾句啊,那熱乎勁都不是裝出來的。

所以逛完一圈回來,他們的心情就更好了。

阮溪和阮潔回房間坐下來,把通知書又拿出來看了好幾遍。尤其阮秋月饞的慌,把她倆的通知書抱在懷裏,看了又看說:“我以後也上京都那邊的大學。”

阮溪應她,“好啊,我們在那邊等你。”

姐妹三人在房間裏開開心心聊了一會天,說的都是上大學的事情。看著時間差不多能洗漱的時候,阮秋月打算回屋準備洗漱,結果剛起身忽聽到門上響起敲門聲。

她便站在書桌邊沒動,沖著房門說了一句:“門沒鎖。”

片刻門鎖轉動,房門打開後馮秀英從外面進來了。她臉上堆著客氣又小心的笑意,進了屋順手關上門,出聲和阮溪阮潔阮秋月打招呼:“小溪小潔秋月……”

阮潔從桌邊站起來回了她一句:“大伯母。”

阮溪坐在桌邊沒起來,轉頭看向她:“怎麽了?”

馮秀英笑笑著走到書桌旁邊,把手裏拎的布袋子放下來,一邊伸手掏裏面的東西一邊說:“我下午去副食店買的,都是好東西……很貴的……”

阮溪坐在桌邊仰頭看她,片刻道:“馮秀英,你不覺得現在討好我,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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