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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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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 不知情的人又瞪起眼:“秋雯??怎麽可能哪?!他家幾個丫頭裏,誰都有可能,只有秋雯沒有可能。她平時什麽樣你們不知道啊, 那是咱們大院裏最省心最懂事最周全的丫頭, 誰家不羨慕馮秀英有這麽個懂事長臉的好女兒啊!”

人說:“就是平時表現得太好了,所以才真是叫人大跌眼鏡呢!馮秀英老出來說她家鄉下來的那個女兒和侄女如何如何不好,怕她們沒見過世面腦子發昏, 結果誰能想到, 幹出這種讓她臉上蒙羞的事的會是秋雯啊!她啊,以後怕是都不敢出來了!”

“這事放誰身上誰不丟死了?你們想想以前馮秀英都出來怎麽炫耀秋雯的,滿大院的丫頭在她家秋雯面前, 那真是連小拇指都比不上, 哦?現在好了!”

“就是說, 秋雯那可是她和阮長富的臉面和驕傲啊!”

誰知道這臉面和驕傲,竟然偷偷做出這種事來!

置父母的信任於不顧,置父母的臉面於不顧!

這不是要父母的命,故意讓父母擡不起頭做人麽!

“所以這人啊,就不能出來多炫耀,炫多了遲早要栽跟頭的!”

“而且一栽就是大跟頭!”

馮秀英確實是栽了個爬不起來的大跟頭,她也不想做人了,想死的心都是有的。她的世界比阮秋陽崩塌得要更為厲害, 厲害到大門都不敢出,在家裏都直不起腰擡不起頭。

在洗手間哭了一晚上, 洗漱完回到臥室躺下,她又側著身子悶哭了一夜, 眼睛都哭腫了。

阮長富沒有再出聲訓她, 也沒有心情再跟她說話, 一晚上都背對她。

次日早上起來他也沒留在家裏吃飯,洗漱完直接去單位了。

馮秀英倒還起來做了早飯,畢竟孩子們還得吃飯上學。

這一天阮家所有孩子間的氣氛也很差,上學的路上阮紅軍都沒有打鬧。阮秋陽也是第一次主動疏遠葉秋雯,吃完飯直接出門去找蘇萌萌,和蘇萌萌一起上學去了。

身為葉秋雯的妹妹,阮溪阮潔和阮秋月自然也要承受一些目光。不過因為平時和葉秋雯接觸不多,所以阮溪阮潔和阮秋月沒有像阮秋陽那般擡不起頭,她們自己無所謂。

阮溪阮潔和平時一樣,背著書包到學校上早讀,早讀結束再上課。

課間的時候自己看看書學學習,抓緊一切時間背課文刷題。

早上頭兩節課的時候還算比較正常,有議論聲也小。但等到第二節 課下課,學校裏突然沸騰鬧嚷了起來。很多學生跑出教室,跑去公告欄邊擠著看公告,然後接頭接耳。

阮潔被外面乍起的鬧嚷聲吸引了註意力,下意識轉頭往外看。看到遠處公告欄前擠滿了人,她又回頭看看阮溪,小聲說:“是……葉秋雯的事情嗎?”

阮溪聞言也轉頭往外看,目光收回來的時候忽見幾個男孩子進了教室。他們進來後往阮秋陽前面的兩張桌子上一坐,笑著問阮秋陽:“你大姐和陸遠征,在公園幹什麽啊?”

阮秋陽瞪他們,“關你們屁事!”

男孩子起哄地笑,“你大姐可真開放!”

阮秋陽被他們笑得臉紅,心裏又氣又憋得慌,剛想再開口,忽聽到後門外響起一聲敲門聲。她回過頭和幾個男孩子一起看過去,只見是許灼和陳衛東。

許灼是來找阮溪的,但那幾個男孩子還是被嚇跑了,沒再繼續騷擾阮秋陽。

看到許灼,阮溪從凳子上站起來,從後門出去。

在門外站定,許灼往教室裏撇一下頭,“沒有人笑話你欺負你吧?”

阮溪沖他搖搖頭,“沒有。”

許灼道:“有的話跟我說一聲,我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阮溪也不想多說別的,便又沖他點頭,“嗯。”

這氣氛不適合多聊別的,幾句話說完許灼便帶著陳衛東走了,但因為他來了一次,其他人都收斂了不少,連阮秋陽也沒敢再笑話,頂多就是頭靠頭在一起竊竊私語。

蘇萌萌從教室外回來,坐下來後拖一拖凳子,湊到阮秋陽面前小聲說:“直接貼公告欄全校通報批評了,記大過,沒開除。我聽說下午還要開檢討大會,當眾檢討。”

阮秋陽的臉蛋紅成了豬肝色,把臉深深埋進胳膊裏。

等到中午放學,學校公告欄那裏還圍著人。

阮溪阮潔背著書包回家,沒有湊熱鬧上去看這個公告。

中午飯桌上也不見阮長富和葉秋雯的身影,也沒有誰出聲說話。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家裏的所有人似乎都失語了,聽不到一句人語。

阮溪阮潔和阮秋月也就上樓進房間關門才會說幾句話。

阮秋月一點也不同情葉秋雯,只說:“不準談戀愛這個事情,爸爸是很明確在飯桌上說過的。出差走的那一天,他在上車之前還強調了,不該做的千萬不要做。葉秋雯和陸遠征身為學校的榜樣人物,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她比誰都清楚,不然她平時怎麽掙表現?既然心存僥幸不管不顧地做了,現在承受任何後果都是應該的。葉秋雯有膽子幹出這種事,和爸媽的這麽多年的‘培養’脫不了幹系,他們那麽捧著她護著她盲目地信任她,和她一起承擔這樣的後果也是應該的。”

下午學校沒有上課,所有師生組織起來開檢討大會。

初高中所有班級的學生搬凳子排隊去操場,坐下來後聽教育。

以前開大會都是葉秋雯和陸遠征在大家的掌聲上上臺發言,這次依然是他們兩個上臺發言,只是已然沒有掌聲和歡呼,只有別人瞧不起的眼神。

尤其是這種從神壇上摔下來的人,最能激起旁人心裏最深最濃的厭惡。

因為曾經崇拜過當成榜樣過向他們學習過,出事後形成的反差太差落差太大,大家有種被騙的惡心感,所以心裏的憎惡和瞧不起也就被放得無限大。

葉秋雯在臺上檢討,檢討書剛讀兩行,忽有幾顆小石頭從臺下飛上來,全砸在她臉上。有一顆砸得重了一些,直接把她的額頭給砸紫了。

不僅有小石子,還有難聽的話,“不要臉!”

陸遠征站在後面要上臺,被人給拉住了。

而等到陸遠征上臺做檢討,並未比葉秋雯好到哪裏去。

臺下一樣有人扔東西,一樣有人罵他是道貌岸然的臭流氓。

檢討大會結束,陸遠征和葉秋雯在學校從人人爭相學習的榜樣人物,變成了過街老鼠,變成了蒼蠅。曾經的完美形象徹底破碎,聲名不在,跌入谷底。

葉秋雯接下來請了一周的假沒有去學校,因為她半張臉被阮長富打腫了,額頭也被小石子砸傷了,更是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姿態出去見人。

她在家也幾乎不出房門,每次都等家裏人吃完飯,到樓下隨便吃幾口就回房間裏去了。她盡量不和任何人碰面,尤其是曾經最信任她的馮秀英。

她雖然在學校當眾做了檢討,但在家裏,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一句對不起。

她呆在房間裏就是靠在床上看著窗戶發呆,很多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幾天下來,臉蛋消腫額頭上的傷口也結痂了,她才好像回魂一般。

她把自己的書包拿過來整理,從書包裏摸出來一張嶄新的紅格信紙。

她把紅格信紙打開,只見上面寫著六個字——不後悔,不放棄。

字跡她一眼就能認出來,是陸遠征的。

她沒忍住,捂住嘴巴眼睛一下子又濕透了,眼淚一顆顆掉下來砸濕字跡。

好半天她吸一下鼻子,顫著嗓音啞聲說:“不後悔,不放棄。”

葉秋雯鬧的這出事,對阮溪阮潔阮秋月以及阮紅軍阮紅兵確實有影響,但影響不是很大,主要他們和葉秋雯本來關系就一般,很快心裏就不當回事了。

作為葉秋雯的親弟弟,葉帆受的影響大一些,但他對這事沒有給出任何態度。

受影響比較大的是阮長富、馮秀英和阮秋陽三個人,阮長富少不得要被葉秋雯拖累,在單位要承受異樣的目光和壓力,以及其他的一些隱形或者長遠的影響。

馮秀英自然是被葉秋雯打臉打得最厲害的,出事後就沒敢再出門見人,更不敢和人說話,連買菜都是挑人少的時候,匆匆出去又匆匆回來,怕別人用目光刮死她。

阮秋陽則主動疏遠了葉秋雯,心情受影響嚴重,在學校也都低著頭。

而葉秋雯的心理素質比阮溪她們想象的要好很多,甚至比馮秀英要好很多,她在臉蛋消腫和額頭的傷口結痂以後,就回到學校繼續上學了,只是從此變成了獨來獨往。

和她有同樣境遇的,自然還有陸遠征。

這樣看起來他們好像也不孤單,大概心裏還充滿了力量。

與全世界對抗的愛情,自然有它的壯美之處。

再大的風波,也都有平靜下來的一天。

自從葉秋雯繼續上學後,阮溪她們慢慢也就不關註這個事了。她們仍然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裏,活在沒有太多聚光燈的角落裏,做著重覆不變的事情。

她們的生活沒有發生什麽變化,但阮家的家庭格局還是發生了很大變化的。

葉秋雯自然不再是那個天之驕女了,她甚至成了家裏最沒有地位和說話分量的人。

馮秀英因為這件事更是每天低頭弓著腰,除了做飯操持家務,把家裏打理得幹幹凈凈把幾個孩子照顧得舒舒服服的,並不開口多說什麽話,好像失語了。

現在家裏和她走得最近,平時和她在一起說話多一點的是阮秋陽。阮秋陽在外面就和蘇萌萌呆在一起,到家就和馮秀英呆在一起,母女倆比別人親近一些。

兩個被葉秋雯傷害了的女人,在家裏抱團取暖,大多數時候都是沈默的。

葉秋雯曾經是她們的底氣,現在則是她們臉上的刺。

而葉秋雯和阮長富之間的關系更是降到冰點,阮長富那一巴掌打得太狠,打腫了葉秋雯的臉,也打進了她的心裏,當然葉秋雯也讓阮長富失望透頂了。

期望有多高,失望就會有多大,這話是一點也沒有錯的。

對一個人失望到了極點,大概也就是視而不見了。

在他心裏,葉秋雯和阮秋陽她們不一樣,阮秋陽她們犯錯是真的因為年齡小或者一時腦熱嘴快,需要教育。但是葉秋雯什麽都懂,這是讓阮長富最沒辦法原諒的地方。

就算馮秀英沒用,腦子漿糊,沒能抓到她的問題阻止住她,可他是明確說過不準談戀愛,不準違反校規校紀的。阮秋陽她們都聽得懂的事情,葉秋雯不懂嗎?

她什麽都懂,她甚至能輕松拿捏馮秀英,只是沒把他這個爸爸放在眼裏罷了。

他拿他比親女兒還親,家裏誰都受過委屈只有她葉秋雯沒有。從小到大怕她心思敏感想自己的親生父母,怕她帶著弟弟葉帆一起受委屈,所以他們竭盡全力對她好。

為了她,他委屈了自己所有的孩子,讓阮秋陽阮秋月事事不與她爭,甚至一開始把阮溪扔在鄉下讓爺爺奶奶帶,結果到頭來,她就是這樣回報他這個當爸爸的!

在這個家裏,他阮長富對誰都有虧欠,但對她葉秋雯問心無愧!

如果家裏沒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和愛,她出去到別人那尋求懷抱和溫暖,他阮長富打的就是自己的臉。可在他們家,不管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葉秋雯都是獲得最多的那一個。家裏八個孩子,最不該幹這個事的人就是她!

有時候他想,可能這就是報應吧。

他當初為了葉秋雯把同年的阮溪扔在鄉下,一年拖一年不回去接,一拖就拖了十幾年,從阮溪去年到城裏的那一刻起,他的報應就已經開始了。

時至今日,他成了一個失敗到極點的父親,對大女兒小心翼翼傾盡全力卻沒有養好,把二女兒扔在鄉下吃了十幾年的苦,到現在也根本就不認他這個父親。

他這個父親,失敗透頂!

街邊的梧桐和銀杏落禿了枝丫。

已經是冬天了。

寒假開始前的最後一天,教室裏只還剩下稀稀朗朗幾個學生。

阮溪和阮潔來學校拿了期末考試試卷,拿到後沒急著走,在教室裏坐著多留了一會。等到放學的時間,兩個人才收拾起書包回家去。

傍晚的夕陽很紅,把人的身影拉長在街道兩邊。

阮潔問阮溪:“今年還回去過年嗎?”

阮溪想也不想道:“當然回啊,今晚回去跟阮長富說一聲,讓他明天給我們弄好通行證件再稍微安排一下,後天一早我們就回去。”

阮潔笑起來,“又可以回去看爺爺奶奶他們了。”

一整年沒見了,平時兩地通信比較困難,幾個月才能來回一封,而且信裏也說不了什麽,每次都是寫一些報平安的話和事情,根本解不了想家的情緒。

兩人說著回家過年的話走到家,在要進門的時候,阮溪忽又折步子回來,到信箱裏去看看有沒有自己的信。她平時收信不多,隔些日子才會看一下。

但今天運氣比較好,她打開信箱就看到了寄給自己的信。

看完信封她笑著跟阮潔說:“是淩爻寄來的。”

拿到信她沒有立即撕開看,而是捏在手裏拿上樓,到樓上進房間坐下來才撕開。

因為不是寫給阮潔的,阮潔當然不好奇信裏寫了什麽。

如果是家裏人寄來的信,她會跟著一起看。

阮溪坐在桌邊小心展開信紙,慢慢閱覽信件,看到一半的時候她眼睛突然亮起來了,然後面上浮起笑意,最後看完看向阮潔說:“淩爻家平反了!”

阮潔聽到這話一楞,擡起頭來看向阮溪,“平反了?”

阮溪點點頭,“自從四個人倒臺以後,很多人都平反了。”

阮潔默聲想一會,嘴角綻開笑意,“那他是不是和他爸媽就可以回去城裏了?”

阮溪笑著又點點頭,“這次回去可能就看不到他了。”

這話這會說起來竟半點傷感也沒有,只有滿滿的開心和高興。

他們一家被下放這麽多年,被淩致遠犯的錯壓在頭上壓了這麽多年喘不過氣。現在淩致遠平反了,他們一家總算可以松口氣,回到城裏過正常的日子了。

尤其是淩爻,應該不會再像在鄉下活得那麽壓抑。

阮潔說:“真遺憾,都沒機會送送他們,以後估計都見不到了。”

好歹在鄉下相處了兩年,怎麽說也是有感情的。如果淩爻還在鄉下的話,她們回家就能看到他。但如果他回去了城裏,以後八成就再也見不到了。

阮溪卻還是很高興地說:“沒什麽遺憾的,只要能回去就是值得高興的大好事。崽崽他就應該有更大的天地,他不屬於鳳鳴山上的小山村。和我們能做一場朋友,已經算是很大的緣分了。我們只需要祝福他,為他高興就行了。”

人這一生要去很多的地方認識很多的人,而在認識的這些人當中,大部分都只是路過一段。分離是人生最大的常態,雖然不免傷感,但往前走才更重要。

阮潔點點頭,“城裏才是他應該呆的地方。”

阮溪把信紙折起來,塞回信封裏,然後把信放進書桌的抽屜裏面。這個抽屜裏有這兩年她收到的所有信,數量不多,每一封都保存得好好的。

因為這封信裏的內容,她今天晚上格外放松開心,連吃飯時候和阮長富說話的語氣都比平時要輕快很多,眉眼裏也帶著笑意。

阮長富看出來她今天心情好,只以為她是因為要回家而高興,所以自然沒有掃她的興,直接就答應了說:“行,明天我到單位安排一下。”

然後還沒等阮溪說謝謝,阮紅軍突然說:“我也要去。”

阮長富看看他,又看看阮秋月葉帆,開口問:“你們是不是也還想去?”

家裏現在這樣的鬼氣氛,誰還想在家過年啊,所以阮秋月和葉帆一起點頭。

阮長富本來是不想放他們去的,因為如果他們都走了,家裏只剩他和馮秀英以及阮秋陽葉秋雯,再加個小不點阮紅兵,這個年會過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去年就過得很冷清,今年家裏發生這些事,就更不用說了。

可是他看著阮紅軍葉帆和阮秋月的臉,到底沒說出不讓去的話。想想留下來又能熱鬧到哪去,沒一個人能過得開心,不如放他們去鄉下好好過個年。

於是他猶豫一會,開口道:“想去就去吧。”

他們家裏這邊這個年不過也罷,總之是熱鬧不起來的。

阮紅軍看阮長富答應了很是開心,齜開大牙一笑,“謝謝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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