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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與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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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前。

南荒混亂,洪水肆虐,瘴氣彌漫,兇邪橫行。那個時候,清維還沒有接管那裏,只有一個散游的仙人時不時插手幫忙整頓一下秩序。

仙人名喚子弗,是一位做派散漫的女上仙。子弗在天宮度過了長久的歲月,教過很多徒弟。某日,她找來她的小徒弟,將家當和官銜強硬贈與,自己飛下了天宮。

若說她有多少救世情懷,誰也不好評論。比如她點化了兇獸地狼,那只是心血來潮而已,更多找她茬的兇邪們,都被她直接弄死了。

子弗在南荒游玩了三千餘年,偶爾也會開壇大講佛道。若問她真懂多少佛理,她只會意味深長地朝你笑笑。什麼嘛,我只是隨便說說,你還認真了。

認真的人很多。在南荒,子弗有大批的信徒。這其中就包括了愛好和平的山鬼一族。

令夔是山鬼之尊,他的獨生女兒巧是個天真爛漫的姑娘,跟著青梅竹馬的夫君星鏵住在離本族不遠的一座山上。

巧被子弗口中玄乎的佛道感動了,天性悲憫的她決定要為南荒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小夫妻倆向令夔提出,要幫助天敵地狼修行,助他們早日棄暗投明,修得正果。令夔最初是反對的,但是拗不過巧的固執,最後只能黑著一張臉看女兒女婿背著行囊走向度蒙山。

最初,夫妻倆在度蒙山受到了很多攻擊。這種狀況在巧從白虎口中救下一只受傷的地狼後逐漸轉變了。一日,巧在門口發現了青草上擱著幾塊新鮮兔肉,她嚇得轉身抱住身後的夫君;次日,一只半大的地狼叼著一串紫葡萄放到巧的腳邊,伏下前肢像是在道歉,巧撲哧笑了。時光綿長,他們和地狼間的隔閡逐漸消散,地狼將星鏵奉為度蒙山的主君。

萬年歲月飛逝,不靠譜的子弗上仙也羽化了。

巧生了一個女兒,名喚木笙,是令夔取的名字。木笙和巧,幾乎是相反的兩端。木笙少年老成,才五百歲的時候就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淡泊模樣了。度蒙山的幾位長老大傷腦筋,生怕他們的少主會憋出個病來。長老們憂愁了,木笙轉而去安慰他們。長老們快哭了,向巧告狀。巧輕輕摸著木笙的頭發,笑瞇瞇地對長老們說:“你們別理她,她這樣就好。”

木笙最親近她的外公,這讓令夔十分的老懷安慰。木笙從來不叫他外公,脆脆的稚嫩嗓音一遍一遍地喊他令夔。

──令夔,這個糖真甜,用什麼熬的?

──叫我一聲外公,我就告訴阿笙。

──告訴我嘛。我回去讓母君做了,你也有份哦。

──哼,還敢賄賂我,就不告訴你。

──令夔你真小氣,我不跟你玩了!

……

一切都是祥和安穩的。

直到十年前。度蒙山狄氏一族慘遭附近習臨山魔族的血戮,族中十多位德高望重的長老無一幸免。星鏵向狄炎等人保證,一定會為狄氏討回公道。

然而,一次巧合,狄炎看見了主君夫婦與習臨山魔君圍桌而坐,言談之間神色和善。狄炎頓覺晴天霹靂,慌張地逃了。他一邊跑一邊回想起族中長老臨死前的模樣,心中湧起莫大的憤怒。他回到度蒙山,在山腳邊的稔禾上坐下,頭埋進膝間。

晚霞滿天時,巧和星鏵回到了度蒙山,看見埋著頭的狄炎。巧以為狄炎又傷心了,放開握著的夫君的手,小跑到狄炎面前,想蹲下去安慰他,告訴他習臨山的魔君已經處決了那群殺戮者,明日魔君將親自帶著族人來死者冢前,跪三日以謝罪。

巧沒來得及開口,她此生的最後一句話咽在了喉嚨裏。

狄炎聽到腳步聲,熟悉的、主君夫婦的腳步聲。他握緊腰間的爪刀,猛然擡頭露出猩紅的雙眼,蹬步而起,連著斬殺二人。一切來得太快太意外,夫婦兩人最後連一個驚訝的表情都沒能露出來。

度蒙山鬧翻了天。山民很快知道狄炎殺死了主君夫婦,狄炎只說了一句“他們不是好東西”,就獨自逃進了深谷。

第二日,習臨山魔君來了。不知情的度蒙山民以為魔君又來殺人,群起而攻之。雙方纏鬥了大半日,終於磕磕絆絆地解開了真相。魔君扼腕嘆息,指度蒙山民以德報怨,命手下擡走了兩人的屍體。魔君提出要帶走木笙,被木笙拒絕了。她說,她要等狄炎回來,她要讓他明白這一切,她的父母沒有對不起狄氏。

三個月之後,令夔來了度蒙山,因為木笙從來沒有隔這麼久不去看自己。當他得知女兒女婿猝死的消息後,他墨黑的頭發白了一大片。他恨地狼,更恨自己。三個月了,木笙第一次哭出來,撲進令夔的懷裏。令夔心想,傻姑娘這段時間是用什麼心情度過的?

令夔說,阿笙,跟我離開這裏。

木笙搖頭。我一定要等到那個人回來。

令夔只好陪著她等。

在等狄炎回來的幾個月裏,令夔把木笙藏得好好的,不允許度蒙山的任何人接近她。度蒙山人一直非常疼愛他們的小公主,主君死了之後,對她更覺得萬分歉疚。他們很擔心木笙,卻毫無辦法。

狄炎終於回來了。沖動的他沒看別人眼色,對著面容滄桑的令夔,口出惡言,辱罵山鬼,連著牽起兩族深長的舊怨。令夔的悔恨變成了憤怒,斷發立誓,必當滅盡度蒙山地狼。

一場血腥的屠戮,被中途趕來的清維上神阻止。但一切,才剛剛開始。

事後狄炎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但令夔的屠殺卻激起了其它地狼的仇恨。他們原非善類。

木笙眼看著情況越來越糟,卻無能為力。她努力阻止令夔的每一次來犯,令夔卻不再是昔日表面嚴肅內心關愛的外公。他心中的仇恨不斷加深,他恨地狼,也恨一直妨礙自己的清維上神。

兩年前,令夔得到一件攝魂法器,在與清維的打鬥中,從暗處催動了它。長久以來偷偷跟著清維的貍歌突然飛上來,擋在了他身前。貍歌被法器擊中,昏睡過去。清維揮袖封印了令夔,他沒有用超絕的法術,只是讓令夔冷靜一段時間。

兩年不到的時間過去,令夔掙破了封印,他沒有放棄覆仇,相反他心中的悲仇更甚了。蘇醒後第一次去度蒙山,他殺死了二十多人。木笙哭著抱住一個受了重傷的少年往山林深處逃去,令夔緊追其後。木笙想到令夔多半是在找自己,她趕緊放下少年,捏訣生出一片香草蓋住少年的身體,掩飾他的味道,她自己隨後折返回去。

令夔抓住她,痛心疾首地問她為什麼不恨,為什麼不願意報仇,為什麼不回到自己身邊。木笙的眼淚猝然滑落,啞聲哽咽著:“令夔,我累了……”

令夔一楞,松開了手。木笙倉惶轉身趕往不庭山,向清維求救。

不久後,貍歌在不庭山蘇醒。她一如之前的數千年,一聲不吭地跟在清維後頭,很快發現度蒙山的恩怨還沒有了結。令夔再來時,她正在度蒙山和木笙談心,青鳥長吟一聲撲棱著飛遠,令夔一身黑衣落在了兩人面前。

畫面至此中斷。

嘖……頭痛。

我迷糊地摸了一下,是被子,便趕緊趴到床沿打算吐。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隨後我感覺有人坐到床沿,伸出另一只手托著我的背,輕輕順撫。

我睜開眼,看到裝飾著一綹珠玉的灰白腰帶。

“醒了?”

擡頭看到清維淡然的臉,我使勁揉了揉額頭,問他:“怎麼回事?”

他伸手擦去我臉上的汗,輕聲道:“是不是很不舒服?”

“想吐,吐不出來。”

“已經沒事了。”他淡淡笑了,“真讓人擔心。”

我驚訝地看進他的眼睛,他接著道:“你要是出了什麼事,玉辛一定會找我打架的。”

“嗯。”我有些喪氣地應聲。

“啊!木笙和令夔怎麼樣?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已經脫險了,在不庭山修養。反而是你,一直動不了,只好留在度蒙山。”他轉身從床頭小幾上拿來一柄短劍,“你是從何處得到這柄劍的?”

我老實回答:“是祁榮姑姑給我的,怎麼了?”

“你是不是做了一個夢?”

“啊……”我恍惚明白過來,“夢裏的情景很朦朧,好像是這次事情的整個前因。”

清維點頭道:“萬年前,子弗上仙點化地狼修行,間接促成山鬼和地狼和好的人也是她。這柄劍,是子弗上仙最著名的一方法器,傳聞她在離開天宮之時,交給了她的徒弟。那個徒弟,大約就是你的祁榮姑姑吧。”

我愕然看他,回想起夢境最初,子弗和她的一個徒弟說話的情景。

“此劍名喚緣劫,身攜此劍,可追溯他人過往。子弗羽化之後,緣劫劍也陷入沈睡,這次機緣巧合之下蘇醒,卻正應了它的名字。它似乎是把你當成了主人,只有你可以使用它。但你畢竟不是子弗,沒辦法隨時中斷幻化的夢境,途中若受到幹擾,你的元神會受到傷害。”

我接過緣劫劍,撫摸劍身,心裏有些猶豫:“它是因何而蘇醒的?”

“五萬年前,子弗下界歷劫,曾與令夔有過一段感情。她度劫成功後回到天宮,忘卻了凡間之事,身邊卻多了這把劍。現在與令夔重逢,藏在劍中的記憶想必是覆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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