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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天與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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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職培訓已經是第三天了,我們這一票新進人員。

大概全都淹沒在了文字的海洋裏,再也顧不上其他了。

就連娟姐這樣的毅力深厚者,都會偶爾擡手揉揉眉心的重重嘆上一口氣。

那喬慕,就更別說了。早就崩不住表像的高冷,抱怨不知多少回了。其餘的一些人裏,嚴重者甚至會對手中的資料,摔摔打打好幾回的又撿了起來的,繼續陷入埋頭苦讀裏。

好在,女教授只講了兩天的口水課,就放任我們自由的學習了。

離開時,她自信十足的回首過來,“如果你們中有人,自認為可以考出及格線上的分數,請即時通知我給你們拿考核表過來填寫,好讓你們能盡快的脫離這為期一個月的培訓。”

培訓室裏的三十幾眾一聽她這番明顯的施威,皆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陷入了深深的疲軟裏。因為我們要學的東西,經由了打印出來,居然有多達五十幾頁的程度。

裏邊從光耀集團的創業發跡開始介紹,然後是整棟樓層的系統介紹。

例如一層大部分屬於安保監控,二層是後勤與樣品布庫。然後是人事部、市場部、銷售部、宣傳部、設計部、企劃部、采購部、物流部、財務部、到集團內部法律顧問組,到外聯生產基地負責部。

依此類推,一直介紹到總裁辦公室的那層。而且,還臨時加入了葉欽帶過來的一群人等。

不深入不知道,光耀裏邊光是設計部,就有十部之多,其中女裝部更是分得最細致了。

但最厲害的,可能應該是他們的銷售部了。那銷售的網絡縱橫,遍布得有些嚇人。不止占據了自己國內市場的十分之四,還老早就將觸手伸展向了整個東亞地區與歐美地區一些國家。

時至此刻,才對葉家男佛與葉欽,那些年裏的忙碌,有了不一樣的體會。

要管理一個這樣的企業,得掌控多少人,得想多少事,得花多少的心力?

我們這一眾人,光是看了個資料三天,都快要耐不住了。所以,人上之人的承受力,也是非同一般的。難怪女教授那麽的自信,因為光是讀完這些資料,都不止要花費三天的時間吧。

又有誰可以拍著胸脯說,快拿考核表給我,我能考出及格線上的分數。

能入職這裏的,都不是傻,沒人會做出頭鳥挨槍打。雖然偶有耐性崩潰,但也都能忍了回來。

而我自己也接連兩天,都做了在背資料的噩夢了。到不是因為這裏的福利好到,讓我非得要克服這個難關不可,而是我這人比較怪異。

在生活上,可以任由自己墮落成渣。但一旦扯上了工作,就會格外的認真賣力。

“葉安安,看不出來啊。”

我從文字的海洋裏擡起頭來,望向了對面的說話之人喬慕,喬大有錢人。

“怎麽了?”連腦漿裏都塞滿了文字,我有些理解不了她這眼神表達的是幾個意思。

“我原以為像你這樣的小蝦,能力也不怎麽樣的,沒想到你居然意外的,能沈得住氣呢。”

我還來不及回答,一邊的娟姐到是揚聲得意起來,“那是肯定的,我家小乖認真兇狠起來的蠻勁有誰夠已媲敵。你以為這麽些年,我會留個一無是處的人在身邊,還帶著她一起簽約了光耀。”

娟姐這句剛說完,有個記不住名字的女人嘲諷的笑開,“沈得住氣又怎麽樣,居然只是個高中的學歷。我可不知道光耀集團的門檻,什麽時候低到這種程度了,莫非是走了什麽非同一般的後門。跟這樣的人坐在一起,我覺得自己的學位都給拉低了。不知在座的,有沒有誰跟我有同樣的錯覺。”

我以為我們這群人,在現在這節骨眼上,至少應該是同一戰壕裏的革命隊友才對的。

卻是將人心的覆雜,與浮躁的情緒以及光耀施予的壓力,想得過於簡單了些。

還記得那天自我介紹時,當場報出了自己的高中學歷,得來了一些什麽樣的眼神。

“我、我雖然學歷是不高。但我簽約的只是個不需要費腦子的車版師而已,我手技很厲害的。”那天,這麽自報了家門後,我得到了一群明嘲暗諷的不屑眼神。

不過也對,我的確學歷不高。因為那些年,光顧著糾纏這兩天連續給我餵刀子的混賬葉欽了。

現在到用時,方恨學問太少。可惜這世上,沒有早知道與後悔藥。

“嗯,我的確是走了非同一般的後門,君不見我跟頂層的兩位BOSS是同一個姓嗎。不是有那麽句老話說,天下同姓是一家麽?”正因為知道他們的不信,才敢這麽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

偶爾,我會厭惡一個謊言會帶來的萬千個後續。偶爾,也厭惡別人這樣一直不懈的踩踏。

“嗯,她不是說過自己的‘手技’很厲害的嗎。莫非,是用了這樣的手段才走通了後門。”說話的是個男人,將“手技”二字咬得格外的重,眼神裏透露著一股明顯的戲謔味道。

我腦子一瞬沒能轉得過彎來,不由傻楞楞的回了他一句。

“我的手技的確是很厲害,難道憑這點進入光耀是不對的?”

“噗……”有人忍不住發出了這聲,然後抖動雙肩的朝我望來的笑開。

居然是那個地鐵男京陽,哪裏有什麽笑點了嗎,竟能讓他笑成這樣?

疑惑很短暫,一個又一個人都笑了出聲,到最後甚至連喬慕也輕聲的悶笑起來。

我看向了唯一不笑的娟姐,她揉了揉自己的眉頭後,將一只筆朝那個說話的男人扔砸了過去,眼神也跟著淩厲而起,“嘴巴這麽臭,出門沒刷牙吧。怎麽不把這話,對著你老娘也說一遍。”

那男人也不生氣,還是一幅戲謔眼神的捏起了那只筆,“喲,你這算是帶有侮辱性的人身攻擊了吧,我不過是看大家有些累了開個玩笑罷了,至於這樣嗎?”

“很至於!”娟姐幾乎咬著牙的回擊過去,“我看不見的地方到罷了,只要在我眼皮底下就是不行。這麽多的人,你誰都不招惹,偏偏要拿她開涮,所以還是我被小瞧了吧。”

對面的男人還是在笑,而我渾噩的腦袋這才後知後覺的醒悟到了,那句“手技”的含義。

有絲難堪與羞憤升起,但也只是這樣而已。我想低調些,不預備在葉家的地盤裏搞事。

“如果說的確是被小瞧了呢,真想親身的體會一下,你身邊之人的厲害‘手技’啊……”

事情,似乎朝更嚴峻那邊發展起來。娟姐已經顫抖的抓起一個水杯,預備朝那邊潑灑過去。

我迅速將她的手給狠狠摁住,“這裏可是有著監控的,只為個洩壓的三言兩語,只為了這麽一個我連名字都記不住的人,就將自己兜了進去的是多麽不值得。光耀這裏,可是你期望已久的舞臺。”

“那就這麽任他白白的開葷了一回,開了一次頭就會有一有二再有三的出現,到那個時候就收不住了。所以有些事情,還是遏制在第一個回合裏比較好?”娟姐強勢的眼神,依舊沒能收得回來。

整個培訓室的其餘人,都因這忽然僵持起來的氛圍,而收斂了先前的笑意。

“抱歉,我是第一個先笑出來的人。”扭頭一看,居然又是那個毒舌的地鐵男,京陽。

“這兩天看資料看得腦袋有點犯暈,有些忘記了對女士該有的尊重。所以為先前的失禮行為,說聲抱歉了。”這人身上,或許有股奇異的能量,在無形之中,總能讓個人或是群體安定下來。

本是讓人大感窒息的氛圍,經由他這麽一聲輕飄飄的歉意,忽然就緩和了不少。

但娟姐仍是對我的服軟洩不下氣來,手指點點的指上我額頭,“你啊你啊,讓我怎麽說你好呢。你沒制止這一次的站穩立場,以後再有一些汙糟的人對你開黃腔怎麽辦?”

我弱弱的往回縮了縮的進行閃躲,“人家嘴巴要噴糞,我哪裏能制止得住呢。反正跌負的是他的人品與形象,咱們沒必要跟這種人攪和在一起的也拉跌了自己的智商,你認為呢?”

娟姐不愧是老江湖,立即笑開聲的應和,“有道理,人怎麽能跟狗咬。”

“娟姐,這樣不好吧,我挺喜歡狗的,再說這件事情又不是狗犯的錯。”

先前那挑事的男人,在我與娟姐的一來一回下,眼神裏終也不見了輕浮。

“看不出二位到是挺能說的,算了,算我先前對不住的小瞧了女同胞。”

想不到這人,也是個能屈能伸之輩。

因京陽而略有些緩和的氣氛,在他的這聲歉意下也就回歸了先前。

剛預備坐下呢,包中的手機又是兇狠的震動起來。得了,餵刀子的人又來了。

“娟姐,我先去趟洗手間,別再跟人尋氣受了。拿出高考那陣的氣勢來,我們一定能行的!”說完話,我拍了拍她的肩。抓著手機,又尋到了那最近的衛生間將門反鎖的巡視了一遍。

等確認只剩餘我一個後,才接聽了電話,“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讓你賠孩子吃個飯,還真是不簡單呢。怎麽,想到了什麽好辦法了嗎?”葉欽的語氣盡是不讚同的冷嘲,我知道的,他大多時候還是比較喜歡直來直去的行事,厭惡拐彎抹角的迂回戰術。

“你讓小的那個接電話,我要跟他細說一下戰略。”

“……”他默了不再說話,然後朝誰喊了一聲過來。

很快,電話那邊就響起了孩子的聲音,“嗯,是我,你要同我說什麽?”

說實話,這幾天我腦子裏全是看資料背數據了,只能分神想出了個非常簡單粗暴的手段。

於是,隔著電話的兩端,對孩子這樣這樣那樣那樣了一番之後,又詢問了一遍他的意見。畢竟要是他不肯同意的配合,我一個人縱使有通天的本事,也做不來計劃中的事情。

“嗯,好,我明白了,馬上就下去,等我一下。”

“……你、你就沒有什麽異議嗎?”那計劃可是當眾做戲。

“爸爸跟我都很有異議,只是我們的異議,不是會讓你為難麽?”

好吧,這孩子的身體裏,流著的果然是葉家人的冷血,他不覺得撒謊與做戲有哪裏不對。

而我也不再說話的陷入墮落裏去,畢竟比起真相被揭穿所帶來的後果與痛苦。一次小謊言與之後輿論會帶來的壓力,也還是可以承受的。

是以,立即收了電話,故作扭扭脖子扭扭腰的逛出了人事部,來到了外邊的走廊裏。

虛虛的瞟了一眼來來往往忙碌著的光耀職員時,心底還是有些小忐忑的。

只是當某個姓葉的七歲男孩,昂首邁著小步伐,在所有路過職員的壓低尖叫聲中與我錯身而過,又恰如其分的捂住肚子蹲下喊疼的那一剎那。我覺得,如果再不上的話,機會可能會被人奪走了。

停頓只是零點零一秒,我迅速的回轉身去,搶在了其他人之前,將孩子的頭抱在了膝蓋上。

孩子的演技委實太差,我覺得奧斯卡或許欠我一個半個獎項,就算是安慰獎都可以的。

“餵,有誰知道這是哪裏來的小孩子啊,他說肚子疼啊,你們誰知道他的家人在哪兒嗎?”

這一言喊出,那些眼神一直鎖住孩子而來的光耀職員們,立即揚聲咋呼起來。

“這孩子可是咱們葉總的侄子,葉先生的兒子。你是新來的麽,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你以為光耀集團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隨隨便便人家的小孩子,能踏進這個大門嗎,怎麽這麽的蠢……”

“天吶,是吃到什麽不幹凈的東西了嗎。怎麽會肚子疼呢,是不是要打電話讓救護車來……”

“那個誰,這裏有誰有職權可以上去的,快去通知葉先生或是葉總啊……”

“……”

周圍的人潮擁擠實在有些太喧囂,在我忍受不了之前,孩子先出聲了。

“麻煩你,送我回我爸爸那裏可以嗎?我爸爸那裏,有我的藥。”

他雙眼所看的人,自然是我了。當然了,我不能這麽快就答應下來,還是要不顯違和的推辭一番,“這個,我是個才來沒幾天的新人,還沒權限可以上去,要不你重新找一個人送你上去?”

孩子也不是傻的,立即作出更疼一些的抓緊了我的衣裳不松開。

“哎呀,你還墨跡些什麽,這孩子要是出了什麽事情,你可擔待不起。”

“就是就是,快點送上去讓他吃藥啊……”

得了,戲就演到這份上為止了。我似如吃了菠菜一樣的,在人潮擁擠中,將孩子打橫抱起。

但一離開大眾視野後,我便放棄了。因為沒想到一個七歲孩子的身體,居然會是這麽的沈重。

“你有點重,換背的可以嗎?”

“嗯……”他輕輕應了這聲,點了點頭。

然後在我一個蹲身間,無聲的圈住我脖子,安靜的趴伏上來。

因離得太近,我聽見了他小心臟噗通的跳躍聲,聽見了伏在耳邊略有起伏的呼吸聲。他有些緊張,或許是因從未被誰這樣對待過。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眼眶裏似乎要忍不住的湧出些什麽來。

但這樣當著孩子的面落淚什麽的,真的不好。

於是咬咬牙的,將那軟弱的熱意,硬是忍了回去。

進入了專屬直達電梯裏邊之後,我手軟的想要將他松下來,他卻更緊的攬住了我的脖子不願意松開,“就這樣多一會好不好,等到了爸爸的辦公室裏邊,瞞過了上邊的一些人再松開好不好?”

這個孩子太理性了,其實他可以再多強勢一點的撒撒嬌都好,畢竟我可是生他之人。

“嗯,好,畢竟做戲要做全套。你說你叔叔,要是看見我上去了,會不會把我給扔下來?”

因空間的密閉,而我又忍不住有些想哭的征兆,也只好哪些什麽來開玩笑的化解這份感傷。

“叔叔他不敢的,他要是敢扔你下來,爸爸會直接扔他下來。上次叔叔在家裏對你動手了一下子,後來爸爸忍不住的摁住叔叔重重的揍了他一拳。就連爺爺奶奶在一邊,也都沒拉住……”

“呵……,你說的這絕對是別人吧。你爸有多疼你叔叔了,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

“你……”他似乎還想辯解些什麽,但電梯的門已經開向了兩邊。

“快快快,快把你肚子疼的表情找回來。”自然了,我也裝回了滿目的緊張。

“餵,聽說這個小孩是葉先生的兒子,他剛才下樓玩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肚子疼了起來,所以我要送他去找他爸爸……”我一邊低喊著,一邊故作焦急的朝一個寫著總裁辦公室的位置奔了過去的。

然後,捏住門把將之猛的扭開。但裏邊的人不是葉欽,居然是葉斐……

……相互楞神了略微幾秒後,我無聲的退走了出來,還替他將門給重新關上了。

“你爸在哪兒?”我將聲音壓低得,只有我們能夠聽見。

“還要再上邊一層。”他也將回答,低入了我耳脈的深處裏。

“你不早說。”

“我是想說的,可你已經沖了出來。看吧,叔叔不敢再兇你的。”

他言語之間,微微的有些小得意升起。

“快點兒給我認真的裝肚子疼,以你這演技分分鐘被人看穿……”

然後我們二人,在一群文秘與助理摸不著調的圍觀之下,又奔入了電梯摁了往一層的數字。

等電梯的門再打開時,空曠的走廊裏,安靜得異常。

“爸爸來光耀這裏,是獨立辦公的。這層裏,只有三個助理兩個秘書與兩個律師而已。他們都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不會像下邊基層那樣對我們大呼小叫的吵鬧與好奇的,你不用太緊張了。”

“我、我沒有緊張。”誰知剛說完,就有個衣著筆挺的男人,拉開一扇門走了出來。

我因這人的忽然出現,腳步略虛浮了一瞬。而他,似乎也被楞住在了門的那處。

“小諾,你這是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這位又是……”

可能這人,從未見過我背上的孩子,用如此親昵的一個姿勢掛在一個陌生人的背上吧。

“張叔叔,我剛才到下邊去玩,一時間肚子疼,就拜托她將我送上來了。”

被孩子稱呼為張叔叔的男人,還是對我們一臉的疑惑,但他架不住裏邊有誰下落的一道命令。

“張助理,可以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放他們進來。”

然後……也就沒然後了,助理再覺驚奇都好,也只能將疑惑吞咽下肚的離開。

接下來,我仿佛踏著千萬斤重力壓迫一般的,終於將那扇惡魔之門拉開的邁了進去。

忍不住的望了一眼過去,葉欽這混蛋也放下了手中工作的對望過來。

他神色慵懶地靠著椅背,頭微微仰著卻眉頭深皺。那雙銳利的漆黑眼眸,就這麽將我盯著久久的看。冷冷的燈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更是讓我看入了迷糊裏。

他這滿目端起的兇殘不滿,又是幾個意思,我這不是沒食言的上來了嗎?

怎麽搞得我仿佛是那犯了大錯的學渣,正等著被他狠狠淩遲一頓的感覺呢……

對我耍了那麽大流氓的人可是他,我都沒先發飆呢,他還有成了有理的那方了麽?但……貌似我也有無恥卑劣的睡了他那麽一回,一番糾葛之下,還給他生了個娃的拖累了他可能的美滿人生。

貌似……貌似還真是我過份了些吧,時至此刻,居然有些不確定的,深深後悔起來。

如果當年不是愛得那麽貪婪,就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難堪僵局。就能將那份愛意,一直藏在心底。最起碼,不會爭吵得與所有人撕破了顏面。最起碼,還可以有個家……

“葉諾,可以了,下來。”他終於出聲,低沈中滿顯了平靜。

還好,如果是葉家那尊大佛得見了這種狀態,只怕會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呵斥。

“怎麽,終於舍得上來了。看來孩子在你心目中的份量,還遠不如一個旁人來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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