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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錄取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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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很長一段時間, 李紅娟母女倆都在躲著沈喬走。

沈喬對此還是挺高興的,不過更讓她高興的是收到錄取通知書。

那是正月初四,夫妻倆都不在家, 去公社看電影兼買東西, 一直到日落時分才在返家路上。

風呼呼地吹著, 沈喬忍不住打噴嚏,裹緊自己的大衣, 又用圍巾多繞一圈。

鄭重看她的樣子, 想脫自己的外套給她穿。

動作到一半沈喬就發現, 說:“給我我也穿不進去。”

她穿的那叫一個厚, 往哪個袖子塞都進不去。

鄭重想想也是,不過說:“可以披著。”

多少也讓人暖和點。

沈喬沒好氣踩他一下, 說:“穿好吧你。”

又不是鐵打的,能不能知道愛惜自己幾個字怎麽寫。

鄭重知道再下去又得挨罵, 索性不提,眼看著日頭昏昏, 路上沒什麽人, 把她的手揣進自己兜裏說:“這樣暖和一點。”

沈喬是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 怎麽樣都沒用, 睡覺的時候都總是死死扒拉著他,為的就是汲取溫度。

鄭重不知道為她多發愁,說:“到時候你多帶床棉被去學校。”

說完又覺得自己不該提, 因為錄取通知書到現在還沒來。

趕在正月前, 已經好些人陸陸續續收到通知書,包括知青點的李勝和李麗雲, 人家兩個還都是外省的學校。

而沈喬報的全是省內, 按她自己覺得應該更快才對, 卻遲遲沒有音訊,整個人白天夜裏就要長籲短嘆兩聲。

這會也差不離,勉強說:“實在沒有就再考一回,咱倆還可以讀一屆。”

說得再好,也掩蓋不了那些失落。

鄭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一個勁重覆說:“會來的。”

安慰的話,沈喬已經聽得太多,還是扯起笑說:“說不定今天就來。”

她這話雖然說得沒幾分底氣,但老天爺終於肯眷顧小兩口一回。

人還沒到家門口呢,就有好些人說:“小沈,還不快去找大隊長,你的通知書到啦!”

隊員們的眼神跟看狀元似的差不多,爭相恐後道:“還是什麽大學呢,不是大專。”

今年大隊考上的有六個,其中有三個是中專,兩個是大專,本科只有沈喬這麽一個。

當然了,大家也不大懂得其中的區別,是大隊長嚷出來他們才知道的。

沈喬聞言松口氣,心裏又高興得不行,因為按工資制度,畢業的時候本科生和大專生就差一級。

她喜氣洋洋道:“謝謝啊,那我先找大隊長去。”

兩個人朝大隊長家走,到半道又有人說:“小沈啊,大隊長在辦公室呢。”

叫得都很親熱,看來大家也是覺得通知書到手才算板上釘釘。

沈喬偷偷說:“有點太熱情了。”

他們倆以前在大隊可不算受歡迎,像今天這樣逮誰誰跟打招呼的還是破天荒。

鄭重當年就已經明白世事有多現實,這會一點也不驚訝,反而在心裏更堅定自己一定要考上這件事。

他牽著沈喬的手不知不覺用力,換來她的回眸一笑。

那是一雙只看得到他的眼睛,任誰看都知道全是愛意。

鄭重笑道:“今天來不及殺雞了。”

這種喜事,不慶祝一下怎麽行。

沈喬知道他說的是哪只,畢竟她已經是惦記很久,這會說:“明天一大早就宰。”

中午之前,她必須吃到大雞腿。

鄭重點頭應下來,兩個人說著說著到大隊部。

鄭沖吧看到他們夫妻就抱怨說:“不待在家,還四處亂跑。”

他這都去好幾趟,就想著看沈喬的錄取通知書是什麽樣,到底是什麽專業,咋找也找不著人。

沈喬不好意思道:“等得心煩,出去散散心。”

這倒也是真話,夜裏頭有時候都猛地坐起來發呆。

鄭沖吧還替他們著急呢,說:“那你趕快看看這個。”

那是一個印有學校名字的信封,浦化師範大學四個字躍然其上

沈喬其實首選就是這個學校,這會也算是得償所願,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看到錄取專業更加松口氣,說:“是教語文。”

往前幾年,做教書匠其實並不是件好事,但眼瞅著恢覆高考,大家都知道以後會不一樣。

而且文科能報的專業本來就比較少,這已經算是其中最好的選擇。

鄭重替她高興道:“你本來就想學這個。”

沈喬那真是點頭如搗蒜,興奮道:“太好了。”

她都有點語無倫次,半天才記得說:“大隊長,實在不好意思啊,今天給您添麻煩了。”

鄭沖吧哪裏在乎這些,只是摸著她的通知書說:“好,好啊。”

他表情感慨萬千道:“以後就是你的康莊大道。”

人到這個時候,都喜歡憶當年。

鄭沖吧想起來說:“你來大隊那年,是多大來著?”

沈喬對這些向來記得清楚,答道:“十五,今年二十三了。”

當然,前幾天還是二十二,可這不是過年了嘛。

二十三的別看不大,但擱隊裏好些人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

鄭沖吧眼神在他們夫妻之間移動,覺得他們現在還沒有孩子也不知道算好事還是壞事,不過他不想做壞人,道:“時間真快啊。”

可不就是快,沈喬走在路上回望大隊,說:“正月二十就得走。”

浦化是本省省會,只要到公社就能坐火車,前前後後算起來要一天,已經不算太遠。

可是距離是一回事,心裏又是一回事,沈喬道:“等你也考上,這裏就會變成故鄉。”

變成一年一次,或者幾年才能回來一次的地方。

鄭重知道一切都前提都是自己,說:“送你到學校後,補習班也開學了。”

他到時候得住到公社中學去。

沈喬肩膀不由得垮下來,撒嬌地在他懷裏扭來扭去說:“我舍不得你。”

別看結婚沒多久,這個人卻幾乎已經成為她生活的很大一部分,想想兩個人要分開,都顯得可憐巴巴的。

鄭重有千百句話想叮囑她,想想說:“三餐按時吃,要花的錢就花……”

絮絮叨叨一長串,跟他平時的樣子完全不相符。

沈喬好笑道:“咱倆認識以來,還是頭回聽你說這麽多字。”

鄭重自己一楞,說:“好像是。”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會有這麽多放心不下,真是越想越舍不得松開手。

但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那是於當下痛苦,對兩個人的將來大有裨益。

他道:“我一定會考上的。”

沈喬害怕他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說:“你才是,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從來是不委屈自己的人,鄭重幾乎是截然相反,真是想來想去多添幾分愁緒。

她拿出紙筆說:“不行,我得給你列一張單子。”

什麽單子呢,連每頓飯必須點兩個菜都寫上。

鄭重看著一長串,說:“都要做?”

沈喬威脅地看著他說:“你敢不聽話?”

鄭重無奈道:“不敢。”

即使沒有人盯著,他也會按照她的規定去執行,畢竟是答應的事情。

沈喬這才滿意說:“書要讀,你的身體也更重要。”

鄭重嗯一聲點點頭,拿著紙心中說不上來的感動。

他到廚房把大磨盤搬開,說:“這些錢你都帶走吧。”

這是結婚的時候惦記著想用來蓋房子的錢,不過一直沒花出去,到現在家裏還攢著八百多塊錢,這可是筆巨款。

沈喬無奈道:“我帶過去藏哪?”

她不會把人想得太好,畢竟世上總有那麽些妖魔鬼怪,想想說:“還是放家裏吧。”

鄭重只是在公社,隔三差五總是要回家的,別的不提,插秧的時候總得上工,放家裏有需要的話他寄過去就行。

但他是覺得錢是人的膽,畢竟窮家富路的,說:“那也多帶點。”

要沈喬說,多帶錢還不如多帶點東西。

只是家裏很多東西都是共用的,這一時半會要“分家”還真有點捉襟見肘,她這些日子生怕自己準備好沒被錄取,這下忽然著急起來說:“好些東西都得湊。”

她翻箱倒櫃,把家裏的東西都清點一遍。

其實這些她本來是心裏有數的,但看著數更好查缺補漏。

鄭重就看她數一樣寫一樣,湊過去說:“我蓋薄被子就行。”

家裏厚棉被只有三床,兩個人還是各有一鋪一蓋的話就不夠,他覺得自己蓋薄的也能湊合,畢竟眼看著就是開春。

沈喬搖搖頭說:“早晚要做新的。”

這倒也是真的,先不說能不能考上一個學校,哪怕能也沒有哪個學校讓夫妻倆一塊住的吧。

鄭重覺得自己很多事情上考慮不周全,或者說他在對自己上常常還是原來那樣,那就是能隨便就隨便,一點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

現在算是有所改進,也都是在被媳婦瞪一眼之後。

果不其然,沈喬眼睛微微瞇著看他,他立刻改口說:“明天就去做。”

沈喬沒好氣地戳著他的胸口說:“再次強調,我不在你也要吃好喝好,記得嗎!”

在公社,想吃點還是比較方便的,只要揣上錢去國營飯店就行。

但錢恰恰是鄭重最舍不得用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他幾經猶豫還是點頭,不過說:“你也是。”

沈喬大大方方說:“我肯定的。”

她有條件從來不委屈自己,反正現在也不蓋房子,等她畢業有工作,攢錢就是件容易事。

這樣比較起來,鄭重也覺得自己有太多讓他不放心的地方,他承諾道:“我也會。”

心中其實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太好,只是習慣很難改掉而已。

沈喬誇獎地親一口,戀戀不舍道:“等放假見面,你可不能瘦了啊。”

等放假,鄭重長舒口氣說:“好。”

即使還有半個月兩個人才要分開,但他已經滿心全是到時候的場面。

但奔前程這種事,誰也不能攔。

沈喬四處湊著兩個人的行李,畢竟事情是真不少。

家裏的雞鴨是不能再養,賣掉多少劃不來。

沈喬幹脆做主全宰了,一天一只的燉著,家裏的煙囪都快沾上肉味。

這是帶不走的東西,也有很多是能帶走的,比如幾大袋糧食。

意思當然不是直接扛走,而是去糧站換糧票,畢竟以後夫妻倆吃飯都靠這些。

當然,還有一些是額外的福利,比如憑錄取通知書可以到公社去領布票和工業券等,算是解決夫妻倆現在最大的難題。

正是從糧站出來以後,夫妻倆去領票。

領完出來以後,沈喬想起件事說:“下鄉那會,我也去知青辦領過票。”

當時她從沒想過,滬市對她來說居然有一天會成為不想回去的地方,世事真是難以捉摸。

一件在腦海深處的事情忽然出現,鄭重道:“我見過你。”

什麽叫見過,不是天天見嗎?

沈喬好笑道:“我是你哪位妹妹?”

鄭重茫然啊一聲,顯然沒有理解這句話從哪來。

沈喬給他解釋,又問道:“那不然你說的是什麽?”

鄭重道:“你剛下鄉的時候,是不是天天在燕子石那裏哭。”

什麽天天!

沈喬狡辯道:“才一兩次。”

鄭重連忙改口說:“嗯,我就看過一次。”

欲蓋彌彰,不過沈喬“譴責”他說:“這麽弱小的女孩子躲著哭,你也不問問怎麽回事!”

鄭重解釋道:“我知道你是新來的知青。”

一看就知道是嬌氣,他哪裏會想過去搭話,畢竟要是有這本事,也不至於多少年孑然一身。

沈喬想起來那年小小的自己,好笑道:“我來的時候正趕上春耕,簡直是哭死了。”

那會一間屋住兩個人,她沒有自己的地方,只好找個角落躲著哭,還有一半是因為想家。

鄭重突然內疚道:“應該安慰你的。”

如果時間能倒流,他一定會去。

沈喬想想那樣子,說:“那我可能會覺得你不懷好意。”

她這樣好的相貌,要下鄉之前親戚朋友們都輪流叮囑,生怕她遭遇什麽不好的事情。

才來大隊那陣,只要有個男的跟她說話,她都覺得人家是流氓,連跟男知青們都不怎麽往來。

這樣想來,她這些年性格上確實是有許多變化。

鄭重想想好像怎麽做都不對,在她頭上順一下說:“以後不會了。”

起碼不能讓她將來再一個人躲著哭。

沈喬驕傲地擡起下巴說:“我這麽大人了,也不會因為小事而哭泣。”

那年是前路茫茫,自顧不暇,現在是坦蕩前程好像盡在掌握,怎麽能一樣呢。

鄭重想起她上回體檢遇到的事,到底不放心說:“有事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沈喬是覺得他最近越來越婆媽,不過答應得都挺好,兩個人滿載而歸,收拾好所有行李,在期待和不舍中等待著去學校的日子。

作者有話說:

晚上見。

另:開了預收《七零知青宿舍日記》,雖然沒有文案,但如果是感興趣的題材的話,大家可以收藏一下。

以及我剛從財神殿出來,幫大家都祈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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