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春風暖暖的吹著，地裏的種子在牛家村人辛勤的勞動下，耕地，播種，施肥，澆地，在農民們天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伺候下，各種糧食終於都陸陸續續的長出了綠綠的小苗，在地裏排成整整齊齊的一排排，柔軟的小苗隨風搖擺著，散發出生命的活力。

這時候的牛鮮花才真真的知道糧食來之不易，更加體會到那句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含義，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汗水澆灌在這片麥田裏。

其實本來春天應該是萬物覆蘇的季節，山上很多野生的植物都開始抽條發芽，牛鮮花冬天的時候就在腦子裏計劃好了，等到了春天，要去山上尋尋看看有什麽好東西，可是，連天不休的農活把牛鮮花栓的死死的，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幹別的事。

“嫂子，等會下了工俺去騎騎自行車行不？”二蛋自從上次跟牛鮮花說了借車的事情之後，一直就農忙，也沒時間來學習騎自行車。

“行，吃完飯就過來。”牛鮮花今天挺高興，其實不止牛鮮花，牛家村人今天都挺高興的，因為隊長牛富貴說了，農活告一段落，明天大夥可以休息上一兩天。

得到了牛鮮花的首肯，二蛋喜滋滋的端著飯盒走了。

明天休息，今天的雜糧粥和雜糧饃也顯得格外可愛起來，牛鮮花打了食堂的飯準備回家。

轉身卻碰到一張黢黑的臉，賴頭子板著臉看著牛鮮花，質問的語氣：“你借給二蛋車啦？”

賴頭子自從上次跟牛鮮花吵完架之後就沒再跟牛鮮花說過話，倆人基本上很少碰面，偶爾在田間地頭遇到，也只是錯身而過，點點頭。

牛鮮花楞了楞，這借不借車跟你也沒關系吧，又要來管我家的閑事？“嗯。”

“你借給他車作甚？”賴頭子眉頭似乎是埋怨。

牛鮮花看了看他的臉，這話問的，這賴頭子人看著五大三粗，但是怎麽跟個婆娘似的，這麽喜歡管別人家的閑事。“俺這幾天又不騎，他要借就借唄。”

賴頭子顯然被牛鮮花滿不在乎的態度氣到了，“不要借給他！”

牛鮮花看著賴頭子莫名其妙也懶得跟他廢話，借不借的那是她的權利，轉身走了。

“你別借他聽見沒，你道他要作甚？”賴頭子見牛鮮花走了急忙喊道。

牛鮮花扭頭，皺眉奇怪，“幹甚？”

“他要帶招娣上城裏去。”賴頭子洩氣的說了一句。

“那怎麽了？”牛鮮花奇怪的看著賴頭子。

賴頭子有點氣急敗壞的說到，“那招娣就快嫁給咱村的牛瘸子了，還跟著二蛋瞎混，成什麽樣子？”

“那咋啦？二蛋都不急你急什麽？”牛鮮花是不懂了。

“二蛋才多大，他懂什麽？那二蛋家就那麽點家底，非得被她折騰光了不可。”賴頭子壓低聲音說。

牛鮮花手裏拿著饃饃聳聳肩，“那你跟二蛋說啊？”

“那個慫小子要是能聽俺的俺還跟你說甚。”賴頭子說起來就氣，很鐵不成鋼。

牛鮮花正好看見不遠處的二蛋正和招娣說著什麽，倆人笑的甚是開心，再看看旁邊這位，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俺看這倆人挺好的，說不定去城裏玩上一趟就能成呢。不比跟那牛瘸子好？”牛鮮花用下巴指了指倆人的方向，二蛋牛鮮花了解的，他能喜歡招娣牛鮮花不意外，招娣這女孩子，脾氣雖然不怎麽樣，性子好強，但偏偏生在了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事事不如意，導致性格有點倔強。但是長得算是整個牛家村數一數二的了，就算沒有二蛋，也有大把的人想著人家。

“她哪能做的了自己的主，她爹早把她許給牛瘸子了，連禮都收了。”賴頭子也看了看遠方的倆人說到。

“你怎麽知道。”牛鮮花壓根就沒聽過這個八卦，她天天跟一群愛討論別人家家長裏短的老婆子小媳婦一起幹活，村裏的八卦沒有不知道的，要是招娣真的被許給了牛瘸子，這麽大的新聞，還不得炸了窩。

賴頭子不知說啥了，想起了他是怎麽知道的，紅著臉氣的留下一句，“你別管，俺就知道！”就走了。“別給他借車！”臨走粗聲粗氣的說了句。

牛鮮花看著這莫名其妙的背影，然後又看了看遠處的男女，帶著飯回了家，果然剛吃過飯，二蛋就上門來了，牛鮮花開了鎖，讓他在院子裏練習，牛犢興奮的不行，在旁邊跟著車子跑，要不是人小腿不夠長，恨不得自己上去騎。

“二蛋你騎車準備上城裏幹甚去？”牛鮮花坐在後座幫他把著點平衡。

二蛋在前面歪歪扭扭的騎著，嘴裏結結巴巴的說：“就是……想上城裏見見世面。”

牛鮮花在後面不動聲色的說，“今天俺聽你賴頭哥說，你要帶著招娣上城裏去？”

聽了這句，二蛋停下了腳下的動作，車子搖搖晃晃的，他一腳急忙撐著地，然後轉身看著牛鮮花，“嫂子，你這車子能帶人哇？”

牛鮮花笑笑，自己正坐在後座上，“能啊。”

二蛋又轉過頭去，小小聲說，“俺想帶招娣上趟城裏，她想去扯點布做身衣裳。”

“哦。”牛鮮花答應了一聲沒再說話，二蛋又開始騎。

“你賴頭哥說招娣她……”牛鮮花還是沒忍住開了口，但她話還沒說完，二蛋捏了一下車閘，他把腳從前面邁下車子，轉頭正色的對著牛鮮花，這是牛鮮花見到二蛋以來第一次見他這麽嚴肅正經，張了張嘴後面的話也就沒再繼續。

“嫂子，俺賴頭哥跟俺說了，說招娣她爹把她許了人家啦。”二蛋看著牛鮮花認真說。

牛鮮花看著二蛋那表情，一時還真不知如何接話。

二蛋停了一下，繼續看著牛鮮花，眼神無比純粹，“嫂子，俺覺得你們都誤會招娣了，她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其實她是個好姑娘，就是命苦。她爹娘都是偏心眼子，都偏親她那弟弟。”

牛鮮花看著二蛋，果然，二蛋把招娣當成了漂亮的一直受欺負的灰姑娘了，這種姑娘最是勾人，最容易勾起男人對於美麗姑娘的保護欲的，這二蛋才十八，被蒙蔽也在情理之中。

二蛋繼續說，“你別看她平時張牙舞爪的啥都想要好的，性子挺倔，脾氣挺臭，嘴也沒一張好嘴，但俺知道她是個好姑娘。嫂子你不知道記不記得，前年咱們牛家村夏天下過一場暴雨，那時候大家正在地上上工，晚上了，俺娘正好突然在地裏犯病了走不動，是招娣那麽晚從地裏把俺娘背回來的，她那時候滿身是泥，背著俺娘一直把俺娘背回家，回來還幫俺娘處理傷口，自己也是磕的滿身是傷，但人一句抱怨也沒說。第二天還像沒事人一樣，也沒說覺得自己救了你了，得要你點東西甚的，還是跟以前一樣，俺那會就知道她是個甚樣兒的姑娘了。嫂子，她真的是個……是個好姑娘。”牛鮮花當然不知道當時的情形，但卻被他的話鎮住了，這小子是認真的。

“她就是……就是可能有點嘴壞，但她心眼不壞，真的！她雖然嘴上經常說要著要那，其實要真有點好東西，她也是自己舍不得吃凈給了她家那寶貝兄弟和她姐妹了。鮮花姐，你們相信俺，俺沒看錯人，招娣就是個好姑娘，俺不管她以後是不是要嫁人，俺也管不了，但是那天聽說她要上城裏，俺就想好了，騎車帶她上趟城，不過俺不好意思跟你說，鮮花姐，你不怪俺吧。”二蛋最後有些擔心的看著牛鮮花。

牛鮮花楞了一下，搖搖頭，二蛋又露出那憨憨的笑容。

二蛋認認真真的滔滔不絕的跟牛鮮花說了招娣的事情，說她平時如何熱心幫助別人不求回報，如何刀子嘴豆腐心卻得不到大家的理解，他口中的招娣，是牛鮮花完全沒見過的，柔軟的，溫暖的牛招娣，跟牛鮮花印象中那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完全不同。牛鮮花沒說話，她想，似乎只有真正喜歡她的人，才會觀察到常人沒能觀察到的細節，也許，在這個村裏，二蛋才是最了解牛招娣的那個人。

牛鮮花隊上二蛋認真的眼神，“那你知道她要嫁的人是牛瘸子嗎？”

二蛋低著頭情緒有點失落，腳搓著地上的石頭，“俺知道，就是賴頭哥不說俺也知道，牛瘸子過年提了一副豬耳朵去了牛招娣家，其實那天分肉的時候俺也在，俺也知道招娣想吃豬耳朵。”

牛鮮花有點不可置信，“一副豬耳朵？”一副豬耳朵就能娶個黃花大閨女？

二蛋失落的說，“嗯，她不知道咋啦分肉那天，非說是想吃豬耳朵，俺本來想要付豬耳朵，可是賴頭哥非要給俺拿一副大腸，說大腸肥，俺也沒多想，哎～～早知道俺就堅持要副豬耳朵了，招娣來俺家吃，也用不著被她那爹催的嫁人啦。”二蛋一想起來就相當失落，耷拉著腦袋埋怨著賴頭子給了他大腸而不是豬耳朵。牛鮮花沒控制住彎了彎嘴角，這，還真真是直男的悲哀。

不過，就算是再親密的人似乎永遠都不能了解一個人的全方位的面貌，就像現在，二蛋自以為自己特別了解牛招娣，而且是牛家村最懂牛招娣心的那一個，但在牛鮮花看來，似乎有件有關牛招娣的重要的事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也對，燈下黑！

二蛋看到牛鮮花的表情，也有些窘迫，只好嘆了口氣，“其實，牛瘸子說要給五十塊彩禮錢，她那個爹一聽就立馬答應了，也不全是豬耳朵的錯。”

這就說的通了，怪不得，五十塊在牛家村確實不是個小數目了。

牛鮮花看著二蛋那耷拉的腦袋，拍拍他的肩膀，“行啦，這不是招娣還沒答應嗎，你快學騎車哇，說不定明天你們上城裏玩兒個一圈，她就喜歡上你也說不定。”

二蛋被牛鮮花說的臉都紅了，靦腆的笑笑，撓撓頭，“嗨，嫂子你說甚了，俺……俺咋能配上人家呢。”

“那有甚準兒，嫂子覺得你比那牛瘸子強多了。”牛鮮花笑笑。

二蛋憨厚的笑笑，重新跨上了自行車。

經過牛鮮花這麽一說，二蛋到有些底了，專心的練起自行車來，也許是愛情的力量，也許是牛二蛋努力的態度，總之天黑的時候，二蛋已經能在牛鮮花的院子裏歪歪扭扭的騎起來。二蛋看著天黑了，意猶未盡的跟牛鮮花說，“嫂子，天黑了，那俺明天早上來借車。”

牛鮮花到覺得，二蛋追求愛情的態度挺好的，於是大方的一揮手，“你今天就推回去吧，回去再練練，要不再把人家姑娘摔了。”

二蛋笑的合不攏嘴，一個勁兒的點頭哈腰說謝謝。牛鮮花看著二蛋的背影，無論哪個年代，愛情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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