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這麽一天天的過下去，時間可以把一切都稀釋掉，關於牛鮮花的流言大家說著漸漸覺得也沒趣了。牛鮮花還是在家炒制煙絲，蜂蜜沒有了，她去找毛驢娘買了她那一瓶，毛驢娘這人就是節省，一瓶子蜂蜜放著一直舍不得吃，最後到底換了牛鮮花一塊錢，那個洋洋得意的勁兒。

牛鮮花現在出城更加方便了，以每次要上掃盲班的借口，掃盲班牛鮮花也偶爾去一次，起碼在王老師面前露了幾回臉，去上學的人不多，人來不來的老師也不會註意。牛鮮花特地在自行車後座上左右一邊綁了一個大筐，出門的時候放上點柴火，回來的時候裏面裝著米面，上面擺著柴火，大家都以為牛鮮花去王家村學習，順便撿柴火，只有牛鮮花自己知道，自家的錢全變成了貨真價實的糧食，看著菜窖越來越充盈，自己才踏實起來。

牛鮮花炒制好了煙絲，給城裏的小張送去，這次牛鮮花把所有的煙葉都炒了，多帶了五十包去。小張二話不說就要了，但是他手頭上沒那麽多錢，牛鮮花也不怕，告訴他這次最好都要糧票。而且牛鮮花的材料已經用完了，跟他說再要只能等明年秋天了。

還好牛鮮花行動的早，去城裏的計劃沒有執行多少天，牛家村就下了一場很大很大的鵝毛大雪，大雪封了山，路上都是雪，基本不能騎，看來春暖花開雪化的時候才能再出山了。這場大雪史無前例，據牛家村的老人們說，這是他們從生下來見到的最大的雪。外面沈積的雪足有小半米高。所以大家都各自在家不出門，默默等待著來年。

下雪有下雪的好處，封山有封山的好處，牛鮮花正式開始了專心致志的教育活動。教授傳統知識比較枯燥，除了在牛鮮花給他們講解小人書的時候牛犢表現出一些熱情之外，一個上午都堅持不了，眼巴巴的瞅著牛鮮花，“娘，俺想出去抓鳥，俺餓了。”

牛鮮花咽了咽口水，天天土豆紅薯雜糧，就是牛鮮花自己都有些頂不住了，吃肉？你娘也想吃肉。

這還真不是小牛犢信口瞎說，冬天下雪了之後，確實是牛家村孩子們最歡樂的時候，這時候生態環境還沒被破壞，天上的麻雀嘰嘰喳喳的確實很多，也有孩子們有時拿著彈弓能打到那麽一個半個，掏個鳥蛋什麽的，但是，那並不是那麽容易的，可是冬天下雪了之後就不一樣了，鳥兒沒處尋找食物，很容易就落到小孩子們布置的陷阱中。

其實這陷阱也十分簡陋，在雪地上掃出一片地方，用一個小棍支起半邊竹筐，小棍下面拿繩子綁著，然後牛鮮花一家三口和幾個小孩子就埋伏在旁邊，大氣不敢喘，等待著傻鳥上鉤。但這事看著挺玄的，完全憑運氣，而且一只麻雀也確實不夠填牙縫的。所以村裏大人也沒人幹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牛鮮花蹲了一會，麻雀到是來吃東西了，但是卻試了幾次都不容易抓住。牛鮮花沒了耐心，交給旁邊興致不減的小牛犢。既然出來了，牛鮮花帶著手套眺望著白茫茫的牛脊山，上趟山唄，冬天山上也有好東西。

牛鮮花自己背著背簍出去了，小牛犢妞妞和毛驢幾個小男孩還趴在雪地裏研究怎麽抓鳥。

冬天的牛脊山與秋天不同，尤其被大雪覆蓋了之後，好像有了朦朧的神秘氣息。牛脊山是群山之中最靠近牛家村的一個小山，不知道海拔多少米。牛鮮花熟門熟路的從原來經常上山的地方上去。棉鞋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山上沒有人的腳印，大冬天的，山上的植物都枯萎了，村裏的小媳婦們也懶得上山了。

牛鮮花對牛脊山的地形是熟悉的，經過了一整個秋天在山裏采摘，她熟練的上山，找到記憶中的位置，這也是她之前有一次上山發現的，一處天麻，因為冬天尤其下雪之後，造成凍土，可以孕育出上等的天麻出來，品質和營養都是上佳的。所以這種東西，在下雪天采摘最好。

上次她在山上看見的時候，有點記不得是不是跟藥書上記載的一樣，所以才到城裏買書，但是現在不管是不是，挖出來再說。

牛鮮花放下筐子，拿出一把小鎬頭，就圍繞著枯萎的植物挖起來。這天麻具有非常高的藥用價值，烏天麻更是天麻素是普通天麻的幾十倍，天麻素具有很好的鎮靜和安眠作用，對神經衰弱，失眠，頭痛，都非常有療效，並且不像西藥那樣有副作用。而牛鮮花采到的這一處，就正好是一處烏天麻，還是一窩。野生天麻極不容易尋找，找到大部分一株下面就一個，但是這次牛鮮花走了牛屎運，碰到一株窩麻，挖出來竟然是一窩的，好多個。七七八八竟裝滿了半個小筐。

牛鮮花正在竊喜，突然覺得旁邊有什麽動靜，牛鮮花停了手裏的動作，旁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是什麽小動物，牛鮮花仔細一看，是一只野兔，哇，有肉吃啦。

因為積雪太厚了，兔子腿短跑不快，牛鮮花走過去她正好陷在雪中，牛鮮花急忙過去抓住她兩只大耳朵，是一只野兔子。

牛鮮花看著野兔子，原來還真有守株待兔。

牛鮮花滿載而歸，背著天麻抓著野兔，回來的路上，牛鮮花特別留意，這山上還真的挺多動物的小爪印，沒想到一場大雪，還讓牛鮮花有了新的求生靈感。

牛鮮花提著兔子回到家，幾個小孩子都走了，就剩下小牛犢一個人還專心致志的在院子裏研究著自己的抓鳥裝置，但是顯然他的裝置不靈，因為沒有抓到一只鳥。

“牛犢，快進屋，你不嫌冷，看娘逮到了什麽？”

“哇！兔子。”小牛犢蹭的從地上竄起來，接過牛鮮花手裏的兔子。

娘倆進了屋子，牛鮮花看到妞妞一個人在炕上翻看小人書，哎，這就是差距啊。自從開始教導倆個孩子學習之後，牛鮮花深感學生之間的差異有多大，妞妞是個乖乖的小認真，牛鮮花教的時候小眼睛一直盯著她，而牛犢呢，在凳子上三分鐘坐了都嫌長！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家裏多了個新成員全部圍上來看，但可惜的是，它並不是寵物。而處於饑餓狀態的孩子也不是愛動物的小天使，他們看到的是今天又能吃肉啦！

牛鮮花拽著兔子的耳朵顛了顛，太瘦了，可能是冬天的緣故，兔子都被餓瘦了。再瘦也得把你吃掉了，沒辦法，兩個孩子在長身體呢。

娘仨晚上吃了一頓野菜燉兔肉，野兔不同於家兔，身上的肉都是肌肉，十分不容易煮爛，咬的時候還塞牙，但是這深冬季節，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啃兔肉，鍛煉咬合肌，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

“娘，你那筐裏是挖的紅薯？”妞妞嚼著嘴裏的兔肉，看著牛鮮花放在一旁的筐。

牛鮮花用雜糧饃饃沾著肉湯吃，香味四溢，“不是，那是一種藥材，叫做天麻。”

“天麻是作甚的？”

“天麻可不簡單，他又叫做定風草，傳說這是天神賜予我們的一種珍貴藥材，所以叫做天麻。這個天麻可以以治療一些昏迷，口眼歪斜，肢體麻木等等的病癥，如果要是用天麻燉上烏雞，那就是一道極其著名的藥膳，吃了可以延年益壽的。”牛鮮花發現自己閨女的特長，也在平時有意無意的會給她講解一些中藥原理，希望能夠引起她們小孩子的興趣。

“烏雞是什麽雞，好吃嗎？”小牛犢手裏拿著兔腿死了一片肉下來，眨著眼睛看著牛鮮花。

牛鮮花看著自己這個兒子，除了吃什麽都進不了他老人家的耳朵。

“烏雞是一種白毛黑肉的雞，烏就是黑的意思，所以它叫烏雞，是十分有營養又好吃的。”

“白毛的雞俺沒見過，俺只見過花毛的。”小牛犢嘴裏吃著肉，幻想著雞肉一定特別美味。

“在哪見過？”這時候還沒有放開養殖，一般家庭裏是不準養殖牛羊豬雞這些東西的，都是統一的由生產大隊管理，派專門的人來負責整個生產大隊的養殖。但是，由於本來的經費有限，牛家村就主要是養養豬，每年一年到頭有豬肉吃就成。

“俺們之前看村裏人上山抓到過，他們說那叫野雞。”妞妞看著牛鮮花。

“山上還有野雞呢？”妞妞和牛犢齊齊點頭。不過牛鮮花來了之後沒見人逮到過，不過想來山高林密，一定有小動物的，野兔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既然有了這次抓兔子的經驗，牛鮮花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接下來就是帶著小牛犢和妞妞天天上山去抓大冬天出來捕食的小動物。小動物們其實很機靈的，平時上山牛鮮花就算看到也是滋溜一聲就鉆的不見了，根本抓不到。

像野雞啦，野兔啦這種家夥，如果要是在好天氣，山裏樹木植物又多，你是難以看到他們的蹤影的，但是現在不同了，一場大雪給小動物們的出行帶來了困難，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牛鮮花隨著雪地裏小動物們的痕跡找過去，一抓一個準，基本上天天都有收獲。幾天下來，牛鮮花就抓了一窩小野兔，三只大野兔，三只公野雞，還有一只母野雞。

但是這些東西是不能養在家裏的，不僅嚴重違反紀律，關鍵還浪費糧食，牛鮮花雖然野菜采集了半菜窖，但是看著菜窖空下去也很心痛，於是就吃唄，天天吃肉，吃不了的曬成肉幹，掛在外面凍了一排，外面看去，十分奢華。

天天飄出肉味的牛鮮花家當然又成了焦點，第一個來取經的就是隔壁的毛驢娘，因為每天到做飯的時候，牛鮮花家就是一陣肉香，讓隔壁的毛驢全家都對著雜糧糊糊流口水。今天到院子裏一看，毛驢娘就看著那一排排的肉，“娘哎，娘哎！”的感嘆個不停。

原來下了大雪這麽好！得了秘籍的毛驢娘第二天就上山了，自然也不是空手而回，一手提著一只野雞，一手提著一只野兔，耀武揚威的就下山了。就這麽一傳十十傳百，幾天之後，牛家村的全體男女老少陷入了一片繁忙。

但是上山的人多了，動物也學精了，也不經常出來活動了，畢竟餓著肚子總比被人抓著沒命強。而且人多腳雜，也就不容易發現小動物的痕跡了。

這場史無前例的大雪給牛家村人帶來了希望，大家都說這是好兆頭，畢竟瑞雪兆豐年嘛，這話一點都不假，這莊稼還沒下種呢，牛家村人就天天過年似的吃上肉了，這一定是個好兆頭。

1960年的春天，牛家村上下就在每天吃肉喝湯的美好願景中開始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