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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標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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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微塵再度語塞。

少女說話時姿態坦蕩颯然, 她分明有錯在先,氣質卻依然能做出如此單純明朗,他心中甚至生不出半分厭惡之情。

月微塵覺得自己的心態不對勁。

皎如雲中月的仙君, 過去可是最見不得汙濁卑鄙之物的。但今日,他卻為沈魚語塞兩次。

這種情況對於月微塵而言, 根本難以想象。

他的被動局面, 似乎從意識到對沈魚在意的那日開始的。

因為在意,所以有了顧忌,所以變得被動。所以哪怕清楚認識到, 對方並非外表氣質那般單純純澈的女孩,目光也總不由停留在她身上。

汙濁卻清澈。

頹靡卻活潑。

她如此矛盾而迷人。

“你能給我信心麽?”她甚至能夠如此坦蕩的質問他。

“當然。”月微塵眼睫微垂,外表平靜溫和。

“你會愛上我,也只會愛我。”

他的聲音繾綣:“便是你心中另有他人, 叫他消失就好了, 或者修改你的記憶,對彼此均為好事。”

“你這樣強硬做事, 怎麽可能得到真情?還是說你根本不在乎真不真的,有了就行?”

她語氣挑釁:“這麽不挑嘴啊?”

“接下來要說的,才是我認為所能給予你的信心。”

“我現在便可以修改你的靈識,植入我為你道侶的想法,或者輕易將所有與你有關的人全部殺死,以前我會如此想。”

“但現在不會。”

月微塵伸手,輕輕撫摸少女的黑色長發。

皎潔月光下,少女的白玉面頰愈發無瑕,連邊緣細細的絨毛都看得清楚, 這為她的容貌添上兩分清純幼態,顯得無辜令人憐惜。黑發則被湖邊霧氣浸潤, 含著濕潤涼意。發絲紛紛滑過指間時,宛若上好綢緞流淌,手感冰涼。

他一下一下,動作不急不緩,溫柔摩挲,對這件事頗為著迷,又像是無聲安慰胸中某個欲噬的惡獸。

“我開始克制自己,不要做那些傷害你的事。”

說罷,月微塵有些好笑地重覆前句話中的某個詞。

“克制。”

“我竟會為你而克制自己。”

“我不知你會有何感想,但我想,”月微塵稍頓,“猛虎開始為野兔克制自己的嗜血本性,這還不能說明麽?”

喜歡是占有,而愛是克制。

月微塵對她的感情,約半是比喜歡更深一點。

但還不夠。

“可只要力量上的絕對差距還在,野兔就絕不會愛上猛虎。”

月微塵安靜地註視著她:“你要我自廢武功?”

“那倒不必,對你也過於困難,但是。”

少女擡手,柔軟指腹點在他的唇邊。

“拔掉最易傷我的獠牙利爪,不能做到麽?”

銀發祭司擡手,反握住她。

十指交纏相扣。

“好。”

於是沈魚便向他露出燦爛笑容,輕快道:“愛你!”

輕盈的兩個字,自她紅潤唇間吐出。

他知道,沈魚時常說這兩個字,無分男女,幾乎是口頭禪般的親昵表示。她笑吟吟地望著他,似望自己最心愛的情人。

可她對許多人,都會如此笑著的。

月微塵垂下眼瞼,平靜道:“寬衣吧。”

沈魚笑意微僵,拖了半天,好家夥,還沒忘記這事呢。

“你想好紋什麽了麽?”

“此前說紋字,乃是意氣之語。”月微塵道,“還是工筆花鳥更襯美人。”

“其實我們家鄉那裏,不提倡未成年紋身。”

“嗯?”

“是我們家鄉風俗,小地方,你不知道。”

他想起自己並未告訴沈魚,他的真實身份,他為對抗天道而生,鎮守三界和平,靈識蔓延四海八荒,均為守土,絕無他未曾聽聞的地方。

他又有些遲疑。

歸古劍派位於中土神州,又是仙家,更無類似風俗,可紋身在凡間屬於罪徒刑罰,沈魚出身凡人,或許在這方面有顧忌。

“沒事,想紋就紋。”沈魚反而寬慰他,“只要能叫你安心,這點我可以忍。”

少許沈默後,他笑道:“確實犧牲很大。”

“所以你還不對我好點?”她挑眉道,“說罷,到底要畫什麽?”

“纏枝魚紋桂月圖。”

“好。”沈魚擡步向那小鼎走去,“進假山水畫吧。我可沒有給人偷窺的癖好。”

月微塵知道她這話綿裏藏針,乃是諷刺他之前行為。他倒也不生氣,微笑著隨沈魚一同進了假山水。

長老獨屬的假山水擁有諸多神通,似月微塵這般細心龜毛的人,怎麽都會精雕細琢,將假山水中打造的美輪美奐。

可沈魚進了假山水,才知並不會。

入目處,為灼灼桃花。

鋪天蓋地的爛漫桃花,直向視野盡頭蔓延,幾乎要將天空都渲染上灼灼粉色。如同畫家蘸滿了艷紅顏料的筆鋒,在畫布上層層渲染開。

這並非桃花林,而是棵巨大無比,遮天蔽日的桃花古木。自上方看是無邊艷麗,而在林中看,則是叢叢簇簇地擁擠在枝頭,風吹如雨下。

桃花樹生長在一片沙洲上,小洲邊緣,便是看不到盡頭的澄澈湖面,陽光之下,碧波粼粼,桃花粉雪飄落其上。

外面是深夜,裏面仍為白晝。

“賞花還需白日欣賞。”月微塵作為主人介紹,“但你若是喜歡,我也可將時間換為黑夜,不過多掛些燈的事。”

他說話間,沈魚已腦補出了畫面。

參天古木上懸掛著無數燈籠,燈火燭光倒影在湖面,留下朦朧的融融光影,煙火人間。

“以後還有機會看,現在也很好。”

月微塵道:“來。”

他引沈魚走上沙洲,沈魚嫌布鞋不便,索性脫下鞋,赤腳行走於沙洲上,沙子柔軟細膩,被陽光曬得暖融融,並不硌腳。便是湖水浸到腳踝,也澄澈清涼。

月微塵安靜地望著她,既沒有學她脫下鞋赤腳行走,也沒有阻止她的失禮隨意行為。待她小小玩耍片刻,才領她繼續向前走。

“就在此處。”

桃花古木長得高大,亦有適合坐臥的凹凸崎嶇處。

月微塵向她指的便是這樣一處地方,背後是柔軟花朵,上方天空也被盛大花朵遮住,地面上只有細碎的光影。

“在此處小憩片刻,頗為心靜神怡。”月微塵道,“且靈力豐富,也適合你打坐修行。”

沈魚懷疑他暗示同居。

“確實不錯,快畫吧。”沈魚催促,“我還要休息呢,不然叫別人看見了,對我名聲不好。”

月微塵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

“你明知我在笑什麽。”

“哼。”沈魚摸上胸前衣扣,“我準備好了,畫吧。”

她解開盤扣,兩片衣襟自然垂下,露出片雪白細膩的肌膚。

月微塵唇邊的笑意,忽地淡了些許。

他想起那日,通過月魚看到的風景。

少女不小心赤身後,露出大片雪白肌膚,慌亂抱住身體的模樣像是失措的羊羔。

那日為偷窺,今日她卻坦蕩迎著他的目光,寬衣解帶。

……

她的衣服該換了。

月微塵想到。

這扣子解開得未免過於輕松。

他卻不知,歸古劍派在弟子服上的花費,什麽時候這般不上心,不明白這樣很不安全麽?

一個,兩個,三個。

沈魚解完衣扣脫掉外裳,露出她精致雪白的肩頭,月微塵心想,便是畫在她肩頭,應當也是極美的。

這樣她可以穿漠西神州那邊的服飾,露出雙肩,輕紗包裹,環佩叮當。

沈魚此時作勢徹底脫掉外裳,裏面應不著片縷。

他神色平靜,心中卻暗皺眉頭。

他不該提這個要求的。

看似是對沈魚的暧昧懲罰,如今看來,反而更像是對他自己的淩遲懲處,鈍刀割肉。

衣料窸窣落地。

“畫筆呢?”沈魚問道。

望著面前少女,月微塵心中稍松。

少女並非不著寸縷,外裳之內,她仍著裹胸,並未徹底暴露。白色繃帶層層裹在胸前,乃是修行女子的方便打扮。

纖細雙肩精致玲瓏,白色裹胸清晰勾勒出少女優越的資本,其下是盈盈一握的細腰,黑色長發如清水瀉下,與白皙肌膚對比鮮明。

原本放緩的心緒,忽得緊繃。

少女以手點在自己胸前,裹胸只包裹纏住關鍵部位。

“你要畫在這裏麽,還是那裏?”

月微塵不由蹙眉。

她是怎麽做到如此坦蕩的與男人相處,並且面不改色的?

莫非以前也有過?

“快說,有點冷。”

“我自有打算。”月微塵冷淡道,“你且坐好。”

沈魚不懂這男人又在氣什麽。

但她是真的有點冷。

“催我脫的是你,脫了又磨蹭的。”她嘟囔,“一會兒等你脫衣服,我也這樣磨蹭,看你怎麽說。”

月微塵不理她。

他自袖中取出工具,一支金色畫筆,整體設計典雅纖細,筆桿透明鏤空,非常符合月微塵的審美觀念。

“顏料呢?”

沈魚沒有紋過身——公職人員禁止紋身,所以她知道紋身什麽樣,但不清楚過程如何,“要用刀麽?”

月微塵淡淡道:“你當是銘刻紋章?”

“那你要怎麽做。”

只見月微塵提筆,將左手指尖對向畫筆,隨後,只見兩滴金色液體自他指尖逼出,落入筆桿中。

原本鏤空透明的筆桿,瞬間因金色液體的註入,而“活”了過來。

“這是我的血。”

這是血麽?

比起血,更像是流淌的黃金,或者灼熱的熔巖。

他外表清冷淡漠,血液卻熾熱灼骨。

這樣截然相反的存在,一如此人表裏不一的作風。

“就這般作畫。”月微塵道,“將我的血,刻在你胸前。倘若有其他男人看見,此月便會灼痛。”

“你會心痛。”

他目光溫柔地看向她。

“在那時,你會想起我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大家,今天雖然比昨天早但還是比預計遲,我再調整一下!

還有一更,我感覺七點能出來(出不來當我沒說)

七點寫完,然後寫點存稿,明早再寫點,感覺可以中午十二點更新了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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