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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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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領著孩子走了後,乾武帝看了看背對著自己垂釣的太上皇,讓人也給自己拿了把椅子。

不光有椅子,還有魚竿。

椅子是特制的,椅腿短,椅背可坐可靠,上面還鋪著厚厚的軟墊。

乾武帝坐著太上皇的椅子,用著太上皇的魚竿,還沒忘用了點太上皇的魚餌,方把魚鉤拋到水中。

太上皇半闔著眼,靠在那兒,乾武帝端坐了會兒,覺得這個姿勢不太舒服,便也像太上皇那樣靠進椅背裏。

人的重心往後移,臉不由地擡起。

嗯,陽光有些刺目了,他看了福生一眼,福生忙去找人要一頂和太上皇一樣的草帽。

釣魚,釣的是魚,也是人。

比的是心性,還是耐心。

當太上皇感覺到不耐時,他突然想到曾經評價這兒子的一句話,就是太沈得住氣了。

所以太上皇笑了。

“朕當皇帝時政務那麽忙,你倒是悠閑。”

“這世上離了誰,太陽都照樣出來,空個一日半日,也不打緊,不然要那麽多大臣做什麽?這話不還是父皇你曾對我說的。”

我說過這種話?

一身青布衫,打扮得像個農家翁似的太上皇質疑。

想了想,他道:“別的事,我都能縱你容你,唯獨皇嗣上。充盈後宮繁衍皇嗣乃祖制,你不會希望你哪一天殯天了,皇位傳到你兄弟兒子的頭上吧?”

“兒子如此年輕,父皇想得未免太遠。”

似乎看出他眉間的冷意,太上皇心裏呸了一口不孝子,嘴上卻道:“祚兒那孩子,朕也喜歡。但再喜歡,你是皇帝,也要多做幾手準備,幼兒易夭折,朕夭折掉的皇子皇女,未排上齒序的不知幾許。”

他越說腔調越軟:“朕知道你疼你那小皇後,若不是太疼,你也不會舍不得讓她給你生孩子。當年我也舍不得你娘給我生孩子,女人生孩子,無疑是闖鬼門關。

“其實這跟你選妃不沖突,你多選幾個長得好的女子給你生皇嗣,皇後就自己寵著便是,也沒人讓你不寵你皇後。”

乾武帝微微蹙了蹙眉:“宋游又跟你多嘴了?”

太上皇不自在地移開眼神,俄頃又道:“什麽叫多嘴?人是我給你的,我問問你的事,他敢不說?”

“我也沒打算不讓她再生,只是她年紀小,緩一兩年。”

頓了頓,乾武帝又道:“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這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父皇你當初不就吃了這種虧,與其事後後悔,不如從一開頭就掐死。”

選妃繁衍子嗣,女人多了就會鬥,即使女人不鬥,為了兒子也得鬥,鬥來鬥去不又走了太上皇的老路?

聞言,太上皇的臉僵硬了起來。

是啊,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當年他不也是信心滿滿,誰知最後宸妃還是沒了。

當然他也知道,其實宸妃的死並不單只是被下了藥,藥只是引子,兩人之間的矛盾和裂痕一直存在,藥只是放大了這些存在,以至於最後導致以她瘋癲自戕為告終。

見太上皇半天不說話,其實乾武帝也有些後悔了。

他不該提這些事,明知這是父皇心底最大的傷。

正當他想著說點什麽岔開話題時,一個嘴裏叫著父皇的小人兒往這裏跑了過來。

“父皇!”叫父皇叫得挺順溜,後面說不順了,幸好小人兒會演,就指指父皇手裏的棍子,又用疑惑地小眼神看父皇。

“父皇和皇祖父在釣魚。”

“釣魚?”小人兒還沒搞懂釣魚是什麽,又見皇祖父旁邊擺了小罐子,還有水桶,便跑去看。

一看水桶,裏面有水,還有東西扇著尾巴在裏面游。

“魚?”

小孫孫實在太聰慧伶俐了,太上皇哪還顧得感嘆傷懷,把手裏的魚竿遞給馮喜,招招手讓小人兒到面前來。

“祚兒。”

“皇祖父。”

“喜歡魚?喜歡的話,等會兒讓你父皇給你帶回去,讓禦廚做了給你吃。”

顯然小人兒還沒懂,這桶裏游的,黑黑的魚,跟他平時吃的魚有什麽關系。一說到魚,小人兒下意識就想到宮裏的錦鯉,但錦鯉是紅的,這個是黑的。

“魚醜,黑點,不吃。”

可把太上皇給逗的,哈哈哈大笑起來。

馮喜也笑著在邊上說好話:“大皇子,太上皇釣的魚是可以吃的魚,紅色的魚是觀賞的看的,不能吃。”

小人兒還是沒懂,卻同意把這幾條醜魚帶回宮了,至於怎麽吃,那就是爹和娘的事了。

看得出太上皇很喜歡兒子,但乾武帝可沒打算把兒子留在這。

為了防止太上皇再提把祚兒留在西苑的事,他主動道:“趙王、漢王家有幾個小的,八皇弟家的再過一陣子也能跑了。父皇若是喜歡,就接來在西苑住上一陣子。”

自己生的,還有不明白他在想什麽的?

又見皇後正朝這走來,太上皇不耐道:“你趕緊回宮吧,讓你皇後多給你生幾個小的。”

算是側面表了個態,不過祚兒還是被留在了西苑。

既然太上皇和太皇太後都不管了,暫時大臣們還真拿乾武帝沒什麽辦法。

和這位新帝相處也有一年多了,對其秉性還有幾分了解。

看似寡言少語,平時也不怎麽動怒,實際上頗有些專斷獨行。

以前太上皇當政那會兒,還是願意聽大臣們,這位也聽,他就聽你們說,聽完後該怎麽辦他還是怎麽辦。

大臣們也試過曲線救國,用彈劾皇後善妒來試圖讓乾武帝妥協,可彈劾完了,這邊不理他們,皇後那邊也沒動靜。

是啊,能有什麽動靜呢?現在偌大的後宮就皇後一個人,經過新帝登基太上皇遷宮,宮裏早就被清洗了好幾遍,就算有什麽動靜,也傳不到大臣們耳裏。

值此之際,皇後有孕了。

消息是在朝會上,乾武帝親自說的。

當時正好一個言官正在歷數皇後不賢的罪名,陛下的意思很明白,皇後有孕了,你們消停些,影響到皇嗣,你們萬死莫辭。

理是這麽個理,於是大臣們終於暫時消停了。

無雙有孕第二天,宋家的宅子外來了個人,正是褚女醫。

宋游正在房裏畫符,突然從門外走進來個人,此人笑著叫了聲師兄,差點沒讓他把手裏的筆扔出去。

“你怎知我在這?”聲音抖的,像碰見夜叉。

“師兄,當年娘把我許配給你,你一跑就是十多年不見,難道你就那麽厭惡我?”

……

“褚女醫長得雖不是貌若天仙,但也算是個佳人,氣韻非同一般女子,那宋游不修邊幅,邋裏邋遢,他為何看不中褚女醫?”

說實話,無雙也挺好奇的。

然後魏王難得八卦,給她講了個女追男的故事。

大致就是兩人都是世代行醫的人家出身,只是褚家跟別的人家不一樣,每任家主都是女醫,世代為宮廷服務。

而宋家卻是沒落多年,只因這家世代傳的是祝由術,而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多的人覺得祝由科是招搖撞騙的。且能不能學祝由術,端看天資,常人難以學會,還得精通旁門左道用以輔助,宋家本身子嗣也單薄,傳到宋游這一代,只剩了他一人。

宋老爹死的時候,宋游才十五歲,就把宋游托付給了世交褚家。

按照宋游的說法,褚家這一代的家主其實是他老爹的舊情人,只因褚家的家規是要招贅入門,而宋家好幾代都是單傳,怎可能入贅。

總之最終結果是兩人各自婚嫁,後來一去多年再見,一個死了丈夫,一個死了妻子,到這裏如果以為最後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那就錯了。

兩人別別扭扭一輩子,還是沒湊成一對,最後反倒他還拜了褚家家主為師。

就是褚女醫的母親了。

“那宋游躲著褚女醫,也是因為招贅的事?”無雙又問。

這個乾武帝哪知道,他只知道宋游別扭得很,一邊躲著人家,一邊還要偷偷打聽人家的消息,誰知道他想什麽。

“按照陛下說法,宋游性格如此別扭,看來褚女醫想與他成親還有些難。”

倒也不難,因為褚女醫終於下狠手了,她假裝被拒絕得已經灰心喪氣,決定另嫁,就在成親的前一天,把宋游逼得坦誠了自己的心意。

當然,這是另外的故事了。

乾武二年四月,郿皇後誕一子。

此乃乾武帝第二個皇子。

乾武四年十月,郿皇後又誕一女。

此乃乾武朝第一位公主。

其實這幾年,朝中大臣依舊沒少提廣選秀女,充盈後宮之事,但他們說歸說,至今後宮依舊是郿皇後獨寵。

因為帝後伉儷情深,至今只許一人,在民間廣為流傳。現在民間有些做正妻的,若逢上丈夫納妾,也會挺著腰桿出言反對,以至於諫官還曾彈劾過因皇後善妒,致使民間妒婦橫行之類種種。

大抵是卸下政務,確實有利於太上皇的身體,早先太上皇傳位給乾武帝時,太醫說得極為嚴重,如今太上皇的身體倒越來越好了。

在無雙記憶裏,應該這兩年要薨逝的太皇太後,也依舊安然無恙。

這讓她不禁猜想,是不是前世明惠郡主入了魏王府,又入皇宮,這其中錯綜覆雜沒少爭鬥,才致使太皇太後的薨逝?

當然,這也只是她閑來無事的一些猜想。

人上了年紀,終有一天會面臨死亡,太皇太後是,太上皇也是,天道對世間萬物公平,並不會因為身份貴賤而厚此薄彼

也因此,給帝王修陵寢,是一件大事。

一般皇帝登基後沒幾年,就會開始修自己的陵寢,慢慢修,一直修到自己死。

無雙一開始不知道這件事,還是在乾武帝龍案上看到一份帝陵圖,才知道乾武帝竟起筆畫在自己的陵寢。

問過他才知道,原來這事工部早就提了,如今太上皇的帝陵已經修好了,也該開始修他的了。

值得一提的是,所謂的帝陵,並不止是單皇帝一人的陵墓,而是皇帝以及其後妃。當然能和皇帝合葬的只有皇後,而附葬的一般都是位份很高,或是深受皇帝看重的妃子。

像溫憲皇後,就和宣宗合葬在一起。

而宸妃,太上皇在宸妃死後一直未對她進行追封,還是乾武帝登基後,才對母親進行了追封,如今正在帝陵中等待太上皇百年歸去,一同合葬。

一開始無雙知道後,很不理解這種做法,後來才明白也許這麽做是太上皇對自己的一種隱性的懲罰。

太上皇以此告訴自己,只有他和心愛女人的兒子登基了,他才能在龍禦歸天後跟心愛女人合葬在一起。

這恰恰也是太上皇和乾武帝這對天家父子,有著超乎常人理解的信任的緣故。因為乾武帝很早看懂了太上皇的暗示,朕的皇位只會是你的。

所以太上皇封了太子,又提出禪位之說,父子二人聯手給晉王和秦王挖坑請君入甕,所以太上皇允許乾武帝調黑甲軍入京,似乎並不怕兒子借機逼自己退位。

因為朕的皇位只會是你的,你不用爭,不用奪,朕也不用怕你會奪。

也許這種做法很自私,但細想一想,並不難讓人理解。

言歸正題,在知道乾武帝在畫他和自己百年之後的陵宮時,無雙一開始有些不習慣,畢竟當下人忌談死亡。

可聽他一番描述後,聽他說他們的陵宮不用修得太大,因為朕的身邊只會躺著你,不需要附葬,也不會有從葬,不得不說她真被感動了。

文人才子們風花雪月起來,吟詩作對譜曲頌歌,羨煞旁人。

而這位帝王風花雪月起來,他只會拿著親手所畫的陵寢圖,來告訴你這裏怎麽修,那裏怎麽修,而他們的陵宮不用修的太大,因為只會睡著他們二人。

只他們二人!

她,何其有幸!

無雙抱著乾武帝的頸子,哭得稀裏嘩啦。

一見娘娘抱著陛下哭起來,福生忙踩著貓步退下了,還不忘讓服侍的人都下去。

「你好卑鄙,怎麽都成你的功勞的,難道不是我也提議了?」

好吧,紀昜確實提議了不少,但誰叫他沒耐心畫這種精細的陵寢圖,所以功勞被人搶了。

「我明天要帶她去萬壽山。」

大梁的皇陵就在距離京城一百多裏的萬壽山脈,那裏葬著大梁的五位君王。提到皇陵似乎就與陰森可怖聯系到了一起,其實那裏群山環繞,景色十分優美。

而且乾武帝的陵寢早就開始修了,他一直想去看,沒抽出空,正好可以借口巡視帝陵出宮一日。

自打他登基以來,除了兩次冬狩,幾乎就沒怎麽出過京城,乾武帝也知道他憋狠了,遂也沒說什麽默認下來。

這讓紀昜有一種捏住了他小辮子的得意。

鑒於此,當晚紀昜就跟無雙說,明天要帶她出去玩。

去哪兒玩?

去皇陵玩,看看我們未來的陵寢。

好吧,這也算是一種別樣的風花雪月了。

到了次日,帝後二人未驚動任何人,也未帶什麽儀仗車輦,而是直接騎馬去了萬壽山,隨行只帶了幾十個黑甲衛。

皇陵就坐落在萬壽山脈正中間,三面環山,一面環水,據說乃上佳的風水之地。大梁當初在此建都,據說就是因為這裏有一條龍脈,而龍脈的脈眼就在這裏。

當然這是紀昜私下和無雙說的,實際上很多人都不知龍脈是有脈眼的,就算知道也以為是在皇宮下面。

而所謂的萬壽山,也不單萬壽山一峰,而是十幾座山組成的山脈,大梁幾代君王的帝陵就散落在這片山脈之間。

此地不光有幾代君王的帝陵,還有約有兩萬多人的護陵軍。護陵軍守衛的不光是皇陵的安全,同時也是一股隱藏在地下守衛京師重地的力量,歷代以來只有當朝皇帝可以調動。

此時打著巡視帝陵口號,其實是出來游山玩水的帝後二人,並不知曉主管帝陵修建的工部官員十分頭疼,因為在修帝陵的過程中,發生了幾件很詭異的事情。

這裏便要說說給帝王修陵寢的大致流程,一般情況帝王登基後不久,就會從工部尋一擅長堪輿的大臣,尋找風水寶地,為自己修建陵寢。

但大梁定都多年,皇陵也早已定下,為了不讓子孫後代勞師動眾勞民傷財,太祖皇帝在當時為自己修建陵寢時,就提前為子孫後代做了打算。

這萬壽山脈適合修建帝陵的地方不少,隨便找個藏風聚氣的穴眼即可。

也就是說,其實皇陵中適合修建帝陵的穴眼,工部早已熟稔在心,後面有皇帝殯天了,只用在這些穴眼裏挑一個即可。

當年太上皇的帝陵是這麽定下的,乾武帝也是這麽定下的。

當時工部的官員拿了輿圖來給乾武帝,他看了看輿圖,從中擇定一處。

至於剩下的活兒就是工部來幹了,例如和禮部一同進行修帝陵之前祭祀之類的典儀,定下良辰吉日,甚至精確到什麽時間下鏟,也都由欽天監算了時間。

前面都很順利,往下挖掘也很順利。

一般帝王陵寢分為兩個部分,不光地下有地宮,地面上也有宮殿群,是為日後祭祀之用,地面的宮殿群要在地宮修建完畢後才會建造。

修建地宮的話,先要往下挖,挖到一定的深度後,開始修鑿墓道,墓道寬高深都有定制,並要邊挖邊修,也就是用夯土層覆以墻面和頂部,並用光滑的石條壘在土層之上,用以牢固。

修到這裏時,也進行得很順利,甚至因為墓道不需要什麽工藝,修得極快。可再往後挖掘時,就碰到了困難。

先是工匠往後挖不動了,說是碰到了石層。

張溥現年五十有八,已主持了兩代帝陵建造,也翻閱過無數先輩修建帝陵的卷宗,對皇陵的地質再熟悉不過,以此地山勢和地態,就不可能出現挖不動的石層。

但他很謹慎,並沒有讓工匠繼續再從那個地方挖,而是往下挪了幾米再挖,想看看到底是什麽石層。

可往下挖也被攔住了,而隨著這兩處的挖掘,土後面的‘石層’慢慢也露出了形態,竟讓張溥看出了幾分三合土的味道。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三合土,而是專為修建帝陵所用的夯土層。

他甚至知道大致的配方,是用粘性極強的黃土炒熟後,加以一定比例的細沙和石灰,再將糯米熬成汁調勻。

看似簡單,實則京城附近沒有粘性極強的黃土,需要從河南、山東一代運過來,而全都用糯米熬汁拌土就更不用說了,你熬一桶糯米汁可以,但若是用來給陵墓封土,耗費不知其數。

一般富貴的人家都用不起,得是極富極貴的人家。

但如此打造出來的夯土層極為結實牢固,一鏟子下去只能砸出個白印,用來防盜墓賊最好不過。

怪不得工匠們挖不動,這種特制的夯土層別說用鏟子挖了,用鐵錘砸大概也要砸半天才能砸出裂縫。而破解這種夯土層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用醋澆灌在土層之上,等再下鏟子挖就簡單多了。

張溥整個人都蒙了,難道說此地有一個前朝的帝陵?

可這也說不通,三合土常見,但這種調配三合土的夯土法,是大梁工部獨有專門用來修建帝陵之用,整體為深棕色,太好認了。

而且大梁傳承到現在,攏共只亡了五代君王,還有一個已經修建好的帝陵,是太上皇的,現任皇帝的,這不,正在修呢。

那這土後面又是什麽?

難道說工部的夯土法,並不是獨有的,而是學的前朝?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

而張溥還有個忌憚,修墳修到別人墳頭上了,這是大忌。

帝陵的位置雖是陛下選的,但地宮位置是他定的,修建也是他在主持,如今出了個這麽大的紕漏,若是被陛下知道,他最輕的也是掉腦袋。

張溥左思右想幾日,打算拼了,怎麽也要把自己腦袋保住,就勒令那些工匠不得把此事告知他人,還把其中關系利害都說明了,將所有人綁在一條船上。

然後開始挖這層夯土。

他的打算是不管下面是誰的陵寢,先挖開再說,反正陛下也不可能監督他們幹活,若下面的墓真是帝陵規制,就借用這層殼子,再進行修改修補,直接魚目混珠當成帝陵來用。

至於裏面葬的人,就算葬的是天王老子,現在也顧不上了,大不了他在接著修帝陵的過程中,重新選一個地方把對方葬了,總不會讓對方曝屍荒野。

既然這麽定了,接下來事情就好辦了。

張溥親自監督,帶著工匠們花了半個月時間,將這層夯土挖了開,甚至挖出了前殿的墓室。

可恰恰是這間墓室,讓張溥是又驚又疑,嚇得差點沒尿褲子。

無他,這間墓室建造的樣式,甚至墻壁上鏤刻的紋樣,簡直讓他太熟悉了。

在建造帝陵之前,乾武帝就提出了自己要求,工部找人按照陛下的要求畫圖,而後經過多番打回去重改,到最後確定樣式和規格,張溥全都參與其中。

可以這麽說,帝陵該如何修,裏面該如何裝飾,張溥閉上眼腦中都能浮現相應的畫面。

而眼前這間墓室的一切,竟都是按照他腦中所想修建而成。

可他何時建造了一個這樣的陵宮?

眼下的情況就是,明明還沒做完,正在進行中,偏偏你要做的東西現在提前出現了,張溥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

他狠狠地打了自己幾巴掌,這個夢還沒有醒。而且這還不算完,在前殿通往後殿的石門前,立了一塊碑。

碑上所寫內容,才是真正讓他嚇尿了存在。

……

正當他心慌意亂,心驚膽戰,肝膽俱裂之際,偏偏又在這個時候,有人來稟報陛下親自來巡視帝陵了。

他第一反應是完了!

陛下肯定知道了!

所謂的陛下知道,並不是此時地宮裏所發生的一切,他以為是乾武帝知道他出了紕漏,修墳修到別人墳頭上的事。

而此時張溥因為驚嚇過度,心靈完全失守,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在挑戰他活了這近五十多年的經歷。

他也不打算隱瞞了,直接破罐子破摔將此前自己遇到的詭異,一五一十稟報給了乾武帝。

本來紀昜只是帶著無雙來走個過場。

你說出來巡視帝陵,總要來一趟,可眼前的這個人在說什麽?

“你、你叫張溥是吧?”

紀昜一時沒想起來此人的名字,這時乾武帝出來了。

“張郎中,你可知胡言亂語是個什麽下場?”

“臣,知曉。”張溥匍匐在地,戰戰兢兢道:“但臣沒有胡言亂語,陛下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乾武帝第一反應是,是不是有人想殺他,所以有人買通了張溥,在地宮裏設了埋伏。

可這等拙劣計量,一眼可見,誰用這種計量?

為了以防萬一,乾武帝還是命人先去把地宮肅清了一遍,才打算下去看看。他本來不打算帶無雙的,但無雙此時的臉白得嚇人,又非要說一同下去,他也只能把她帶上。

墓道並無任何奇特之處,只是在墓道盡頭,有一個不規則的大洞。

乾武帝經過時,看了一眼側面土層,確實符合了張溥的說法是夯土層。

等穿過這個洞,裏面豁然開朗。

這間前殿面闊約有十多米,高約有七米,整體是為拱券式無梁結構,四周的墻壁和殿頂雕刻了許多與道家有關的圖樣,看起來簡潔樸實又不失大氣。

迎面是一扇巨大的石門,門上有門樓,門樓飛檐翹角,磅礴大氣。門柱上雕了許多吉祥圖案,門上有石雕的八十一顆門釘,此乃帝王規制。

與這扇石門和這座大殿相比,立在門前左側的那塊石碑就有些突兀了。

乾武帝走近細看。

其上銀鉤鐵畫地寫了幾行潦草的血紅大字,讓乾武帝和紀昜心悸的不光是其上筆跡熟悉,而是那石碑上的內容。

此地除吾與妻外,禁止任何人入內,若有違命者,我大梁紀氏子孫殺無赦!乾武六年,帝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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