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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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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這一說,就仿佛打開了苦水潭,那是一肚子的苦水往外倒,饒是郿無暇自詡聰慧過人,也不禁眼皮直跳、頭皮發麻。

“娘,那扇子不買就不買了,你好好跟爹說。至於咱家爵位這事——總會有辦法的。”

一看女兒勸自己,曹氏心裏更覺得苦。

她倒在郿無暇的肩膀上哭道:“其實我也不是真跟你爹生氣,我也知他心中苦悶,可我的苦悶誰人知曉,這不是兩件事趕在了一起,我就多說了幾句,誰知他竟會對我甩臉,我實在寒心得慌。”

郿無暇嘆氣溫聲勸道:“爹估計也是一時生氣,估計要不了兩日就會來找您道歉。您也別與他生氣,兩人有商有量才是真的,不然這事若是讓祖母知道……”

剩下的話,郿無暇沒說,曹氏也知道厲害。

她看似掛著個侯夫人的名兒,實際上府裏真正當家的還是她的婆婆郿老夫人。

其實事情進行到這一步,曹氏心裏已經有酌量了,兩口子再是生氣爭吵,也得適可而止,不然鬧到婆婆那,就只有她吃排揎的份兒。

心裏定下了,她也開始關心女兒。

“你方才又去三丫頭屋裏了?”

郿無暇點了點頭。

曹氏想了想,道:“這事可一定要成,若是這事成了,咱家能出個王妃,以後也不用再操心咱家這爵位還能不能續上了……”

見曹氏說起這個,郿無暇當即動了動眼色。

不用她多說,一旁曹氏的大丫鬟春燕,就讓其他丫鬟都下去了,只留了她和郿無暇的丫鬟琥珀還在一旁服侍。

“外姓女子嫁入皇家,總要萌蔭家人,若是聖上一個高興,將咱家的流爵換成世爵,以後你哥和成哥兒可就再也不用愁了。”

曹氏越說越高興,忍不住露出幾分喜色,可看見女兒微皺的眉心,她趕忙換了臉色,抓住女兒的手,疼惜道:“就是可憐了你,那魏王身份再是高貴,可他——”

名聲不好,又有喜怒無常性格暴戾的名聲在外頭,還有魏王死的那兩位王妃……

當初長陽侯府可沒一人動這個念頭,若不是郿無暇主動提出,說若是自己替無雙做了魏王妃,也許家裏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曹氏和婆婆郿老夫人一想,也是,旁人有,不如自己有,那三丫頭到底不是親的,她哪有資格坐上王妃的位置?

才會有之後郿無雙得知魏王即將回京,以及府裏流言四起的事情發生。

想想也是,到底是侯府,下人怎可能如此不成體統去議論堂堂的皇子,還不是有人指使的。

就是這事若真成了,就委屈大丫頭了,替家裏犧牲太多。

郿無暇自是看出了她娘的心思,可她卻什麽也沒說,任曹氏拉著她的手對她說了許多的愧疚之詞。

於郿無暇來看,魏王的名聲確實令人懼怕,但其中有些事未嘗就是真的。

她出身勳貴之家,自然清楚越是高門大戶鬥得越是骯臟,誰能知道魏王是真性格暴戾,還是被人惡意壞了名聲?

畢竟因忌憚而壞人名聲的事情,她可是見過不少。

而且郿無暇也清楚自身情況,長陽侯府看似光鮮在外,是勳貴之家,可大梁的勳爵又分幾種,其中便分了是世爵和流爵。

顧名思義,世爵就是可以世襲罔替的爵位,流爵就是不能世襲、頂多只能傳上一兩代的爵位。

能世襲罔替的爵位極少,一般都是開國功臣才會有的待遇,後來所封的爵位大多都是流爵,像長陽侯這個爵位就是流爵。

長陽侯這個爵位是只能傳三代,其實到老侯爺那一代,就該結束了,後來郿戰戰死,老侯爺受不了刺激沒幾日也跟著去了,當今聖上顧念舊情,又許了長陽侯府再延一代。

也就是說,這一代的長陽侯郿宗就是終結,能不能再延續,還要看郿宗及其後輩子嗣是否有功於朝廷。

……

過慣了鐘鳴鼎食的好日子,誰又願意去過苦日子?

別看曹氏抱怨郿宗是吃死祿米的,可一個侯爵年祿米4000石,這若是換成銀子,就是幾千兩銀子,而且有爵位在,便有爵位所附帶的賜田,這些賜田每年的產出就不少。

這些銀子加起來,可是超出朝中那些高官的年俸幾倍不止,等於只要有這個爵位在,郿家可以子子孫孫都不用發愁生計。

所以京中但凡有爵位在身的人家,誰不是扒心扒肝地想維持自家爵位?

世爵太少,流爵居多,日裏懸在這些勳貴頭上最大的那把刀,便是自家爵位什麽時候終止。

而這些勳貴裏,因爵位年代不一樣,又分了好幾等。其中最低一等的,便是末代爵位之家,看似還維持著勳貴身份,實際上勳貴圈子裏可沒人把他們當成回事。

其中末代勳貴家,又以家中沒有出彩後輩為最低等。

你想想爵位都快沒了,後輩子嗣裏又沒有個出息人,也就是說這家人馬上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長陽侯府就是這一類,這也是曹氏方才為何會說出那些抱怨的話,埋怨丈夫不知為家裏操心。

而像長陽侯府這樣的人家,其實目前面臨最大的難題,不是快要結束的爵位,畢竟這一代不是還沒結束嗎?就照現長陽侯郿宗的年紀,好好保養,怎麽也能再維持個二十年。

他們最大的難題反倒是子女婚嫁。

想想,一般勳貴之家,找的姻親也都是高門勳貴,可你家都這樣了,自然也不會有勳貴人家願意與你做親家。

像郿無暇大哥郿英,娶的便是個窮禦史家的女兒。

而郿無暇,今年十七,至今還沒有婚配。

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子,多數早已嫁人,有的甚至已經當了孩子的娘,郿無暇至今未嫁,無外乎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隨便嫁給某個勳貴家的庶子,或某個小官家的嫡子,或是什麽所謂的殷實富裕人家。

她知道她若是再不想想辦法,她最後的結局就是在以上三種人裏隨便挑一個嫁,這就是她的‘大好前程。’

所以看似郿無暇替郿無雙嫁給魏王,在郿家人來看是為家裏犧牲,實際上郿無暇清楚,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也是她最大的機會。

此事若不成,她自此滾入紅塵,泯滅於眾人。此事若成,她的境遇將會自此改變,以後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所以這事一定得成,不成也得成!

……

一時間,諸多計量翻滾於郿無暇的心間,同時也讓她心裏多了一份緊迫感,她甚至覺得方才不該那麽快就從郿無雙的住處離開,而是該再做些什麽。

這麽想著,她對琥珀道:“給三姑娘那兒送一冊新出的《雅成詩集》。”

“可……”

琥珀面露為難之色,看了看自家姑娘,又去看曹氏。

這《雅成詩集》不是別的,正是趙見知這些年所做詩詞,被有心人歸類收納印成的書。

因是私下印制,這書十分難買,又因是專門售賣給京裏這些貴女們的,其所用的紙質墨料皆為上層,與其說是書冊,更像是專門供人收藏之物,所以一套便需要紋銀五十兩。

府裏姑娘們一個月的月銀也不過十五兩,這一冊書卻要五十兩,這趟郿無暇來找曹氏,其實就是想找曹氏要銀子買書,沒想到來後就被親娘拉著一頓訴苦,此時才又想起此事。

曹氏也知道女兒手裏沒什麽體己,這一次她可沒當女兒叫窮,而是當即讓春燕拿了鑰匙去開箱籠取銀子。

春燕欲言又止,到底什麽也沒說,取了銀子來,交給琥珀。

這一切糾葛看似不顯,實則讓郿無暇盡收眼底。她想了想,道:“也快五月了,每年那邊都是這時候送銀子來,難道今年還沒送?”

一提到這事,曹氏立即難看了臉色。

“聽說是病了。”

“病了?”

曹氏點頭道:“她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病的時候多,好的時候少,這次據說從二月時病就加重了,我前日問過你祖母,你祖母將我斥罵一頓,說我急慌慌的像個乞丐,又不是討飯的,可你說這答應每年送銀子來,是當初說好的,又不是我們自己找上門的。”

曹氏滿腹怨言。

郿無暇卻對郿老夫人了解甚深,自然明白祖母是顧忌臉面,才斥罵母親。可祖母不可能就因為這事無緣無故罵娘,肯定是中間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正當郿無暇這麽想著,有小丫頭來報,說老夫人院裏的流珠姐姐來了。

流珠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地位可不同尋常的丫鬟,曹氏忙讓人把人請進來。

“老夫人請夫人和大姑娘去一趟。”

郿無暇和流珠還算熟識,看出她臉色有些不對,不禁疑惑道:“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流珠欲言又止,但心知大姑娘在老夫人面前得寵,反正等會去了也會知道,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便道:“好像是太姨娘不行了。”

聽了這話,郿無暇頓時打了個激靈,和曹氏二人四目相對。

對望之間,她從她娘的眼中看到一絲隱藏在不安下的驚喜,同時她總算明白祖母為何會斥責她娘,嫌她娘急慌慌吃相不好了。

如果那位真的沒了,那府裏大概再也不用擔心會缺銀子了。

與此同時,這個消息也傳到了無雙那,可她接到的命令卻並不是去老夫人的院子,而是準備準備去探望太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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