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木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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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木魚聲
一夜淒風苦雨，等到天光破曉，人們從溫暖的被窩裏出來，卻哪裏還有雨夜的痕跡，經那瑟瑟厲風刮過幾道，依舊是黃沙漫漫，大漠孤煙。
唯一的區別也許只是早起的人們裹緊衣裳，覺得寒意愈深了。
小鎮上茶樓敞開了大門，燒餅攤子上香味飄出老遠，饞得人心旌蕩漾，賭場早早的開始打掃，準備迎接一整天的財運，唯一安靜些的，怕是只有美人卷簾紅袖招的秦樓楚館了。
而在鎮子中心，卻已無聲無息的架起了一座高臺。
螺旋形的臺階一直一直向上，看起來儼然一座高塔，足足有七八丈高，幾乎景樓每個人今早邁出房門的時候都忍不住停下腳步靜靜望了半晌。
然而只不過望了幾眼，依舊是該幹嘛幹嘛去了，正如那高聳入雲一般的木塔一樣，登樓者們與他們毫無關系。
鎮子東北的無名古剎裏，清簡樸素的客房，輕輕推開，年輕女子微微帶笑，容色動人，卻依舊是尋常一身衣裳，看起來並沒有特別準備過什麽。
然而就是這般尋常打扮，鉛華不染，卻偏偏更生出一分綽約來，出塵絕世，脫盡人間煙火氣。
“走吧，差不多該過去了。”雪若望了望那座一夜間憑空出現的高塔，微微一笑。
“恩，看起來好高呢。”皇嵐眨眨眼，忍不住望著高塔有些出神。
那盤旋而上的臺階，就像一條蛇一樣，靜靜盤在那裏，確有些駭人。
緩緩沿著小徑，不多遠便到了佛堂，一命禪師依然靜靜的坐在佛堂中，黑色的粗麻僧衣，幹凈樸實。
禪師坐在蒲團上，身前放著一只木魚，然而並沒有敲打，只是靜靜坐著，仿佛正在入定。
二人想來禪師本化外之人，既然入定，也便不必打擾，靜靜從一旁走過。
卻是皇嵐突然皺了皺眉，好奇問道，“為何大師面前只有木魚，卻沒有木錘呢？”
雪若聞言，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原來真的只有木魚而沒有木錘。
“無槌之魚，如何叩之？”一命禪師忽然開口，暗帶機鋒。
“既然無槌，如何是魚，既然非魚，何必叩之。”雪若淡淡一笑，答道。
“魚離槌而非魚，城離主而非城，既然如此，又何必往。”禪師答道。
雪若凝神間，微微一笑，不禁有些酸楚。
“木魚和木槌，於大師皆是身外物，因為大師便是大師，化外之人。”
“而我不是大師，我也許只是一只木魚。”
“所以大師可以空對木魚而不叩，而我卻不能空失木槌而不鳴。”
篤的一聲，那木魚居然憑空作響。
“以心叩之，如何不想。”禪師道。
雪若的微笑中驀然浮現一絲憐憫，朱唇輕啟，淡淡道，“禪師既已出家，身在化外，如何有心？”
言畢，半晌沈寂，禪師既沒有敲木魚，也不曾答話。
“大師好意，小女子心領了，然而此行必往，大師不必多言。”
雪若說著，緩緩上前，取出一物輕輕放到了禪師身前，正是一副畫卷。
“既然有心，便不在化外，大師與我又有什麽分別，與木魚又有什麽分別。”
“也許這畫卷，便是大師的木槌。”
雪若說完，微微一鞠躬，便反身離去，皇嵐楞了一楞，也不知該不該說些什麽，索性道了句“大師珍重”，便隨雪若而去了。
雪若二人緩緩出了古剎，又還了院裏一片清幽，然而人的心情卻不是那麽清幽。
大師靜靜立在庭前，緩緩收起了卷軸，雙目緊閉，良久方才長嘆了一聲。
“阿彌陀……算了，終究還是……呵呵呵呵……”
……
……
日月經天，自然是日覆一日，沒有太大分別，然而終於懶洋洋鉆出被窩的荒雀，卻覺得今天的太陽格外明媚。
大概是因為桌上已經放滿了一堆糕點，還準備了幾人份的甜羹。
而靜靜坐在桌子旁看著兩眼放光的荒雀，行蓧卻平靜而安詳。
“哇……”荒雀大呼一聲，早已垂涎三尺的她如一只貓兒一般撲向了滿桌的糕點甜品。
看著荒雀狼吞虎咽一般吃著自己準備的早點，行蓧微微有些呆滯。
“行蓧大人今天怎麽這麽有閑情。”荒雀一邊吃，一遍問道，只是滿嘴食物的她，發音實在有些難辨，以至於行蓧皺著眉頭半天方才明白。
“把眼前的日子過得舒適而充實，這不正是對荒雀最重要的麽。”行蓧從容平靜的答道。
“行蓧大人真是知音啊。”荒雀豎起大拇指讚了一聲，隨即又咽下了一塊梨花糕。
“誒？”荒雀擡頭的時候無意中瞥了一眼窗外，面露驚訝，“外面那個蛇一樣的高塔是個什麽東西啊？”
“不知道，大概是南域諸國與流光城交涉的大會。”行蓧淡淡道。
“誒，行蓧大人都不想去瞧瞧麽？”荒雀疑惑道。
“肉食者謀之，我輩何幹。”行蓧淡淡道。
……
……
高塔架在景樓正中的大街上，最下面足有十來丈，近乎一個完美的圓，高塔全為木質結構，臺階乃是自底下呈螺旋形向上，儼然如同一條盤旋著的巨蟒。
而在高塔頂端，剩下一個五丈方圓的平臺，鋪上了一層毛毯，欄桿周圍一圈擺放著幾張矮幾。
此刻已有幾張矮幾前坐上了人，景樓三公中，只有苗毅一個人如期而至，巫家代表換做了閉關已久的巫起，而祝府的位子上依然空著，茱池國來的只是當朝權臣祁應川，剩下幾家則都是南域小國的國君。
每張矮幾前坐著一人，而這人背後，有且僅有一名奉朱筆國書的文吏，理論上，這名文吏只能是各國史官。
之所以是理論上，因為這位文吏，往往更多算是貼身侍衛。
重量級人物尚未出現，一群往日見不著面的國主們，也只得寒暄幾句，顯然沒有更多的話說。
然而這樣相對無言的尷尬局面自然也不太讓人舒服，所以終歸會有些噱頭。
而眼下的形勢，自然落到了唯一一個並非國主的人身上。
然而大家並沒有對此表示太多的質疑，只是幾分單純的譏諷，仿佛已經習以為常。
祁應川不過四十來歲，蓄著短須，雙眉斜飛，頭發在頭頂束成發髻，插了之銀質桐木簪子，身上並不著官服，一身青布長衫，讓他平添了幾分儒雅氣質，儼然如同一個巷口私塾裏的教書先生。
此刻的祁應川自然明白其他人在奚落國中那位懦弱沈溺的國主，然而他只是低著頭靜靜喝著自己的茶，仿佛什麽也看不到，聽不到。
表現的，就像那位足不出宮的國主一樣。
然而這種情形並麽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就出現了一個能夠徹底吸引眾人註意力的人。
震驚和震恐，只有一字之差，但是眼下眾人卻難以分清這種感覺。
因為站到他們面前的，是一個應該已經死了的人。
迎著人們的目光，祝雷英面上微微帶笑，緩緩走到了一方矮幾前坐了下來，微微頷首，算是像眾人打了個招呼。
祝雷英輕描淡寫的神情，仿佛從沒有發生過什麽，淡定如常，而眾人心中雖然千萬疑慮，卻又終究無從開口。
畢竟“你不是應該死了嗎？”這種話，無論是誰，也沒辦法開口問出來的。
祝雷英的出現已然讓眾人吃了一驚，甚至有些震恐，然而接下來出現的人，卻讓人徹底淪為了震恐。
唯有祝雷英依然微笑不改，青衫先生依舊品茶不綴。
腳步聲沈重而緩慢，卻力道十足，仿佛有人刻意用腳步聲來表現出一種傲然和威懾來。
這次登樓的是三個人。
單單是並列在後的兩個人出現，就已經讓人感到壓力了。
低沈得可怕的人，正如蟄伏的毒蛇，而另一人赤紅張揚的頭發，正如翹起尾刺的毒蠍，皆是讓人背後發涼的恐怖。
然而這兩人加起來的恐怖，卻都還不如走在前面那個人的一根手指頭。
卷蓬黑發，張揚如火焰騰騰的大氅，那人走來時，個頭簡直猶若一頭巨大的黑熊，讓人難以逼視。
而他踏上平臺的時候，仿佛突然出現的一座大山遮擋了陽光，眾人都覺得眼前光線為之一暗。
這個人，南域沒有人不知道，因為他就是暹戎國都烽火城主羯舒暮炎。
不僅超出了人數，而且皆是一等一的武將，這等行徑，就如同暹戎行走於南域一般，從來只用鐵蹄踏碎一切。
沒有人不滿，沒有人能表示不滿，更沒有人敢表達不滿。
除非你想要看烽火城的鐵騎踏破國都城墻，想看無盡烽火燃燒在國都之上。
而長久以來，只有一個地方，將烽火城視如一座小孩兒的泥巴城墻。
山一般的男子冷冷掃了一圈，顯然他還沒有看到那個人。
他只想看他值得一看的人，所以其他人，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但是唯獨一個人，他稍稍多看了一眼，鋼鐵一樣的目光沈沈的砸過去，那人卻是淡淡一笑。
“祝堂主，聽說你的大藥房被人給拆了。”羯舒暮炎冷冷道。
“多謝城主關心，正好年代久了，該修砌一番了。”祝雷英笑著說道。
羯舒暮炎一步再多言，只是大步走到平臺另一邊，扶在欄桿旁靜靜站著，仿佛這裏所有的人都不值得他再看第二眼，而他的視線，早已落在遙遠的不可知地。
然而滿座的人雖然不曾說話，心中卻是各自搗鼓。
因為祝雷英三寶堂滅門之事，大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暹戎。然而羯舒暮炎卻當著祝雷英的面這般輕描淡寫的提起，怎能不讓人一陣戰栗心寒。
眾人眼裏談笑風生自若的祝雷英，忽然間就多了幾分悲壯之氣，眾人有些同情，卻終究不敢言一個字。
大漠風沙本就厲害，此刻身在高臺之上，更是霜風淒緊，有些體弱之人早已搓著雙掌，輕輕呵著氣。
良久之後。
那沈寂已久的臺階上終於又響起了緩緩的腳步聲。
眾人的面面相覷，隨即齊齊將目光投到了臺階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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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淒風苦雨，等到天光破曉，人們從溫暖的被窩裏出來，卻哪裏還有雨夜的痕跡，經那瑟瑟厲風刮過幾道，依舊是黃沙漫漫，大漠孤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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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上茶樓敞開了大門，燒餅攤子上香味飄出老遠，饞得人心旌蕩漾，賭場早早的開始打掃，準備迎接一整天的財運，唯一安靜些的，怕是只有美人卷簾紅袖招的秦樓楚館了。
而在鎮子中心，卻已無聲無息的架起了一座高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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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不過望了幾眼，依舊是該幹嘛幹嘛去了，正如那高聳入雲一般的木塔一樣，登樓者們與他們毫無關系。
鎮子東北的無名古剎裏，清簡樸素的客房，輕輕推開，年輕女子微微帶笑，容色動人，卻依舊是尋常一身衣裳，看起來並沒有特別準備過什麽。
然而就是這般尋常打扮，鉛華不染，卻偏偏更生出一分綽約來，出塵絕世，脫盡人間煙火氣。
“走吧，差不多該過去了。”雪若望了望那座一夜間憑空出現的高塔，微微一笑。
“恩，看起來好高呢。”皇嵐眨眨眼，忍不住望著高塔有些出神。
那盤旋而上的臺階，就像一條蛇一樣，靜靜盤在那裏，確有些駭人。
緩緩沿著小徑，不多遠便到了佛堂，一命禪師依然靜靜的坐在佛堂中，黑色的粗麻僧衣，幹凈樸實。
禪師坐在蒲團上，身前放著一只木魚，然而並沒有敲打，只是靜靜坐著，仿佛正在入定。
二人想來禪師本化外之人，既然入定，也便不必打擾，靜靜從一旁走過。
卻是皇嵐突然皺了皺眉，好奇問道，“為何大師面前只有木魚，卻沒有木錘呢？”
雪若聞言，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原來真的只有木魚而沒有木錘。
“無槌之魚，如何叩之？”一命禪師忽然開口，暗帶機鋒。
“既然無槌，如何是魚，既然非魚，何必叩之。”雪若淡淡一笑，答道。
“魚離槌而非魚，城離主而非城，既然如此，又何必往。”禪師答道。
雪若凝神間，微微一笑，不禁有些酸楚。
“木魚和木槌，於大師皆是身外物，因為大師便是大師，化外之人。”
“而我不是大師，我也許只是一只木魚。”
“所以大師可以空對木魚而不叩，而我卻不能空失木槌而不鳴。”
篤的一聲，那木魚居然憑空作響。
“以心叩之，如何不想。”禪師道。
雪若的微笑中驀然浮現一絲憐憫，朱唇輕啟，淡淡道，“禪師既已出家，身在化外，如何有心？”
言畢，半晌沈寂，禪師既沒有敲木魚，也不曾答話。
“大師好意，小女子心領了，然而此行必往，大師不必多言。”
雪若說著，緩緩上前，取出一物輕輕放到了禪師身前，正是一副畫卷。
“既然有心，便不在化外，大師與我又有什麽分別，與木魚又有什麽分別。”
“也許這畫卷，便是大師的木槌。”
雪若說完，微微一鞠躬，便反身離去，皇嵐楞了一楞，也不知該不該說些什麽，索性道了句“大師珍重”，便隨雪若而去了。
雪若二人緩緩出了古剎，又還了院裏一片清幽，然而人的心情卻不是那麽清幽。
大師靜靜立在庭前，緩緩收起了卷軸，雙目緊閉，良久方才長嘆了一聲。
“阿彌陀……算了，終究還是……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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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經天，自然是日覆一日，沒有太大分別，然而終於懶洋洋鉆出被窩的荒雀，卻覺得今天的太陽格外明媚。
大概是因為桌上已經放滿了一堆糕點，還準備了幾人份的甜羹。
而靜靜坐在桌子旁看著兩眼放光的荒雀，行蓧卻平靜而安詳。
“哇……”荒雀大呼一聲，早已垂涎三尺的她如一只貓兒一般撲向了滿桌的糕點甜品。
看著荒雀狼吞虎咽一般吃著自己準備的早點，行蓧微微有些呆滯。
“行蓧大人今天怎麽這麽有閑情。”荒雀一邊吃，一遍問道，只是滿嘴食物的她，發音實在有些難辨，以至於行蓧皺著眉頭半天方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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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荒雀擡頭的時候無意中瞥了一眼窗外，面露驚訝，“外面那個蛇一樣的高塔是個什麽東西啊？”
“不知道，大概是南域諸國與流光城交涉的大會。”行蓧淡淡道。
“誒，行蓧大人都不想去瞧瞧麽？”荒雀疑惑道。
“肉食者謀之，我輩何幹。”行蓧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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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高塔頂端，剩下一個五丈方圓的平臺，鋪上了一層毛毯，欄桿周圍一圈擺放著幾張矮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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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張矮幾前坐著一人，而這人背後，有且僅有一名奉朱筆國書的文吏，理論上，這名文吏只能是各國史官。
之所以是理論上，因為這位文吏，往往更多算是貼身侍衛。
重量級人物尚未出現，一群往日見不著面的國主們，也只得寒暄幾句，顯然沒有更多的話說。
然而這樣相對無言的尷尬局面自然也不太讓人舒服，所以終歸會有些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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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祁應川自然明白其他人在奚落國中那位懦弱沈溺的國主，然而他只是低著頭靜靜喝著自己的茶，仿佛什麽也看不到，聽不到。
表現的，就像那位足不出宮的國主一樣。
然而這種情形並麽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就出現了一個能夠徹底吸引眾人註意力的人。
震驚和震恐，只有一字之差，但是眼下眾人卻難以分清這種感覺。
因為站到他們面前的，是一個應該已經死了的人。
迎著人們的目光，祝雷英面上微微帶笑，緩緩走到了一方矮幾前坐了下來，微微頷首，算是像眾人打了個招呼。
祝雷英輕描淡寫的神情，仿佛從沒有發生過什麽，淡定如常，而眾人心中雖然千萬疑慮，卻又終究無從開口。
畢竟“你不是應該死了嗎？”這種話，無論是誰，也沒辦法開口問出來的。
祝雷英的出現已然讓眾人吃了一驚，甚至有些震恐，然而接下來出現的人，卻讓人徹底淪為了震恐。
唯有祝雷英依然微笑不改，青衫先生依舊品茶不綴。
腳步聲沈重而緩慢，卻力道十足，仿佛有人刻意用腳步聲來表現出一種傲然和威懾來。
這次登樓的是三個人。
單單是並列在後的兩個人出現，就已經讓人感到壓力了。
低沈得可怕的人，正如蟄伏的毒蛇，而另一人赤紅張揚的頭發，正如翹起尾刺的毒蠍，皆是讓人背後發涼的恐怖。
然而這兩人加起來的恐怖，卻都還不如走在前面那個人的一根手指頭。
卷蓬黑發，張揚如火焰騰騰的大氅，那人走來時，個頭簡直猶若一頭巨大的黑熊，讓人難以逼視。
而他踏上平臺的時候，仿佛突然出現的一座大山遮擋了陽光，眾人都覺得眼前光線為之一暗。
這個人，南域沒有人不知道，因為他就是暹戎國都烽火城主羯舒暮炎。
不僅超出了人數，而且皆是一等一的武將，這等行徑，就如同暹戎行走於南域一般，從來只用鐵蹄踏碎一切。
沒有人不滿，沒有人能表示不滿，更沒有人敢表達不滿。
除非你想要看烽火城的鐵騎踏破國都城墻，想看無盡烽火燃燒在國都之上。
而長久以來，只有一個地方，將烽火城視如一座小孩兒的泥巴城墻。
山一般的男子冷冷掃了一圈，顯然他還沒有看到那個人。
他只想看他值得一看的人，所以其他人，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但是唯獨一個人，他稍稍多看了一眼，鋼鐵一樣的目光沈沈的砸過去，那人卻是淡淡一笑。
“祝堂主，聽說你的大藥房被人給拆了。”羯舒暮炎冷冷道。
“多謝城主關心，正好年代久了，該修砌一番了。”祝雷英笑著說道。
羯舒暮炎一步再多言，只是大步走到平臺另一邊，扶在欄桿旁靜靜站著，仿佛這裏所有的人都不值得他再看第二眼，而他的視線，早已落在遙遠的不可知地。
然而滿座的人雖然不曾說話，心中卻是各自搗鼓。
因為祝雷英三寶堂滅門之事，大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暹戎。然而羯舒暮炎卻當著祝雷英的面這般輕描淡寫的提起，怎能不讓人一陣戰栗心寒。
眾人眼裏談笑風生自若的祝雷英，忽然間就多了幾分悲壯之氣，眾人有些同情，卻終究不敢言一個字。
大漠風沙本就厲害，此刻身在高臺之上，更是霜風淒緊，有些體弱之人早已搓著雙掌，輕輕呵著氣。
良久之後。
那沈寂已久的臺階上終於又響起了緩緩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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