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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好。轉身過去,亦是如芷際一般連連行禮,然而只是偷偷瞥了一眼,又輕輕松了口氣,心中仿佛一塊懸石落地,所幸來的不是無夜大人。

而此刻從臺階上緩步而下,一身雪白長衣飄飄若雲,一對秋瞳明凈如水,看著躬身而立的二人,淡淡一笑,“原來是堯華芷際,你們二人怎麽在這裏?”說話間,忽又峨眉一蹙,不禁微微一笑,“而且,怎麽還弄得這般狼狽。”

“啊,祭司大人……”堯華方才開口,卻見芷際已然搶在他前面,何況芷際那低沈穩重的語調一出,堯華頓時也便住口不言了,只是斜眼輕輕一瞥那邊一臉珍重其事的芷際,這似乎已成慣例,只是堯華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有種不祥的感覺。

“祭司大人,皆怪我二人年少氣盛,心浮氣躁,方才因得小小口角,竟然不禁各自出手,一不小心……竟鬧成這樣,還請大人恕罪。”芷際垂首道。

說話間,皇嵐已近二人身前,聞言卻是“噗嗤”一笑,似是細細打量了二人一番,含笑道,“芷際一向寡言冷靜,又豈是會與人口角之人,更何況與人出手呢,芷際這般說來,卻是有心要替堯華擔罪吧。”

大祭司一言之間,卻是頗中關節,只是堯華那不祥之感果然一如既往的不曾落空,似是不屑的撇了撇芷際,心中暗暗罵道芷際狡猾如狐詭計多端,說起來冠冕堂皇,但是每次都是一樣,擺明了是把自己給賣了。

然而偏偏自己卻一言也反駁不得,只是輕輕“哼……”了一聲,微不可聞。

皇嵐見狀,卻是輕輕笑了,“好了,堯華莫要生氣,也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了。你們還是趕緊換身衣服,前往明光閣,去吧,這邊我尚脫不開身,你們若猶不在,無夜他一人,怕是應付不來呢。”

“欸?”堯華似有疑問,然而未及出聲,卻見芷際從旁用手肘撞了撞自己,不禁沒了下文,只聽的芷際淡淡說道,“還不趕緊謝恩麽。”

“啊,多謝祭司大人。”堯華恍然道。

“我等這便前往明光閣。”芷際拱手道。

“恩,速去吧,莫要耽擱了。”皇嵐淡淡一笑,容色無暇。

二人聞言,轉身而去,方才步出數尺,忽見芷際驀地回身,駐足不前。

“芷際鬥膽,尚有一事相求。”

“可是要我莫將此間之事,告訴無夜了?”皇嵐正欲離開,聞見芷際這般,不禁吃吃笑道。

“大人明鑒,芷際所求正是如此,還望……”

“你二人盡管放心去好了。”皇嵐笑道。

“多謝祭司大人。芷際先行一步了。”芷際道,覆又躬身行禮。

如此這般,二人方才去了。

看二人遠去,卻又在推搡不住,皇嵐不經意間,默默嘆息一聲,似是那般少年身影,自在無邪,總會讓人懷念起自己年少的時候。

而嘆息間,那邊宮苑空空,卻早已不見二人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

☆、清茶

長廊無人,只聞得二人匆匆而過的腳步聲。

芷際容色陰沈,似有千般思量。倒是堯華在旁,猶在滔滔說個沒完,只是芷際卻似全然沒空理會一般。

“餵餵,你倒是說句話啊,瞧你這愁眉苦臉的,又琢磨著什麽壞點子呢?”堯華斜眼瞥著芷際,問道。

芷際似是終於耐不住了,放慢速度,淡淡道,“你就不能安靜會兒?”

“誒誒,是誰在皇嵐大祭司面前行雲流水的就把我給賣了的?”堯華輕輕“哼”了一聲,道。

芷際聞言,皺皺眉望了望堯華,“你什麽時候能學著多用用腦子呢。”

“餵餵,這話什麽意思?”堯華道,忽然面色一沈,嘿嘿笑道,“要是我什麽事情都想那麽明白了,還要你幹啥去?”

“也罷,”芷際垂頭長長嘆息一聲,“你不就是想聽我說個其中緣由麽。”

“嘿嘿,知我者,芷際也。”堯華拿手指擦擦鼻子,笑道。

“唉。”芷際卻是搖了搖頭,“何必呢。”

“嘿嘿嘿,”堯華狡黠的笑了笑,“只是看你什麽都自己埋在心裏,不太爽而已。”

“恩?”芷際皺眉,冷冷一笑道,“就這個?”

“啊,萬一哪天你扛不住倒下了怎麽辦呢。”堯華忽的深吸一口氣,叉腰仰天而立,然後驀地回頭看了一眼芷際,猶是不忘“嘿嘿”一笑。

芷際聞言,忽的淡淡一笑,駐足不行,饒有興致的望著眼前這人,似是全然重新審視一番,似這眼前所立,早已偷偷換了一人。良久不言。

“怎麽?有沒有很感動?”堯華從容道,忽的一轉道,“還是說已經感動到說不出話來了?”

“如你這般無知無邪,本可以平平靜靜和樂滿足度過一生的。”芷際淡淡道。

堯華本事點點頭,然而忽的又一皺眉,淡淡道,“我怎麽覺得這話不像是是在誇我呢。”

“怎麽理解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芷際微微笑道。

“可惜啊可惜,為時已晚。”堯華搖頭晃腦的嘆息一番,道。

“恩?”芷際淡淡應道,“因為偏偏認識了一個叫芷際的人?”

“你確實是不笨的。”堯華笑道。

“哼。”芷際淡淡道,“詭辯之詞而已。人的命運,終究是要自己去掌握。”

芷際說著,已然往前走去。卻才踏出一步,堯華探手輕輕搭在了芷際肩上。

“芷際自是比堯華聰慧敏銳得多,只是堯華這般也知道,智者雖足千慮,卻難免一時疏忽。”

“哼。那又如何,有些時候,人是沒有退路的。”芷際淡淡道。

“呵……”堯華搖了搖頭,“所以我倒不在乎那些。”

“是麽。”芷際側眉,淡淡道。

“只是若有一天,真的棋差一招……”堯華說著,撇起嘴角,緩緩吐了一口氣,似是輕描淡寫的說道,“堯華定然會在芷際左右。”

“哈哈哈……”芷際忽的仰首笑了起來,大步從容的向前邁去,容光煥發,神采英姿,判若兩人。

“現在說這些,”芷際淡淡一笑,“未免喪氣了些。”

“我只是把醜化說在前頭,至於信不信,那自是由你,我尊敬的芷際大人。”堯華說笑間,亦是輕松一躍,追上前去。

長廊空曠,二人並肩而行,確是有種令人艷羨的意氣風發。

清茶一杯,香茗一煮。

玄衣手執茶蓋,輕輕撥開,但見淺淺水霧升騰繚繞,如煙似幻,茶香沁人。似是並不急於品啜,只在享受著淡淡的茶香,已然足矣。

“玄衣公子果然是中州之人。”檀木方桌前,與玄衣相對而坐的中年男子緩緩道,聲音洪亮豪壯,正如其人。

身材魁梧,配上錦帽貂裘,加上濃眉星目,眉宇之間,便透出一股傲然氣度,卻不正是久違了的羯舒翰。

“大人何出此言。”玄衣淡淡道。

“素聞中州之地,文明教化,時興風雅,今日觀玄衣公子品茗之態,便知一二。”羯舒翰答道,饒有興致的看著玄衣品茗。

“大人說笑了,四海之內,皆同一等,何來雅俗之分,不過是民風各異罷了。”玄衣道。

“好一個四海之內,皆同一等,公子胸懷氣度,果然不凡。”羯舒翰朗聲道。

“然而玄衣以茶待客,卻似有不妥,大人若喝不慣,不放喚人取些酒來。”玄衣道,淡淡望著羯舒翰身前未嘗一碰的茶盞,緩緩道。

“公子著實灑脫爽快得很,既然如此,卻也不必客氣,在下自能將茶代酒,以敬公子。”羯舒翰說話間,舉杯一飲而盡,倒真如飲酒一般。

玄衣看在眼裏,目光淡淡,卻不見絲毫波瀾,只見他忽的緩緩合上茶蓋。仰身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大人今日,可不是為了喝一杯清茶而來的吧。”

“哈哈哈,公子所言,卻也不無是處。這茶,畢竟也是喝了。”羯舒翰道。

“哦?大人以為,玄衣這茶可還飲得?”玄衣道。

“清香淡雅,茶中君子。”羯舒翰道。

“與其說大人是在品茶,倒更像是在品人。”玄衣道。

“公子果然有趣得很,”羯舒翰朗聲笑道,“卻不知公子對棋奕之道,可有研究。”

“玄衣不才,略知皮毛而已,若說研究,卻談不上了。”玄衣淡淡道。

“實不相瞞,吾輩今日來此,便是想邀公子共賞一局。”羯舒翰道。

“原來如此,所幸大人非是要與玄衣對弈,若只是觀棋,玄衣倒是心安不少。”玄衣道。

“公子過謙了,吾輩一介莽夫,又豈敢在公子面前班門弄斧。”羯舒翰笑道。

“不知大人今日所觀,卻是怎樣的一局。”玄衣道。

羯舒翰淡淡一笑,一對明亮的眸子此刻光芒閃耀,沈聲道,“這一局,便是以流光城為註。”

“原來如此,大人卻是胸有成竹勢在必得了。”玄衣淡淡道,“只是不知,棋子為何?”

“身在此處,你我便皆是這局中棋子。”羯舒翰道。

“連自己也要算成棋子,如此孤註一擲,大人果然膽識過人。”玄衣迎上羯舒翰令人灼痛的目光,卻是淡煙流水,疏淡從容。

“公子說笑了,若論這一點,在公子面前,卻是決然不感妄稱膽識的。”羯舒翰面帶笑容,緩緩道來,“孤身一人,遠走南域,投孤註而以謀定四海。公子才真是好膽識。”

“大人擡愛,玄衣愧不敢當。”玄衣聞言,依舊是不動聲色,平淡沖和。

“哈哈哈,聞此言而能聲色如常,公子氣魄膽識,已見一斑。”羯舒翰道。

“大人。”玄衣淡淡道。

“恩?”羯舒翰驀地一怔,道。

“茶,可都要涼了。”玄衣淡淡道。

“也罷,吾輩確實扯遠了。”羯舒翰道。

“大人可是想說,昨夜百足大人遇刺之事。”玄衣道,將手放開茶碗,輕輕叩著桌面。

“哦?公子消息倒是靈通。”羯舒翰道。

“這等消息,自然是一早便四下傳開,反倒是你不想知道,都困難得很。”玄衣道,“只是此事,卻全然沒有什麽可以說的。”

“公子倒是看的清楚,”羯舒翰道,“的確,這流光城裏,若是別國來使在自己的地界上遭了不測,可不是什麽有趣的事,若說還是自己親自下手,那更是愚不可及了。”

“也因為如此,若是暹戎苦肉之計,那無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玄衣道。

“然而可惜,這流光城中,實在沒有第三方勢力足以擔當此事,”羯舒翰道,“故而此事,確是不尷不尬。”

“百足大人遇刺之事,恐怕半數是場意外了。”玄衣淡淡道,“所幸貴體無恙。”

“公子關切之意,吾輩銘刻在心。”羯舒翰道。

“如此,大人不妨說說昨夜天象之事吧。”玄衣道。

“哈哈哈,公子總是一言便道中吾輩心事。”羯舒翰道,“佩服佩服。”

“不過可惜得很,玄衣對著天象異數之事,所知甚少。”玄衣搖搖頭,緩緩道。

“是麽,我卻也未曾親眼見到,只聽說昨夜城外東方,有場不小的沙暴,而且中有白芒射出,輝煌如日。”羯舒翰道,不禁也皺了皺眉。

“原來如此。”玄衣聞言,緩緩點了點頭。

二人說話間,忽然聽得咿呀一聲,卻是有人推門而入。玄衣二人望去,卻是行蓧。見了廳中相對而坐的二人,行蓧雖不見驚訝之色,卻也駐足不前。

“不知二位大人在此,行蓧驚擾之處,還請恕罪。”行蓧躬身道。

“無妨,穆修大人已在裏間等候多時,行蓧大人自去吧。”玄衣淡淡道。

“如此,二位大人慢聊,行蓧便先去了。”行蓧道,說著已自往裏間去了,廳中依舊剩下相對而坐的兩人。

“也罷,時候不早,吾輩也該回去了。”羯舒翰起身道,忽的望著桌上茶盞,朗然一笑道,“下次有機會,再來喝玄衣公子的好茶了。”

“下次,玄衣還是備些酒釀的好,以便大人盡興。”玄衣亦然起身,拱手相送。

“哈哈哈哈……”羯舒翰哈哈笑著,這便轉身而去,挺拔傲然。

“恕不遠送。”玄衣淡淡道,目送著羯舒翰背影遠去。

只是待回身再捧起茶碗,卻不禁搖了搖頭,似是嘆息一聲,“可惜,這茶已盡涼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人謀

四海閣玄字別間,此刻緩緩步出一人來,玄衣散發,容色蒼白。清瘦的身影之中,別見一番孑然獨立之姿。

玄衣卻是自往樓前花圃而去,手中卻是端著一碟茶碗,在那花圃前,懸疑緩緩擡手,卻是將那一杯茶,倒入了花圃之中。

茶水清冽,卻不見半分熱氣,似是已涼了多時。

而倒茶的人神色淡然,從容優雅,那沈靜如水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亦看不出有何深淺。

“玄衣大人,何以傾茶不飲。”卻是二樓臨花圃的走廊上,一人驀然出現,好奇問了一聲,正是穆修。

玄衣緩緩搖了搖頭,淡淡答道,“這茶已涼了。”

“卻可惜了一壺好茶。”穆修道。

“與其被人拿來當酒喝,這番潤了花泥,倒也不算壞。”玄衣淡淡道。

“玄衣大人的見解,果然獨到。”穆修道。

玄衣並不覆言,只是看著杯中茶水已盡,緩緩收起茶杯,覆將茶蓋蓋上。沈默片刻,忽又淡淡向著穆修,淡淡問了一句,“行蓧公子可還好?”

“一切無恙,方才回來,只是說有些累了,然後自去休息了,我也便不曾多問,不過看來似乎並無大礙。”穆修靜靜答道,嘴角似是有些笑意,正如灑落這樓間淡淡的陽光。

“恩。”玄衣卻是淡漠如常,“如此便好。”

“穆修還是要替行蓧多謝玄衣大人施為相救。”穆修拱手道。

“無妨。玄衣不過舉手之勞,”玄衣淡淡道,“何況未能去其根本,行蓧公子之癥,恐還需另請高明。”

“實不相瞞,近年來我與六弟也曾費過不少功夫,可惜始終沒有找到醫治之法,”穆修嘆息道,“就算是遍訪名醫,卻還未有能比玄衣大人這般奇效者。”

“哦。”玄衣卻似在意料之中,並不見訝然之色。

“呵呵……”穆修目中空濛,仰首笑起來,略帶沙啞的聲音裏,格外帶了一分苦澀,像極了城外那永不見停歇的風沙。

“穆修大人也不必太過憂心,畢竟因緣未定,來日方長,天命如何,猶未可知呢。”玄衣淡淡道。

“玄衣大人,也信天命?”穆修問道。

玄衣不答,只是搖了搖頭。

“傳聞中州多異士奇人,精擅所謂紫薇太乙之學,足以窺得天命,玄衣大人才學廣博,這其中奧妙,當也不在話下,穆修可否鬥膽向玄衣大人問蔔一課?”穆修道。

玄衣不答,又自搖了搖頭。

“玄衣所學,向來只盡人謀,不問天算。”

“不問天算。”穆修似是審度這這幾個字眼,反覆念了數遍,“好一個不問天算,玄衣大人師承竟是何等風姿,不禁令人仰慕。”

“便是天命如此,”玄衣卻似是對師承之事不置可否,只淡淡道,“穆修大人又當真會就此罷手?”

“呵呵呵,”穆修聞言,忽的朗聲笑道,“玄衣大人所言極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穆修自當盡力便好。”

玄衣望著穆修半晌,覆又轉頭,靜靜望著東方,望著那淡撒金輝的秋日長空,似是在想著什麽,只是淡淡低語道,“人算,當真不如天算麽……”

“大人?”穆修見玄衣神色不對,探問了一聲。

玄衣卻像是未曾聽見一般,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便不再多言,兀自轉身回屋去了。眉宇之間,似有什麽徘徊不去,臨進門前,又回頭望了一眼東方的天空。

蒼穹碧落,空澈如洗。

流光城裏,明光閣前。

堯華芷際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便自入閣中去了。

明光閣乃是流光城中城主接待國賓來使之處,卻故意成“閣”而不稱“殿”,皆因流光自古以城自居,雖據韓海流沙大漠千裏,孤立一城而實質上與國無異,然而卻從來恪守古訓而不逾界半步,在風雲動蕩的南域之地獨守中立,正是流光城少有戰火繁盛昌平的根本。

這明光閣自然也是規格不小,大殿廣闊,便是低聲耳語,亦會為四壁回響,添之地面以大理石鋪綴而成,光滑剔透,能鑒人影。而穹頂高闊,雕飾流光雲紋,美輪美奐,仿佛夢中仙境,不然半分塵煙,仰望之間只讓人頓生渺小之感,但凡一入閣中,便覺肅穆凜然,盡絕私語。

而此刻立於殿中,堯華一眼便認出了萬象,茱池,暹戎等幾國的來使,而其中氣勢最盛的,便是當下南域第一強國暹戎的二位大使,堯華看一眼也不禁動容,暹戎權要五尊之中,此刻便來了其中兩人,但見那兩人無論樣貌服飾氣度皆甚為相近,便該是有著所謂南域雙子之稱的赤蠍嵐蛇二人。

大殿最裏處,乃是三級臺階,臺階之上,乃是城主之座,其下左右分置兩座,乃是二祭司之座,城主之下列二位大祭司,也正是流光城自古以來的立城之根本。

而此刻三座之中,卻空著兩座,唯有左邊座椅上安坐一人,湛藍長衣,幽碧如水。

司儀大人立於身旁,其餘臣屬分列大殿左右。此刻眾人皆恭身肅立,而唯有左席一人安然坐著。

那張如玉無暇的臉,冰雪一般看去仿佛晶瑩剔透,眉目疏淡,星目半瞑,嘴角淺淺勾起,似有似無的含笑望著眾人。

那眼神,仿佛九霄雲端的仙人俯瞰著地界蕓蕓眾生。

無夜自在安閑,然而下面諸人卻是有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之感,但見那目光輕描淡寫的掃過底下眾人,額上無不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似是那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種超然無物的無形威懾力。

那是一種近乎原始的無可描摹的恐懼感,讓他們恨不能立刻跪倒,五體投地的膜拜,就像對待遠古的神祇一般。

而無夜,此刻就是那淩駕於眾生之上的神!

堯華芷際二人悄然入殿。自往無夜身邊去了。

而無夜見了二人,卻是容色無常,待二人已在近前,方才淡淡問了一句,“囑咐之事,可有辦妥?”

堯華自見了這殿中氣氛,便覺凝重沈悶,此刻方至近前,卻被無夜這般驀地一問,三魂七魄也自散了大半,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頓時不知如何應對。何況任是心念百轉,卻也想不起來無夜大人究竟囑咐過什麽事情。

卻見身邊芷際容色不變,從容上前,躬身垂首,淡淡答道,“回稟祭司大人,一切妥當。”

“恩。”無夜淡淡應了一聲,笑意不改。

芷際答話之後又自退回來,與堯華二人各立一邊。

然而這主仆之間隨隨便便的兩句話,底下眾人卻已是各自左顧右盼,猶疑不定,似有些六神無主了。

而無夜淡淡看著眼前一切,依舊是半閉雙目,如隔雲端。

卻是暹戎五尊中那兩位赤蠍嵐蛇二人,眼瞧著殿中諸國使臣諸般行狀,暗自冷笑起來。卻見其中一頭赤紅短發的人上前一步,淡淡道,“請恕小人無禮,敢問無夜大人,城主大人這可是不打算來了?”

無夜聞言,緩緩起身,淡淡道,“實不相瞞,城主大人為流光城諸般事物操勞過度,以至身體抱恙,故而今日恐不能前來了。”言語似是輕描淡寫,卻又從容不迫。

只是一言既出,底下頓時一片嘩然。方才那壓抑肅穆的氣氛頃刻化為烏有,諸國使臣各自亂成一團,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而赤蠍嵐蛇卻似是極為滿意的冷冷笑著。

無夜身後的司儀大人此刻亦是一身冷汗,心知無夜一人前來,那些各懷鬼胎的使臣們必然以此發難,然而越俎代庖這般逾權行事,向來便是權利規則中甚為敏感的一點,何況是關乎一國根本的外交場合。

堯華雖不太能理解這其中的圈圈繞繞,但眼見這般淩亂,也心知不妙,倒是芷際神色絲毫不見動容,依舊默然而立。

但見明光閣中一時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場面近乎失控。然而無夜卻是疏淡如常,仿佛只在半睡半醒之間,漠然看著此間眾人。

疏離人世的笑容,無懈可擊的從容。

仿佛淩駕九天之上的神,在靜靜俯瞰著地上的一群螻蟻。

作者有話要說:

☆、青旗

卻說那明光閣中,一時議論紛紛,眼見亂成一鍋粥了。便是堯華這般,也知此般境地甚是不妙,不禁瞥了一眼旁邊的芷際,只見他神色淡然,似是絲毫不以為意。

而無夜卻在殿上,仰身而坐,單手支額,好整以暇地望著交頭接耳議的眾人,嘴角似在淺笑。

“諸位這番討論可有了結果?”忽然聽得一人說話,這聲音並不見得如何聲勢,然而卻是冷冷直入眾人耳中,直教人心中一陣寒意,一時殿中竟是鴉雀無聲,瞬時安靜了下來,眾人循聲望去,卻是無夜端坐椅中,淡淡道了一聲。

眾人心中均是一震,其中多半只聽傳聞說過這流光城中大祭司修為如何精絕,此刻方聽得無夜淡淡開口,竟是在一篇喧囂之中,不聞他如何發聲,那聲音卻直入心底,便如天降神旨一般,如何能不吃驚。

堯華立在無夜身後,見了這番情狀,不由暗自發笑,心道這些人雖稱是諸國位高權重之人,想來也不過是些碌碌之輩,真也不曾見過天高地厚,無夜大人不過輕輕道了一聲,已然嚇得眾人如此,實在可笑得很。

但見群龍無首,正是混亂之際,卻見一人緩步上前,這人服飾華貴,卻不同於那些人寬袍緩帶,一身單薄短衣卻甚為合體,襯出一身強健筋骨,更以綴以諸多銀飾,尤其那頂上頭飾,輝煌華貴,看來沈重無比,一眼便知是南疆風俗。

這人四十來歲,下頜留著短髭,面上雖有風霜,一雙眸子卻是神光湛然,看來全然不似諸人庸碌,正是南域雙子中的兄長,暹戎五尊中的首座,靈蛇尊。

只見靈蛇尊上前幾步,躬身道,“祭司大人恕罪,不才權且代這殿上諸國使節有此一問。”

眾人見了這中年男子言語得體,不卑不亢,似是為之所感,不覺定下心來。

無夜安坐如常,目光渺茫,直似雲崖無端,仿佛塵間一切,絲毫不曾入眼來,即便是眼前眾人。

寂靜無聲,原本時節漸涼,此刻眾人心中卻只覺壓抑沈悶,不覺之間額上已然滲出冷汗來。便在這時,只聞有人冷冷“哼”了一聲,卻是用鼻子說話。

眾人本來見有靈蛇尊出頭,心中算是吃了枚定心丸,此刻見有人如此發難,不由暗暗罵道何人如此狂妄,不知輕重,然而循聲望去,卻見那人立在靈蛇尊身側,衣著服飾如出一轍,卻是南域雙子,暹戎五尊中的赤蠍尊無誤了。

卻說這兄弟二人,雖同為五尊,然而性子卻是天差地別,靈蛇胸有城府,巧擅心機,故而為首座,赤蠍則恰恰相反,性子暴虐,自不像兄長這般沈得住氣,果然此刻見了無夜這般情態,早已按捺不住了。

忽然聽得無夜淡淡“哦”了一聲,答道,“大人但說無妨。”

眾人見了無夜這般輕描淡寫,心中自不是滋味,赤蠍尊尤其如此,但見他面帶怒容,自踏前一步,眾人無不是心驚膽戰,卻獨靈蛇尊一動不動,任由赤蠍所謂,面上猶自帶著幾分從容。

“恕我直言,遠國來使,便為一國之代表,當以國禮相待,今日諸國使臣雲集於此,正是為我南域之處境著想,今日之會,城主卻避而不見,怎能不叫我等心寒。”赤蠍進言道。

眾人以為赤蠍向來以勇武莽撞聞名南域,擔心一時出言不慎,卻見赤蠍這番說詞合情合理又不卑不亢,甚是得體,不由松了口氣,各自望去,靈蛇尊自是鎮靜從容,想來也是有備而來,心下更見踏實了。

“哦?”無夜依舊淡淡應了一聲,頓時便讓殿上諸人一片唏噓之音,當先赤蠍一對濃眉已似擰到了一起,眼見了正要發作,卻見無夜忽的彎起嘴角,勾勒出冷冷一笑。

無夜緩緩起身,原本高居臺上,此刻站起身來,更是高過眾人,一對眸子別無情緒,淡淡掃過眾人,只覺周遭光華流轉,仿佛神佛降世。

“可是說中州東方一家勢起,覆有當年東方先一般席卷中州北地南域,乃至伝洛四境之勢,流光城為南域之門戶,深據瀚海流沙無垠大漠之中,正是阻擋東方家野心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屏障。”無夜緩步而行,仿佛只在自言自語,片刻,揚聲道,“可是這樣。”

無夜方才沈默不語,逼得眾人心氣躁動,此刻忽然開口,卻又自將眾人未盡之言當先點名,一舉反守為攻,迫得諸人進退失據,一時無言。

“祭司大人見識遠卓,自是明白其中利害,故而,今日諸位大人前來,正是……”靈蛇尊見狀,覆又上前進言,只是話說一半,已被無夜打斷了。

只聞無夜驀的轉身,輕輕擲下了三個字。

“知道了。”

一言道出,頓時一片嘩然。眾人無不目瞪口呆,方才靈蛇尊上前直陳利害,正是要點出群策之計,乃是此行目的,如何卻被祭司輕描淡寫擲下一句“知道了”便給打斷了。

“知道了。”這輕輕三個字,卻鋒利無比,一劍封喉,竟是生生斬斷了靈蛇尊所有籌算言略,若方才一退一進之間乃是不動如山,其徐如林,這一刻便侵略成火,迅疾如風。

無夜從開始到現在,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就沒有一刻在人意料之中的,縱橫捭闔,直到此刻這輕描淡寫的三個字一出,終於徹底瓦解了諸人的陣勢。無論心機辯才皆算是一等一的險招偏鋒,卻又無端無涯,無跡可尋,正如其人。

這便是無夜的手段,身為流光城大祭司的手段,談笑自如,從容淡漠,然而一旦出手,卻又是淩厲無匹。此刻無夜已經轉身步回臺階上,負手而立,背向眾人,那一襲青影仿佛高拔萬仞,直如雲端,睥睨眾生。

尤其這最後三個字,更是天然一段傲氣,讓人難以逼視。

半晌無言,眾人心知此刻形勢依然分明,再無餘地。無夜談笑之間,退卻諸國之師,那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卻讓人如睹五年前那個高立城上的孤傲身影。

那手段,那笑容,那風華,依然那般無懈可擊。

淩駕九天一般的那人,也許真如臣民禱頌的一般,只要他還在,流光城便依舊是那個神話般的存在。

黃沙萬裏,不沒流光。

片刻無聲,便是靈蛇尊也面色陰沈,而那赤蠍更是咬牙握拳,恨不能一圈揍過去,判個生死出來。說來雖是諸國來使,然而正如南域當下暹戎勢重,這群臣之中,別國使臣皆不過是些老朽病衰,唯暹戎二尊馬首是瞻而已。此刻見了二尊這般,更是不敢言語了。

但見靈蛇尊閉目凝神一瞬之後,便又開口了,“既然如此,我等也不覆多言,三日後諸國國主約定於景樓鎮一會,共商大計,既然祭司大人實為流光城主事之人,便請祭司大人不吝玉趾,屆時前來了。”

靈蛇尊說話間,已自懷中取出一貼文書,躬身奉上,然而芷際卻自不動,並不曾上去轉呈無夜。至於臺下諸人,心中無不暗自稱快,靈蛇尊眼見不利,便亮出了第二手,而這其中尤其那個“主事”二字,自古人心利害,尤其難過權柄這一關,故而靈蛇言語之間,陰沈用心之處,著實險惡。

一時沈寂,眾人皆待看無夜如何應對,心中甚是有幾分竊喜,正是任你如何傲骨錚錚,一旦沾了權柄二字,也須得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原來諸位大人今日蒞臨流光,便為知會此事,在此謝過了。”

正是緊要關頭,忽聽得背後悠然傳來的聲音,清靈如玉,卻又自透出端莊威嚴,方一開口,便消弭烽火於無形。

眾人驚訝間回過頭去,卻見二人正自門外步入殿來,二人一先一後,均為女子,容姿絕世,那當先一人長裙曳地,濯而不妖,顰笑之間端嚴從容,若非城主雪若更是何人。

“恭迎城主。”見了二人到來,堯華芷際當先單膝跪倒,齊聲祝頌。諸國使臣見狀,亦只得隨從二人行禮。

“諸位不必多禮,既是貴為國賓,流光城卻不過一座螻蟻小城,這般大禮,怕要折辱了眾位大人了。”雪若舉步從容,談笑自若,這話說完,已然身在大殿正中,雖然與眾人同在臺下,然而出塵絕立之姿,卻似遠遠高出眾人,聽聞城主一言,眾人竟是垂首默然。

“殿下言重了,城主聖駕蒞臨,自是我等三生之幸,何來折辱之說。”靈蛇尊上前來,躬身答道。

“想必這位便是暹戎五尊首座靈蛇尊了吧。”雪若輕輕頷首,道,“進退有據,膽識過人,倘若五尊之中,人人皆有大人這般雄才,暹戎一統南域之日,那便真是不遠了”

此一言既出,萬象茱池這般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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