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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卻是極其放松。

後來細細想了想,或許是穆景安他們自從進了這院子後有如回到自家那般的表現感染了她,又或許是那夫妻倆待她毫無保留的真誠,使得她沒有平日裏那樣總繃著一根弦的感覺,故而會如此吧。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都起了床。

幾人先是坐在馬車裏,由馬兒拉著行出密林。漢子同阿一他們坐在一起,那些狗兒就乖巧地跟在車後,不吵不鬧。

還未行處多遠,雪已經開始出現,初時很薄,慢慢地到了午後,大家面前的就是厚厚的積雪了。

“再往北雪還要厚,馬不能繼續跑了,只能用狗拉。”

穆景安扶著羅紗下車時,如是說道。

此時阿一他們已經將車上的藥材和婦人一早給他們備好的食物裝到了小車上,又在漢子的指點下將車子給狗兒套好,一切準備停當,只等出發了。

待羅紗下了車,才發現這裏的環境已經同那小院子不同了。凜冽的風比那裏大了許多,也寒冷了許多。

穆景安與她上了同一輛車。

將羅紗攬在懷裏,又用身上披著的大氅蓋住二人,穆景安這才問道:“冷不冷?”

羅紗縮了縮身子,使勁往他懷裏鉆了鉆,待到腦袋也大半縮在大氅裏,周身都能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溫度,方才笑道:“這回不冷了。”

穆景安似是極其痛苦地哼了哼,憋了片刻,咬了牙說道:“可不能再亂動了,不然,小心我在大家眼底下辦了你。”

羅紗本還沒反應過來,待他用力頂了下,突然明白過來,頓時羞得臉通紅,再不敢亂折騰了。

想到昨日裏紫艾她們一家人的和樂融融,羅紗就同穆景安說,讓紫艾紫環回院子等他們。穆景安就也答應了。

他本就識路,也使喚過這些狗兒,本打算讓漢子也留在家中陪妻女,但漢子不放心,硬是跟了去,只是答應了送人到了去處後便回來陪妻女,而後過些時日再去接穆景安他們。

穆景安他們離開後,紫艾她們母女三人就也駕著馬車回去了。

出發後,羅紗這才知道為什麽這個地方不易尋到了。

四周白茫茫一片,她置身其中,除了感嘆景色之美外,還不由得生出一種恐懼來。

若只她一人在這兒,當真是要分不清東西南北,不知該往哪裏去了。

如果不是有漢子和穆景安帶路,若不是有這些狗兒帶著他們前行,想行過這個地方,怕是難上加難。

一路向前,風越來越大。羅紗在穆景安的懷裏,卻是安穩也安心得很。待到天黑透了之時,一行人剛好停在了個山洞附近。歇息了一晚上後,第二天天剛剛露出一點亮光,大家就都起了身再繼續趕路。

這樣一路行著,這天傍晚,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109北地

在極寒天氣裏連日趕路加上身體本就不康健,羅紗到了目的地後,累極,什麽都不想做,甚至還沒用晚飯,就倒在了穆景安帶她去的一間屋子的床上,倒頭就睡。

半夜,似是有溫暖的懷抱攬她入懷,她迷迷糊糊地想回抱住他,誰知只是念頭閃過的剎那,她就又昏沈沈睡過去了。

再度睜眼,天已大亮。

羅紗覺得有些熱得難耐,摸摸額頭,竟然出了一層薄汗。這種久違的感覺讓她一時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裏。

怔楞半晌後,她騰地下坐起身來,四處摸摸,才發現她的床竟然是暖的。

紅倚推門進屋,正巧看到羅紗坐在床上,忙將手裏東西擱下,急匆匆走到羅紗身邊將她按回被子裏。

“天寒地凍的,姑娘你怎的也不披件衣裳就起身了。”

“熱的!”羅紗躺著拍了拍那床,片刻後,感嘆道:“竟然真是熱的!”

她往年只是聽沈秋意說起過,極北邊的人會將床燒熱了睡,沒想到,自己竟然親自睡了回!

紅倚就抿著唇笑,“火炕可不就是熱的嗎?不熱的話,這裏那麽冷,晚上睡覺特定冷死個人。不過夫人這個尤其熱些,公子特意吩咐過的。”

說到穆景安,羅紗想到半夜裏那溫暖的懷抱,便問道:“他去了哪裏?”

“不知道。”紅倚說道:“公子到了這裏一向是到處亂跑,哪兒都要走一走的,具體現在在哪裏,真說不清。”

羅紗頷首,這時紅繡也行了進來,兩人服侍著她起身,又伺候著她用了些飯,再給她裹上厚厚的皮毛衣裳,這才讓羅紗出了門。

羅紗前一日未用晚飯,穆景安生怕若是忽地吃油膩了她的腸胃受不住,記得羅紗喜歡吃菌類的湯,故而今日早晨吩咐人在粥裏放了些菌,一同煮得爛熟,給羅紗當早飯。

見羅紗讚嘆東西好味,又一直好奇這些菌是怎麽長出來的,紅倚紅繡就帶了她去瞧。

路上經常有人經過,看到羅紗都笑著打招呼。羅紗一個都不認識,但被人們臉上洋溢的熱情笑容打動,每次都很開心地回了話。

只是想到南邊的事情後,她雖面上不顯,可心裏卻壓抑難訴。

那令人傷心的話題,即便是紅倚紅繡面前,她也不會提及。

去南邊的那些人,對於小時候在這邊長大的姐妹倆來說,必然有許多都是認識的。

三人正這樣慢慢行著,有婦人迎面行來,紅倚紅繡就迎上去喚了聲“娘親”,正是聶夫人。

看到聶夫人,羅紗倒是明白姐妹兩人為何這樣漂亮了——像母親。

聶先生可沒這樣的好相貌。

看見兩個女兒同羅紗一處,聶夫人就對她的身份猜到了五六分。再看羅紗行為舉止,越發肯定起來,不待紅倚她們說起,聶夫人就說道:“夫人昨日裏睡得可還好?”

羅紗一想到自己睡了這許久,微微羞赧,臉上浮起了些紅暈笑道:“很好。”

聶夫人就也笑了:“在這兒夫人不必拘束,想怎樣便怎樣。夫人可是要尋公子?”她指了一處道:“在那邊,走到那棵最大的樹下往右轉,就能看見公子了。”

羅紗忙道了謝,正要去尋穆景安,誰知一擡眼,就見穆景安正轉過彎朝了這邊走來,顯然是聽說她醒了,來尋她的。

“公子和夫人感情極好,”聶夫人說道:“讓我想到了當年的國公爺和長公主。”

羅紗一楞。

長公主屬意葉之揚她是知道的。若說穆青涯和長公主感情好……

她暗暗嘆息。

穆青涯身為穆家長子,自然知道自己往後定然要尚公主的,當時宋家的公主只得長公主一個,穆青涯定然知道將來要嫁給自己的會是誰。

長公主那樣奪目的人,想不喜歡上,卻也難。

就如穆景安……

她擡眼看看那朝著自己行來的少年。

這樣的少年,想不喜歡上,也難。

羅紗見穆景安來了,就讓紅倚紅繡不必跟著了,讓她們陪陪母親。她則提著裙擺,踩著積雪,想要大步跑去跟穆景安匯合。

姐妹倆看她在雪裏深一腳淺一腳地還想跑,驚了驚,不放心她想要跟著過去,卻被聶夫人攔住了。

紅繡正待要說什麽,聶夫人看看被唬了一跳急匆匆跑到羅紗身邊的穆景安,再看看姐妹倆,兩人就都噤了聲,紅繡就也不說什麽了。

“你竟然還敢跑!”穆景安拉住羅紗的手,咬牙切齒說道:“真摔著了怎麽辦?”

羅紗踏踏腳下積雪,笑道:“真摔了也摔不疼不是?我就不信你沒在這兒摔過。”

穆景安一想,還當真是這樣。有時候覺得積雪美麗,他甚至會主動躺倒在雪上。

只是他自己摔著了沒感覺,可羅紗若是真摔著了,他光想想,就覺得心裏難受得慌。

羅紗見他發楞,扯扯他衣袖,低聲問道:“事情……他們知道了嗎?”

她指的是南邊發生的事情。

在這裏她也只得問穆景安了,問其他人的話,生怕觸動他們的傷心事。

好在此時阿一阿二他們都不在聽不到,應當是穆景安讓他們同家人團聚去了。

穆景安反應了片刻才曉得羅紗說的是什麽,悶悶地“嗯”了聲。

他同羅紗並行著一同往前走,慢慢說道:“昨日裏來了後我就見了大家。大家都知道了,只是……都還裝作不知道一般,該怎樣還怎樣。”

他說完又是一嘆:“他們許是不想給我壓力。可我……”他握緊了拳,沈聲說道:“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昂然站在這天地間,不再受到這等傷痛!”

羅紗聽穆景安說過,南邊那些人都是出自這裏,均是自願過去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如今出了事,雖說聞先生和聶先生救下了一些,可還是有不少人犧牲在了那裏。

想到這個,憶及方才大家熱情向她打招呼的樣子,羅紗的心就揪得生疼。

都是有父母妻兒的,那皇帝,怎的就殘忍至此!

雖說他們是穆家人,可他們的存在也只是為了守護穆家,未曾想過去爭些什麽、奪些什麽。

若不是當初太祖皇帝想趕盡殺絕,又怎會有默默守護著穆家的穆家人,又怎會有想盡辦法也要保住穆家人的穆家家主!

說起來,還是宋家皇帝的錯!

穆景安正沈浸在悲痛中,突然發現羅紗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他側臉看到她低沈的眼神,就知她在想什麽。他有心讓她不再繼續去想,忙將她厚厚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又上下打量了穿著厚厚衣裳的她一番,笑道:“你這個樣子,倒是讓我想起了一物來。”

羅紗還未回神,順口問道:“什麽?”

“那時候阿四捏的娃娃。”

阿四捏的娃娃,是在路上時候順手撿了塊泥巴捏起來的,一個憨態可掬的圓滾滾的小娃娃,像球那般,很是可愛。

羅紗知道穆景安是同自己開玩笑,她彎身抓起一把雪就朝穆景安丟去。

穆景安笑著躲過了,見她露出笑顏,就松了口氣。

看她雖然戴了厚厚的手套,他也怕手套濕了她難受,忙給她拍了拍手套上的雪,兩人這才手牽手繼續前行。

“今日裏你起得晚了,大部分人都已經去了那邊,”他遙指著遠處,“今晚你好好歇歇,明日裏我帶你一同過去瞧瞧。”

“他們去那裏做什麽?”羅紗問著,努力墊腳想往那邊瞧,入眼卻還是一片白茫茫。

“這裏只是居住的地方,一般晚上大家才回來。那邊有兵士訓練場,有孩子們學武的地方,”穆景安又指了另外一處道:“還有些孩子更喜歡讀書,就在另一邊學課業,或者奇門異術。”

有文有武啊……

羅紗暗暗感嘆了下,“大概有多少人?”

“唔……”穆景安用手指向遠方,虛虛朝著四周劃了個極大的圈,“這些地方,都是大家的。”

羅紗心中震驚了下,又沈吟了會兒,問道:“那朝裏面如今也有穆家的人吧?”

穆景安卻也不正面回答,只挑了眉笑問:“你說呢?”

羅紗微微笑著,也不接話,只抿著嘴看他。

穆景安瞧著她這模樣,突地心癢難耐,正想有所行動時,就聽旁邊傳來一聲獅吼:“公子!”

此人嗓門極大,穆景安方才一門心思放到羅紗身上,本就沒註意周遭,難免被嚇了一跳。也得虧了他定力極好,如若不然,此刻冷不防被那人一叫,定然要抖上一抖的。

羅紗的笑容滯了滯,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個身材雄壯高大的壯漢正拖了幾頭獵物,呲著牙咧著嘴朝著他們這邊笑。

“夫人好!”壯漢大喇喇打招呼。

羅紗笑著回了聲,壯漢又呲呲牙,指指手中的東西,朝了穆景安道:“拿累了,公子幫把手。”

語氣很是熟稔,像是朋友般,而且那樣隨意,顯然是習慣了的。

穆景安揚聲應下了,抱起羅紗就掠了過去。待到了那邊,他放下羅紗,叮囑她跟在後面,就同那壯漢一人拖了兩頭獵物朝前行去。

羅紗正瞪著眼看著那些長了鹿角的東西,就見穆景安回首朝她笑道:“晚上煮馴鹿肉給你吃。”

羅紗這才知道,這種壯碩的獵物叫馴鹿。

壯漢和穆景安說笑著前行,羅紗望著他們的背影,又望望四周的人們不識投來的友好笑容,再看看這冰天雪地艱苦的環境……

羅紗如此想著,再一次暗暗嘆息。

晚上果然有了馴鹿肉吃,東西還沒煮到火候,羅紗大老遠已經聞到了香氣,忙不疊地拖了穆景安去瞧。

待到東西出鍋,羅紗驚呼著親自去拿了許多到碗裏。

她吃得歡暢不已,連聲讚嘆,穆景安則生怕她撐壞了,一直盯著她讓她悠著點,四周的人聽得不時發出一陣陣歡笑。

屋子不算太大,故而沒法裝下太多人。此時聚在屋子裏的,除了幾位地位最高的老者及其夫人外,還有訓練士兵的“教頭”,也有教習武藝的“老大”,再就是授課的先生們。

穆景安同他們說起,明日裏帶羅紗去參觀一下,又開玩笑道,大家今日都養足了精神,明日好好好表現表現。

眾人一聽,都爭著搶著說先去自己那邊瞧,都說自己那邊最厲害。

先生們最先敗下陣來,因為文人和武夫講道理根本講不通,偏偏那些個奇門異術此時此刻又不能使,只得各自端了飯碗跑到一旁去了。

羅紗正奇怪他們怎麽都貼著墻邊坐著吃飯,就見幾個最性急的教頭和老大爭不過來了,急吼吼地嚷嚷著要比試比試。

羅紗看著那些先生們望著他們時的一臉“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繃不住就笑了。

原來是怕遭受池魚之殃啊。

穆景安指了那幾個叫的最大聲的說道:“他們啊,也就是說說罷了,頂多來上一兩招。這樣大小的屋子,他們如果真動起手來,鐵定幾下能把屋子拆了。”

羅紗笑笑。

她看著每個人都只是嘴裏嚷嚷得兇,眼裏卻是一點丁點惡意不見,片刻後,感嘆不已:“這裏真好。”

她是真覺得這裏好。

沒有惡意,只有善意。大家一條心,親如一家人。

穆景安“嗯”了聲,緊了緊握著她的手,“我也覺得。”

兩人相視而笑。

就在教頭們和老大們嚷嚷聲到了頂點,看起來就要動手的時候,屋裏突然來了兩人,帶來了個讓人吃驚的消息。

穆青涯失蹤了。

110機會?暫緩……

來人是紫艾紫環的雙親。

原來,羅紗他們離開沒多久,她們母女三人就收到了穆青涯失蹤的消息。送信之人本該將消息直接遞到羅紗她們這裏的,但他著急擔心穆青涯,急匆匆而來,急匆匆而去,故而拜托了她們來通知大家。

紫艾母親對這裏的路熟悉,便她來往裏遞消息。她還未行到這兒,就遇見了正往家去的丈夫,他便隨她折返了回來。

屋內眾人一聽到穆青涯失蹤的消息,登時靜了下來。

南邊的事情,是眾人心中的傷痛。大家本就是尋個機會借機鬧騰一番罷了,誰的心裏都帶著沈甸甸的哀傷,如今一聽穆青涯不見了,滿屋的歡笑聲頓時消失不見。

“突然不見了……”穆景安眉心微蹙喃喃重覆了兩遍,問道:“會不會是父親突然有事離開,沒來得及通知他們?”

“應當不會,來報信的是阿巖。”婦人遲疑著說道。

她的丈夫也在一旁說道:“如果是國公爺自己離開的,該是會有人想辦法通知阿巖的。”

穆景安“唔”了聲。

他方才那麽問時基本也知自己會得到什麽答案,只不過不知為何,想從旁人口中再聽到一遍。

阿巖雖不是隱衛,卻是穆青涯的親衛之一。但凡能找到那個院子、能來到這附近報信的,定然是親信無疑。

穆青涯是去南邊探望情況的,這樣的情形下,應當不會不同親信說明一聲就離開。這樣說來,他應當是被什麽人給帶走了。

可問題是,誰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他呢?

穆青涯的隨侍之人都是一頂一的好手,且是日日隨侍在他身邊。如果他不主動跟著走的話,也沒人能悄無聲息將他帶走。

這也是為什麽阿巖特別緊張的緣故,因為他們並未察覺不對勁的地方,人就不見了。

但是這樣一想,倒是有些前後矛盾了。

穆景安輕挑眉梢,用手指輕叩桌面,陷入沈思。

屋子裏寂靜無聲,只留下他輕擊桌面時的些微響聲。

羅紗端了杯茶到他面前,穆景安順手接過一飲而盡。他望著茶杯底,突然冒出個念頭。

會不會穆青涯是主動離去的,只是有個不得不避開眾人的理由?

如果真是那樣,那麽,會是為了什麽呢……

輕叩聲突地停下,穆景安收回手,指尖劃過桌面,發出短促的摩擦聲。

這時一個教頭耐不住了,上前幾步說道:“公子,不如咱們去找國公爺吧。”

有幾位教頭和老大也在一旁附和,大部分人見穆景安不開口,都還在沈吟著。

有位先生走上前來。羅紗認得他,是教習奇門異術的。

穆景安擡眼望他,他說道:“不管國公爺是自己離開了還是被人帶走了,不可否認的是,國公爺不見了,世子爺也尋不到國公爺。無論怎麽說,能做到此事的,也只有那人了。”他低低說道:“公子……這或許,是個好機會。”

穆景安望著他,神色一凜。

那人躬身而立,神色謙恭。

屋內的氣憤驀地凝滯了起來。

羅紗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頭霧水,但是看著眾人的神色,莫名地升起緊張之感。

好機會?什麽好機會?

她等了許久,才聽到穆景安緩緩說道:“時機並未成熟。容後再議。當務之急,先尋到父親再說。”

他不知道穆青涯是否是自己離開的,生怕他有什麽其他安排。不同他見上一面確定一下,穆景安確實不敢妄自行動。

如果雙方有了各自的計劃,那是極為不利的,萬一互相幹擾了,相當麻煩。

那位先生應了聲是,就退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穆景安吩咐人安排些武功好手,讓他們分成幾路,去探聽穆青涯的消息。待到一切安排妥當,他又叮囑了幾個需要註意的問題後,大家就也散了。

穆景安同羅紗往住處慢慢走著。

月色如水,涼涼地傾瀉到地面上,又平添了幾分冷意。

好似過了許久,穆景安才艱難地開口說道:“明日我就得離開了。南邊的事情我得去看一看,還有父親的事情……”

他話說到一半頓在了那兒,抿著唇,重重嘆息了聲。

羅紗在他們方才議事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且她還知道,他這次需要快馬加鞭趕過去,故而不可能帶了她一同去。

悶悶地“嗯”了聲後,她聽到穆景安的一聲嘆息,忙道:“我沒事的,你自去忙就是。”

穆景安揉了揉她戴著帽子,勉強笑了笑。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住處,沈默著收拾停當。待熄了燈後,兩人相依偎著躺在床上,許久後,羅紗聽到穆景安問道:“你喜歡什麽樣的生活?”

羅紗今日裏受到這裏的影響很大,很喜歡這裏的氛圍,加上她此刻心裏在想旁的事情,便脫口而出道:“這裏這樣子的。”頓了頓,她又接道:“平和、安寧。”

“這樣子啊……”穆景安沈思半晌,又問:“你覺得十一皇子為人如何?可還信得過?”

羅紗就笑,“信不信得過,你不比我清楚?”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穆景安當然知道自己比羅紗更了解十一皇子,只是此時此刻,他需要個建議。

雖不解他的用意,但羅紗還是很用心地想了想,說道:“值得信任,但也需得提防著。”

穆景安就低低笑了,“你想了半天就得出這麽個結論?說了和沒說一樣。”他將羅紗攬在懷裏,說道:“卻是大實話。”

羅紗說道:“畢竟他是宋家人,若是當真穆家和宋家有了沖突,他不見得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穆景安讚同地微微頷首。

羅紗便問今日那先生在說什麽。

其實,她隱約猜到了些,總覺得自己的想法貼邊了,卻又觸不到真實的地方。

穆景安這次卻搖了搖頭。

“這些事情,你不要管為好。我不想你攙和進來,除非到了不得不如此的時候。”

羅紗知他心中的事情太多,她本想是為他分擔所以想知道,如今見他為難,她便不再追問。

“他們的心思我明白,只是若當真走到了那一步,最後又成功了,穆家與他們的關系,再也回不到如今的樣子。”他蹭了蹭羅紗的發,又嘆道:“你我二人,也不會有這樣悠閑的時日。”

“所以……該要個怎樣的結局,我得好好想想。”他低低說著,摸著羅紗柔軟的發,又思量了許久。

待到他終於回過神,一轉眼,卻見羅紗已經窩在他的懷裏,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兩人就起身準備了。

碰到這樣大的事情,穆景安必須要趕過去。可羅紗剛剛痊愈就跟他一路奔波到了這兒,若是再隨著他趕路,怕是真的熬不住。

穆景安本想將他留在這裏,因為羅紗也喜歡這兒。可後來想到昨日裏那先生的話,生怕他們未勸動他就旁敲側擊地暗示羅紗,就想要將她安置在其他地方——

羅紗雖心思機敏,可多思多慮,萬一再被這些繁雜的事情影響到了身體,就麻煩了。

所幸二叔穆青巍的軍營離這裏不遠。故而穆景安思索了許久後,決定先將她送去那兒。

他少時常常跟著穆青巍去他的軍營,有時是為了來這冰天雪地裏看穆家的人順路過去的,有時候,是當真跟著穆青巍的士兵訓練段時間。

那時候為了方便起見,他就在那附近購置了宅子,如今看來,多年前的決定倒是明智之舉,剛好讓羅紗住在那兒。

聽說羅紗要去那個地方,聶夫人看紅倚她們幾個都還年輕,怕羅紗沒個得力的長輩照顧,就決定跟著去。

紫艾她們的父母親需得繼續守在那院子處,姐妹倆就拜別了雙親隨著羅紗一同去那宅子。

阿隱此時並沒有跟在羅紗身邊——

羅紗在離開定國公府的時候,將她留下了跟著長公主。

長公主要去榮昌府將穆景霖和葉頌青一同帶回國公府,於是隨侍之人在回去的路上,需得一下子照顧保護三個人,怎麽看,都是長公主那邊需要的人更多些。

現在羅紗是在二叔穆青巍的掌控範圍內,身邊有紅倚她們四個,加上聶夫人,卻也足夠了。

穆景安便稍稍放心了些。

一行人到了宅子的時候,正好是中午。穆青巍有事,接到消息後,派了幾個士兵來送了些必用之物過來。

羅紗望著忙碌的眾人,心裏卻是空落落的。

前一晚穆景安和她商量的時候,她只覺得難過,還沒有特別真實的感受。

如今到了地方,眼看著當真要和穆景安分離了,她才發現自己的心頓時被揪得生疼。

自從成親以來,二人這是第一次分開。

明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可她還是忍不住握緊了他的手不舍得放開,眼眶都有些開始泛紅了。

她努力眨著眼,努力吸著鼻子,告訴自己要放松要鎮定,方才將淚意憋回去了許多。

這種時候,怎麽能這個樣子呢?

她一遍遍對自己說著,總算是慢慢平靜了些。

穆景安也舍不得她,自然是將她方才的一舉一動都收入了眼底的。見她這副樣子,要帶她同去的話差點脫口而出,卻在這時,羅紗主動首先松開了手。

“你……去吧。”

她將他往前推了推,咬咬唇,努力綻開了個笑容,說道:“我在這兒等你回來。”

111幫忙

羅紗在穆景安走後的第四日方才見到了穆青巍。

聽人來稟說是二老爺來了時,她正在做著繡活兒。

聽聞穆青巍來了,她還對著墨綠絲線繡成的幾支竹楞了楞會兒才反應過來,忙擱下東西,收拾停當出了屋子。

這些天她閑得無事,就又重新拿起了針線來繡東西。說起來,自她繡完嫁妝後,已經許久沒有動過這類物什了。只是如今她心中裝的事情太多,心情太過於煩亂,因此需要些東西來分散下精力。

做繡活這種需要耐心和細致的活計剛好,因為需要全神貫註凝神靜氣,不然繡出來的東西必然歪扭七八沒法看。如此一來,她不得不將全副心思放在上面,便也能暫時忘卻心中的煩憂。

出了臥房去到廳裏,還沒進屋,她就望見屋中那個負手而立的身影,腳步不由得就頓了下。

她本以為穆青巍少時入伍現在又是將軍,必然看上去就是威猛至極的人,最起碼,也是虎背熊腰身板壯碩之人,誰知見了面,才知道事實總是出人意料的。

她望著面前那一身青衫身姿俊朗的人時,還以為看到了第二個穆青涯,只是面前之人更年輕一些,面上又帶著明朗的笑容。

此人明顯不像將軍,更像是鄰家教書的先生。

見穆青巍朝了自己看過來,羅紗立即回了神,忙上前請安。

“果然是個漂亮的女娃娃,也難怪景安那小子自小就惦記你。”穆青巍上下打量了羅紗一番,說道。

羅紗臉紅了紅,正要辯解,穆青巍不甚在意地說道:“你也不必幫他開脫,那小子跟我混的時間可比跟他爹在一起的時間多多了,你們倆的事情,我比誰都清楚。不說別的,就他小時候給你畫畫寫字,啊,還有寫信,我都知道。”

看他將這些事情都能一一點出來,羅紗自認也沒什麽能辯解的了,識相地閉了口。

她一直知道穆景安同穆青巍關系好,倒是沒想到他什麽事情都同穆青巍講,要知道他們二人暗中聯系的事情,長公主和穆青涯估計都不知曉,也就穆景安的好友程博文,隱約知道一些。

可顯然,穆青巍卻知道得頗為詳細。

而且她發現,這位二叔的性格與穆青涯當真是相差甚遠。穆青涯偏嚴肅冷淡些,穆青巍則易親近得多。

前段時間穆青巍需要鎮守邊關一直走不開,故而羅紗她們成親時並未能出席。雖說馮氏已經將他們要給的那份禮物給了羅紗,但他此刻見了羅紗,又給了一份。

羅紗接過那長長的有些發沈的木盒,給了紅倚拿著,這時就聽穆青巍問起她怎麽跟著來了這兒。

由於穆青涯和長公主將羅紗中毒一事隱瞞得好,故而穆青巍並不知道她前些日子經歷的事情。

此刻聽到穆青巍的問話,羅紗拿不準他對穆家暗中的事情知道多少,就含糊說道:“跟著景安去見了一些友人。”

“友人?”穆青巍思量了下,斜斜地遙指了北邊,問道:“你去雪地那邊了?”

羅紗見他知道這事情,就大大方方承認下來,又道:“這次南邊出了些事情,景安去往那裏處理事情,就讓我在這裏等他。”

她這幾句話看似說了實情,可也沒真正說出最隱蔽的部分。畢竟穆青涯和穆景安在南方安排了那些人的事情,她也拿不準當不當和穆青巍說。

不是羅紗不信他,而是這些私密之事與她和穆景安之間的小兒女情狀不同,她不知道穆青巍到底知曉到什麽程度。無論那對父子同沒同穆青巍講出來,都必然有他們自己的理由,這不是她該多問多管的,她就只說自己能說的部分。

穆青巍聽了,挑了眉又將她打量了一回,就將話題扯到了別的上面。

他說起的話題都很雜,有生活的事情有與生活無關的,有平日裏能遇到的事情也有平日裏遇不到的,但大部分事情就算羅紗沒有親歷過,也能從書上讀到。

兩人這樣說了許久,穆青巍突然嘆道:“怪道那小子一心擱在你身上。你倆身上有種一樣的特質,旁人沒有。”

羅紗詫異,問道:“是什麽?”

穆青巍很是認真地思索了會兒,說道:“說不清。不過旁人沒有給過我這種感覺,就你倆。”

羅紗猶不相信,只當他是唬她。

穆青巍看她狐疑的樣子哈哈大笑,“你以為我是蒙的?我可是有憑據的。”他指指眼睛,說了個“看”字,又指指頭,說道:“直覺。”

羅紗就楞住了。

穆青巍是第一個說出她和穆景安有相似之處的人。以前,從來沒人提過這一點。

說起來,二人性格和行事都相差甚大,基本上沒人會說他們二人相似。若說他們有什麽一樣的地方,或許就是同樣是重活一回,想法和行事都與前世有所不同了,自然,也與尋常的同齡人相差甚遠。

只是就連她和穆景安,也是從對方的話語中捕捉出來信息,知道對方是重生的。

穆青巍僅僅是靠著觀察,依著直覺,就能感受出來他們應當是有個同樣的“特質”的……

她心中一凜。

不愧是做了大將軍的人。

雖然看起來溫和無害,但是僅僅這雙眼和這份直覺,就厲害得緊。還不知他還有什麽其他更厲害的地方。

也是。

能讓穆景安說得出“敬佩”二字的人,全天下也沒幾個。偏偏,他就是其中一個。

羅紗正兀自楞著,這時有士兵匆匆來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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